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CP:唐周(應淵)X禹司鳳
盡前緣12


夜涼如水,可在夢中被勾起的情動慾念,卻是分外熨燙磨人。

唐周合盤雙腿,兩手搭在膝上,閉目潛心默念道門清心經文。

意守丹田,正念慧心;神靜心合,抱元守一。

修行之根本乃屏除雜念,因而夢中種種皆為幻像魔障。滅七情,絕六欲;方得大道,但見天地。

唐周打坐靜心,感受到自己的道心逐漸澄澈通明,海市蜃樓,紅塵妄影終於悉數淡去,似已然透徹了世間萬物皆是飄渺,片葉拂衣不沾身。

可恍然間,耳邊卻驀然聽見了滴答的水聲,彷彿是誰的一滴淚落了下來,泛起陣陣漣漪,漫過修道者的心湖。

既行於有情世道,捨情棄愛,此生修行又何有所悟?

唐周睜開雙眸,心上的壁壘裂開了一條細縫,轉瞬潰堤於如水溫柔的感情,卻又接著被細潤無聲的填滿。他酸澀的笑了一下,不再阻止自己想起那張清俊的面容。


司鳳……
自己怎麼能將他視為修行的窒礙,破守戒律的幻相。是他自己明知不可深陷,卻還是動了心,失了魂。

人間至情並無對錯,而他亦是平凡的芸芸眾生,若能得一知心人逍遙天涯,相守到老,這樣的人生何嘗不令人欣羨。

但是……

唐周蜷起手指,神情複雜的斂下眉眼。他和禹司鳳說好今夜去往醉香樓查探書生之死的真相,因此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禹司鳳,自己其實稍早收到門派用傳音符發來的緊急消息。

無論是下山歷練或是收到請求而前去除妖的玄霄派弟子,都紛紛回傳有許多地方發生了魔物襲擊人類的情況,在各地造成不少死傷。若這些消息屬實,那麼他和禹司鳳上回會遇見那隻邪異巨蛛便也並非偶然,而是大難將臨的徵兆。

據唐周知,傳說中曾發生過兩次最為驚天動地的仙魔之戰,其一是千年前由魔煞星率領妖魔兩界攻打天界,最後卻在將領消失蹤跡後,這場戰役也跟著平息。其二則是距今已有萬年之久,世人大多已經淡忘,魔族能銷聲匿跡至今是因為當時的人們付出了極為慘烈的犧牲。

玄霄派傳承下來的史冊上記載,魔族天生勇猛好戰卻嗜殺成性,一直以來意欲以殺伐四方而成為六界之主,享盡生殺予奪的欲望。當時他們為能與天界抗衡,大舉入侵人界掠殺強奪,人族雖有反抗,卻終不敵魔軍彪悍。原本的秀麗河山在一夕之竟屍橫遍野,淒慘悲泣之聲此起彼伏,猶如墜入無間。

眼見人族百世綿延即將覆滅,天界仙神悲憫,因而最終與魔族展開千古一戰。兩族傾盡全力激戰多時,引得滄海翻騰,天地風雲為之變色。千萬魔軍經此一役,盡數灰飛煙滅,而天界也戰亡了包含兩位四大帝君在內的眾天兵天將,才終於結束了這場曠世劫難,給予了人界喘息復甦的機會。

然而如今魔物又開始頻繁現身人界,表示魔族的野心並沒有完全被撲滅。而時過境遷,安逸已久的人類早已失去了與天界聯繫的方法。不只唐周對此有不好的預感,玄霄派長老們也察覺事有蹊蹺,恐天下再度陷入危難,掌門也立刻發出召集令,要求所有弟子回返玄霄派共商此事,而唐周自然也不能除外。

然而若回轉玄霄派只是為了商討除魔之計,唐周便不必那麼愁容滿面。

玄霄派掌門雖然正值盛年,但幾年前在與妖纏鬥過程中受了重傷,實力已大不如前,加上魔族恐再進犯,未免自己的身體屆時無法勝任率領眾人除魔衛道的重責,掌門似乎有意提早傳承門派。

