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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普通子彈已經傷不及吸血鬼分毫，面對必須肅清的對象，他的身分不再是拘束他力量的枷鎖，當他聽見槍響的剎那，一個輕巧的踏蹬便輕易贏過子彈飛射至身測的速度，縱身飛越對方提前架好的槍線。

　　不等對方扣動板機，葛葉推開尚未來得及反應的下屬，一掌扒住準備偷襲的敵人面部，施力推砸在地面上，霎時的手勁猶如霰彈槍射擊時的爆發力，頭蓋骨破碎的聲音趕在人類悲鳴前成功阻止了他人臨死前的反撲，噴濺的血肉瞬間把現場畫面糊得慘不忍睹。

　　「真要命。」隔著口罩卻被撲鼻而來的濃郁血氣給薰著，吸血鬼拉下口罩透氣，但靈敏的嗅覺不自覺捕捉瀰漫在空氣中的氣味，貪婪地享受人工藥物無法比擬的鮮活香氣，縱使胃口被血氣給刺激得大開，埋在腦袋深處的稀薄記憶時刻都在提醒著他保持理性。

　　甩去沾黏在手上的血肉，葛果斷轉身前去廁所洗手，爾後打通電話要叶趕緊滾過來清理現場，別再耽誤自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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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踞在門外等候叶的期間，吸血鬼將被飢餓感激活的焦躁發洩在雜草上，又抬頭環視一周這杳無人煙的荒郊野嶺，不難猜到賭場敢這般肆無忌憚的原因，畢竟這裡的地形隱蔽，確實很適合用來幹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抹去不被允許的存在。

　　「喂，菸味很臭啊。」

　　「啊！非常抱歉！」

　　葛葉悻悻地朝下屬丟去乾草，拎著髒臭的口罩自個兒轉了方向，讓晚風夾帶的土味和稻田施肥的臭味，沖淡下屬在旁邊吞雲吐霧的菸味。

　　然而噎滯於喉頭的腥甜遲遲無法嚥下，葛葉索性把解饞用的藥物全數倒入口中，期望藥效能夠暫時牽制住越發強烈的食慾。

　　待飽足的假象鬆懈了神經，先前和叶出去吃飯時的問題浮出水面，葛葉正想開口詢問，就看見不遠處再熟悉不過的車輛正急速往賭場駛來。

　　吸血鬼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迅速捏緊手中的空盒子，做出投擲的預備姿勢，在車門打開之際，徑直朝姍姍來遲的人奮力丟去，「你未免太久了吧！」

　　「投得不錯啊！」完美接下葛葉包裹著怒意的垃圾，叶隨手把空盒塞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若無其事湊了上去與人攀談，舉止親暱得令旁人都不住遠離，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打擾到倆人，「葛葉辦事我很放心嘛，你看，這不是做得很好嗎！」

　　「什、」

　　「真不愧是葛葉啊。」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叶早已摸透了對方吵架的思路，利用吸血鬼容易害羞的習性，巧妙化解了無謂的爭執，隨後掏出手帕，借助距離欲幫人擦拭臉頰的髒汙，卻被葛葉直接拍掉，「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人處理乾淨了哦。」

　　「嗯？葛葉想怎ㄇ、」

　　「抱歉打攪了二位的談話。」派出去盯著人質的下屬猜拳輸了，視死如歸地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以眼神示意前方的車輛有狀況，「綁到車上的人剛剛醒了，現在吵個不停，所以想來詢問二位的意見。」

　　叶瞥了一眼不停晃動的車身，轉頭看向略顯疲態的吸血鬼，直接替人回話，「怎麼讓他安靜下來應該是你們最拿手的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照著你們的意思做。

　　心領神會的手下立即跑遠，聯合其他人把男人拽下車子餵了一頓粗飽，緊接著掐開他的嘴巴，往裏頭堵進一團不知哪挖來的破布，確認他不能再發出惱人的聲響後，便打包塞進後車廂裡。

