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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稿】長夜將盡 - ver.2




　　阿波利亞的記憶彙整十分順利，Z-one擬定的試卷，囊括與過去的他息息相關的各類問題，每一題都答得完美無缺。

　　於是Z-one著手準備分割阿波利亞的情感……聽著有些玄乎。若有人告訴數十年前的阿波利亞：「精神能如鐵條切割，亦能如積木拼拼湊湊。」那會兒血氣方剛的少年興許會一拳貫上。畢竟，即便步入科技高速發展時代，有些事依然永無定論，精神必然是其一。

　　世界瀕臨崩潰，時間所剩無幾。成為「永恆」後還得和時間競爭，想來也是諷刺。然而這會兒阿波利亞倒是明白了，機械與人確實沒什麼不同。

　　阿波利亞退回機械艙，這是他「甦醒」後第一眼瞧見的地方，也是尚處於不穩定狀態的他花費最多時間的地方。機械艙很小，並非為舒適考量打造，環境使然，材料每一處都得精打細算，作為身高近三米的魁梧男機械人，手必須時刻貼合腿側。幾個月來，他總盯著艙壁，上頭電線縱橫，管線交錯，不時電光閃爍。起初有些刺眼，久而久之倒是品味出些許美感。

　　每一回進行調整時，Z-one都會要求關機，「整修」指令亦會自發將他的機能降至最低點。

　　這次也不例外。

　　但興許是過往皆為渾渾噩噩，而今的阿波利亞大多時候都是清醒的，包含「關機」時──這點Z-one並不知情──反正作為最高的智慧結晶，他不再需要定時睡眠。

　　所以數道指令匯聚成利刃時，他是清醒的；利刃懸在心頭猶疑不定時，他是清醒的；鋒利接觸到「他」時，他也是清醒的。數據為基底構築的刀刃看著不比與他尚爭戰沙場的兵器鋒利，卻能輕而易舉地將無形之物一分為三。

　　記憶由近至遠逐漸剝離。於是躊躇於冰川雪原的遲暮者率先道別，與光同塵，奔赴右側管道。記憶的瞬間消逝，令期待和茫然油然而生。那時他失去了雙親和戀人，見證城市的衰變，拖行沉重的步伐穿梭斷垣殘壁，仍寄望找尋他人存在的痕跡──他不願，不願孓然步履俗世。

　　意氣風發的青年緊隨其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中間，青春朝氣頃刻間蔓延四肢百骸。那時他失去了雙親，心忖左右不過一方碑，遂毅然決然投身抗戰──他盼望，盼望終有一日新童實野市能恢復歡聲笑語。

　　最後，紅髮的少年鬆開他的手步向左側。仇恨如潮水淹過腳踝、腰際、頸肩，然後漫過頭頂。那時他看著神陸從天而降，煙塵令他喉道發癢，耳邊傳來陣陣哀鳴，下定決心定報一箭之仇──他期待，期待能昂首闊步地與思慕之人再度相會。

　　每一幕的主角都是他，但相隔一道螢幕，便只能做個旁觀者，喜怒哀樂皆是曖昧不明的訊號，那些過往再也無法影響他了。

　　阿波利亞閉上眼，任由睡意上湧，心裡無比踏實。他放棄了過去，放棄了姓名，「阿波利亞」是重生蒼茫大地的向日葵，今後只為他的日冕擺佈。

　　他想，今晚他應該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