而古往今來,所有接任掌門的繼任者所要經過的最後一項試煉,便是戴上規束情念的法環,以此立誓從此情散天地,一生所念唯有大義和蒼生。

唐周自幼父母雙亡,得師尊收留並將他帶回玄霄派撫養才能平安長大。所以若能替師尊承擔守護門派的重任,回報他的養育之恩,唐周本該義不容辭,然而現在的他卻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能戴得上那個法環。

即便荒唐夢醒,可禹司鳳的一顰一笑仍在唐周腦中揮之不去,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清晰如昨,彷彿已然深深的雋刻在他的生命裡。而曾幾何時,唐周竟無法再從那道白衣清雅的身影移開目光。

理智與感情相互牴觸拉扯,令唐周心煩意亂,更令他心動難抑。情之一字,原來越想忘卻時反而會越加清晰。思忖無果,迷惘愈深,唐周猛然從床上彈起,他拿起佩劍後推開窗戶,在稀薄的月光中一躍而下,飛奔過無人的長街。

唐周倉皇奔跑的腳步,最後停在了方才禹司鳳與自己不歡而散的湖畔,夜裡的湖水平靜漆黑,透著陣陣的冷意。唐周蹲下身,先捧了一把水拍打在臉上,試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更決然放下配劍,脫去外袍,隻身走進了水裡。冰冷的湖水霎時濕透衣衫,當如絲如縷的寒氣穿透肌膚,唐周打著冷顫,在刺骨的寒意侵襲下,忍耐著情愫萌芽的躁動與酸澀。

而就在唐周為情所迷惘之時,他並不知禹司鳳其實在他躍出窗外的那一刻便清醒了,或者準確來說,與唐周分開後的禹司鳳抑是心事重重,他躺在床上,卻無半分睡意,腦中無法控制的不停回想起剛才與唐周之間沒有結尾的對話。

在與唐周分開不久後,禹司鳳其實很快就後悔了,尤其對沒能在唐周面前忍住情緒的自己感到失望非常。唐周身為人族,自然是以人界安危為優先,畢竟要在兩族之間周旋何其困難,為此付出一切卻反而落得被雙方憎恨厭棄的下場,自己沒能做到的,何必讓別人也體會相同的無助和痛苦。

立場和身分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他們的取捨終究是不同的,而這一路上唐周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反而是自顧心懷期許,而後又擅自失落的自己,實在太過無理取鬧。況且妖族如今恐為魔煞星的傳言再起紛爭,說到底其實都是他的責任,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讓唐周為難。

長夜漫漫,思及渺茫的來日,禹司鳳更是輾轉難眠。未來將會發生何事,沒有人可以預料,這讓禹司鳳更加篤定,明日一早一定要向唐周道歉才行,這樣即使往後分道揚鑣,他與唐周也還是朋友,待有一日於魂歸前回首此生,他才能夠心安。

然而當禹司鳳打定主意明日要主動去尋唐周時,卻隱約聽見對面房間似乎傳出了不尋常的動靜,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顯得尤為突兀。禹司鳳有些疑惑,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起身,去往唐周的房間查看。

當他推開房門時,果然如禹司鳳所料想的那樣,床鋪上空無一人,而被人由內而外推開的窗在夜風中輕輕晃動。此刻夜色深沉,唐周卻帶著劍,獨自一人不知去了哪裡,難不成是突然發生了什麼危急之事?

雖然唐周武藝不凡又兼具道法所長,定能保護好自身安危,但其涉世經驗尚淺,更遑論現在或許已經有南域妖族盯上了自己,禹司鳳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更擔心唐周會被他所連累,因此不容他細想,也立刻追出了客棧。

不斷在心裡祈禱著或許唐周還未走遠,禹司鳳心急地尋找他的身影,可如墨漆黑的夜幕悄然掩去了月色,已照不清他的前路。就在禹司鳳心急如焚之時,一個鬼魅的影子卻像是早已久候多時,立刻降下巨大的陰影撲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終於找到機會與你見面了,禹司鳳。」

從散去的黑影中緩緩現出真身,那是一隻身形是人,可面目仍是野獸模樣的狼妖,雙瞳在黑暗中發出陰惻的黃光。他聽從其主命令,隱藏氣息在禹司鳳周圍埋伏多時了,好不容易等到一直與其同行的捉妖師離去,才終於讓他尋到機會近身。