　　「放個幾小時就會安分了，葛葉應該會比較好處理。」

　　「你不是說這人不好搞嗎，弄傷他不怕又惹出一堆麻煩事？」

　　「關於這點嘛，葛葉想想呀，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賭場？」

　　葛葉反覆咀嚼叶拋出的問句，恍然大悟，男人之所以淪落到這步田地，原來都是叶刻意為之。

　　反正怎麼都無法等到他人自願還錢，那就一點一滴剝奪對方現有的、還想擁有的，斷絕所有能夠求助的管道，把他逼至走投無路的絕境。

　　直到他徹底失去反抗能力，就可以將對方身而為人僅剩的價值，毫無保留地榨乾殆盡。

　　「可怕。」

　　「沒辦法，誰叫我的耐心都留給葛葉了。」叶臉上的得意不言而喻，害吸血鬼被寵得嘴角都快跟著忍不住翹起，不過他薄嫩的臉皮實在托不住恃寵而驕的重量，只好佯裝沒事掄起拳頭，高高地舉起，輕輕地放下，「……少牽拖我了。」

　　「要不是他，葛葉也用不著餓那麼久啊。」確定安排的人手都抵達，叶收起話家常的心思，開始指揮起人馬進賭場收拾，臨行前不忘將吸血鬼手中的口罩置換成新的，「我這邊很快，你等等解決好那邊的事情就不用回公司了，我住處的鑰匙你有帶在身上吧。」

　　「嗯。」

　　「真乖，快去吧。」

　　葛葉覺得，叶這種對寵物的說話方式顯然是不怕得罪他，那他壓根兒用不著擔心自己的言行過於得意忘形，「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事成之後那個點心券記得給我……不，除了點心券，燒肉吃到飽的次數同樣要增加。」

　　「唉呀，坐地起價？」

　　闔上雙眼，男女在賭桌上交歡的羶色畫面依舊在自己腦中揮之不去，似是兩人忘情的歡愉神情對他造成不小的衝擊，又或者在那一刻，他猛然回想起自己也曾臣服於戀人的身下，同樣受快感的支配久久無法自拔。

　　「精神賠償。」簡單明瞭的詞彙逗笑了叶，看來吸血鬼是想藉由喜惡撫平心中讓他無措的羞臊，盼著這份不堪的記憶是會隨著時間淡忘，又或是同他漫長的這輩子一齊消亡。

　　想想純情葛葉的心理陰影是自己一手鑄成，叶答應得爽快，映在眼底的笑容換來吸血鬼憤恨的中指。「好吧，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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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驅車來到賭場附近的廢墟，早一步到點的手下們遵照葛葉的指示加快打開後車廂的速度，拖出因缺氧而陷入昏迷的男人，見無法喚醒對方，遭債務人陷害、導致官司纏身的追債成員提來冷水，毫不留情地把人潑醒。

　　果不其然，甦醒後的男人已然沒了方才的氣焰，宛如顆消了氣的皮球，就算摳出了他嘴裡的破布，仍頹縮在原地不敢吭一聲，生怕一時的嘴欠又惹來毒打。

　　「如果之前能像現在這麼乖不就沒事了嗎？」為首的男人丟掉手中的鐵桶，隻身來到債務人面前和對方平視，他眼裡盛滿的怒火燒得男人不禁打起哆嗦，深刻為自己即將迎來的報復感到恐懼。

　　一個巴掌搧醒債務人以討饒換得寬恕的夢，協助行使債權卻慘遭誣陷的代表人始終無法忘懷妻子的愁容，那日夜的嘆息與孩子找不到父親的啼哭，成了他此生最過意不去的坎。

　　他氣得牙齒發癢，亟欲往男人身上發洩積累至今的怨怒，可那張歷經歲月風霜的面容經歷了一番掙扎後，最終僅留下收斂過的微慍。

　　他明白，雖然動手能解心頭之恨，但最後必須耗費更多時間來收拾得不到結果的殘局，除了無法順利完成本分內的工作之外，還浪費了叶先生為了幫他脫身所花費在他身上的心力。

　　要怨，就怨自己不夠小心，誤入訟棍的圈套，導致自己在合法途徑上吃了羹。

　　「你們把我弄得好慘……我沒辦法借到錢，又要怎麼還你們錢……」

　　「你不是還不出來，是沒有想要還吧？」代表拍拍男人的臉，把準備好的照片甩在對方面前，「眼睛睜大一點，有沒有覺得這些畫面很熟悉？」

　　「托這筆錢的福，公司的營運狀況不是有過起色嗎？」

　　男人先是被眼前自己在酒局上失態的醜樣給堵得說不出話，待他驚覺這些照片和張貼在自家門口的小海報上的照片如出一轍，遂即來了反應，「原來都是你們做的！」

　　怒吼迴盪至整個廠房，旁邊的打手一個箭步直接朝腫脹不堪的臉又掌摑了幾下，這些拍擊在男人頰上的不滿響亮非常，逼迫吵鬧不休的人把不合時宜的情緒吞回肚子裡。

　　「就算你再怎麼拖，錢遲早都是要還的啊，但你偏偏躲著不出來，我們就只好用這種方式逼你出來啊。」

　　至此，葛葉腦海浮現收到叶給自己資料的回憶，那之後他依照叶的命令帶著不少人手，將大量印有債務人不堪入目照片的小海報貼在債務人的住處、公司、與其親屬的門口，上頭的文字訊息不外乎就是要人還錢，見人持續避而不見，便讓債務人和他關係者的手機、電話等照三餐響個不停。

　　親朋好友不堪其擾紛紛把矛頭指向他們家，要他們給個解釋，畢竟欠錢還錢天經地義，無奈走火入魔的男人直接把歪腦筋動到公司上，在事跡敗露後，不僅公司的形象一落千丈，企業的經營日落西山，最終也只能走向倒閉一途。

　　信用破產的男人再也借不到錢，眼看錢還不出來，被債權公司逼急了，就把希望都壓在不切實際的賭博上，期望能用一注又一注的籌碼博得翻身的機會。

　　下場當然可想而知。

　　把人搞到家破人亡並非他們的本意，礙於是對方使用的手段過於齷齪，他們別無他法，選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出此下策，請君入甕。

　　「順風順水的時候過得很開心，還能在外面養女人，那現在錢還不出來了，妻女不要了就拿出來抵債啊？」

　　「你們怎麼可以做這麼下作的事情！缺德！」

　　「缺德？」哪怕債務人聽見追債人的提議後，眼裡一閃即逝的動搖快得像個錯覺，葛葉依然沒有漏看，作為男人擔保人的妻子每日來公司尋求幫助的憔悴模樣，至今還停留在自己腦海，吸血鬼頓時覺得噁心。

　　不想吸血鬼居高臨下的鄙夷刺激了債務人，只敢動口耍嘴皮子的男人惱羞地拚命扭動被壓制住的四肢，抬頭不斷向吸血鬼大聲嚷嚷，內容不外乎就是自己沒錢，面子都沒了，最多就是爛命一條，愛要不要。

　　「不要臉也要有點分寸吶。」或許是未能滿足口腹之慾的煩躁感造次，葛葉對於龐大分貝的耐力逐漸下降，按捺不住怒火的他敲碎棄置在地上的空瓶，揀了其中一片較為鋒利的碎片走了過來，「把他壓好，不要讓他亂動。」

　　「你們要做什麼！」見情勢和過往不同，債務人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們知不知道這樣隨便傷人是違法的！」

　　追債人趕在男人嚷嚷前搧了對方一掌，接著騰了位置給吸血鬼，「喂，你真的覺得自己現在還有資格談判啊？」葛葉伸手薅住男人的頭髮，強行拽起對方的腦袋要人看著自己，「我看你好像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也不瞭解身為人類本身帶有的價值啊。」

　　男人來不及回話，吸血鬼早已將手中的玻璃碎片插進他人的皮肉，讓銳利的碎片邊緣劃過脆弱的皮膚，綻開了一道道的血痕，那遍布的傷口深度雖不至死，卻足夠令男人吃痛得不斷哭嚎。

　　淒厲的哀號聲不絕於耳，葛葉無動於衷，不疾不徐地繼續做著記號，之後隨手把用畢的碎片強塞進男人大張的嘴裡。

　　「我跟你說，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的器官都還挺值錢的，把這些地方賣出去的話，不僅可以還錢之外，還能拿你所謂的爛命替需要的人續命。」

　　「你看，你也沒像你說的那麼一文不值啊。」

　　妄為便是葛葉能夠肆意賣弄的本錢，畢竟他不是被歸類在人類的一方，白紙黑字的條文約束根本關不住他，所謂的道德約束也不具有實質的懲處，根本就不痛不癢的，故這些點到為止的折磨並不會給他跟叶帶來麻煩。

　　「看你這麼豁達想要赴死，我會盡可能再幫你把價錢遊說得高一點，這樣你也能少麻煩家ㄖ、」

　　「我、我還錢！我會還錢！」

　　原想還能陪著對方鬧上些時間，殊不知債務人一發現苗頭不對，轉而開始求饒，吸血鬼瞬時沒了興致，下垂的嘴角順利令債務人心生畏懼，說著要收回方才裝瘋的話語，哀求葛葉放他一條生路，他絕對會還錢。

　　「什麼嘛，原來會怕死啊，那就別跟我們來這一套啊。」我（和叶）多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方式啊。

　　吸血鬼朝後方伸出了手，表明由他接手接下來的事情，屬下們領了葛葉的心意，趕緊抽出胸前的錄音筆，連同新一份的債權聲明與切結書放進他手中。

　　葛葉要其他手下扶好債務人，一邊按開了錄音筆，開口導讀起了合約上頭的文章，說明由於他違反了當初簽訂的契約，債權公司有權收回所有寬限的優惠。

　　包含他搞小手段浪費的時間成本，以及他於賭場欠下的賭金，與過去積欠的債務一併累加，利息的計算方式比照上一份合約辦理，必須在期限內全數償還。

　　語畢，葛葉抬頭詢問債務人的想法，請他提供清償債務的方式，預計什麼時候還多少錢，好讓他們做個評估，不然沒得到答案又讓人跑了，就白辛苦這一陣了。

　　「葛葉先生認真做事的樣子真想讓叶先生看看，他一定很欣慰。」

　　站在旁邊圍觀的手下翻開了手機的錄影畫面，「前面賭場的我有錄了，雖然很對不起葛葉先生，但叶先生說會給我加給……」

　　「你就是這樣才差點被偷襲，被救你的葛葉先生知道了絕對會出事。」

　　「叶先生說可以分成給知情者。」

　　「……我手機的畫質應該沒你的好。」

　　專心翻看合約的葛葉再次錯過察覺身邊人出賣自己的時機，瞧債務人支支吾其詞，吸血鬼俐落地將紙張翻頁，列出了登記在債務人名下還可以變賣的動產與不動產，額外指了指最下方劃了底線的黑字，「這一行的內容是在跟你說明，我們摘掉的都是些不影響生存的器官，不會真的危害到你的性命，更何況你沒有保險，得保全工作能力才可以補足不夠還的錢啊。」至於會不會因此死亡，就得歸咎於債務人身體素質的問題，跟他們沒有任何干係。

　　倘若除去這些還是不夠抵，由他的家人一同幫忙償還會更加有效率些。

　　「什、」

　　「以為借錢就能還錢，不知道該說你是愚蠢，還是太天真了啊？」他們在進行催債之餘，順道打聽旁的債權公司，單純是想查看還有多少資源是債務人自身可以運用的，不想結果竟是都被男人借過一輪了。「履行契約裡所有可以動用的方式後，扣除掉必須還給其他公司的債務，還是差了一點錢。」

　　「等等，是我自己、不關他們的事情……」

　　「現在才發覺家人的重要性是不是太遲了。」葛葉直視終於出現正確顏色的臉，要他果決一點，從女兒或老婆之間挑一個過來，沒有拒絕得餘地，爾後避開遞上逐漸擴散的黃水，區起指節敲擊著最下方的簽名欄位，催促對方決定好了就快點用印，「想好就幫我在這裡蓋章。」

　　盯著男人顫抖得無法好好簽字的動作，失去耐性的葛葉索性拉過對方的手，狠狠按進鮮紅的印泥裡磨蹭，「不選？那是要我們幫你選囉？」

　　搭上自己一條命，連帶妻女的未來都被葬送，再怎麼懊悔也都來不及了。男人面如槁木，心如死灰地交出視同放棄身體自主權的契約書，可將其收下後的吸血鬼卻沒有放過對方的意思，趁下屬開口制止前，使勁扭斷了對方的手腕，男人淒厲的嚎叫須臾間在眾人的耳邊炸開來。

　　「還錢這種東西就是要看心意，有誠意就好談，知不知道？」記得叶說過的話，葛葉扳斷對方的手作為警告，也算替因這男人蒙受任何委屈與冤屈的人了卻一樁心事，還予這齣大戲一個完美的落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