事情陡然發生變數,禹司鳳神情戒備的注視著狼妖,用力攥緊手指。因為除了眼前的狼妖之外,他能感覺到暗處也聚集不少妖氣,敵暗我明之下,饒是禹司鳳也不得輕舉妄動。

「狼主丹蜀有請,請隨我走一趟吧。」

雖沒有挑釁的意味,但是狼妖態度強硬,顯然是沒有給禹司鳳任何拒絕的機會,或許這也代表南域妖族還在觀察傳言是否屬實。然而自己的真實身分終究是瞞不住了,他究竟是金翅鳥少主禹司鳳又或魔煞星羅喉計督,看來今日南域妖族都勢必要從他身上得到一個結果。

此一去定然生死難料,但魔煞星之事總得有個了結。禹司鳳對於如期而至的命運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他只是悵然……答應過唐周會盡自己所能好好活下去的約定終究沒能做到,甚至連最後一面也來不及……

人生聚散如夢一場,芳華開謝原來從不為他。禹司鳳輕嘆一聲,隨後決然展開雙翼,跟隨化為黑影奔騰的狼妖往南域妖族集合的祭壇而去。

「這千年的等待終於結束,我們恭候您多時了,魔煞星大人。」

千年前曾隨魔煞星並肩作戰的兩大妖族之後人,今日終得一晤,禹司鳳和丹蜀站在祭壇的兩端,各懷心思,而寒宵風起,揚起禹司鳳寬大的袖袍。

「我乃禹司鳳不假,可我並非魔煞星。」

此話一出,霎時在南域妖族間引起譁然,會來到此處的妖就如琳琅所言,都渴望魔煞星能夠復生。

與人類相比,妖雖然數量稀少,可是論實力強弱和壽命長短皆在人族之上,憑何不能是他們得到這個天下?若終生只能躲在暗處而活,倒不如坦然而自由的戰死更要痛快。然而禹司鳳方才所言,無疑讓他們多年的宿願和野心落了空。

「是嗎……」

丹蜀揚眉,審視的眼神如銳利的刀光一般刺在禹司鳳身上,而下個瞬間,人忽而直攻而來,威力雄渾的掌風未至,便已有了排山倒海之勢,毫無保留的朝禹司鳳迎面劈下。

然而禹司鳳見狀卻不閃不避,反而揮袖抬手一擋。兩股巨力衝擊之下,禹司鳳腳下的磚石瞬時碎裂,未能完全化消的餘勁則沖向了四周,剎那間驚叫聲四起,群妖唯恐受到波及,紛紛鬼哭狼嚎的四散而逃。

漫漫煙塵過後,群妖皆對這兩人強大的實力驚恐不已,有些甚至已經在慌亂中倉皇逃離,唯有祭壇中央的兩人仍屹立不搖。禹司鳳暗自調息,漠然的擦去溢出嘴角的血漬,而丹蜀低頭看著自己方才和禹司鳳對掌後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指,不無欣賞的笑了出來。在南域除了狐妖琳琅以外,還沒有人能接的下他傾注全力的一招,傳聞中的十二羽金翅鳥當真是不容小覷。

丹蜀捏揉手指,似在回味方才掌心的觸感。他抬眼望向臉上泛著淡淡倦色的禹司鳳,說道:「若你不是魔煞星,那你體內的鈞天策海又該做何解釋?」

眾所皆知,這鈞天策海乃獨屬於魔煞星的力量,若沒有相對的功體支撐,一般的肉身凡軀如何承受?強行吸收的下場,或許當下就爆體斃命也不無可能。

而像是早有預料丹蜀會有此一問,禹司鳳舉起手,讓丹蜀親眼看見自己沾上血色的衣袖。在妖族間,讓他人察覺自己因受創而變得虛弱是十分危險的,可這卻是今夜禹司鳳來到此處最重要的目的。

「你只要知道,若強行使用魔煞星的力量,就是這樣的下場。」

語言可以夾帶欺騙,然而交手時的感覺卻騙不了人,禹司鳳剛才雖然擋下了丹蜀試探的一掌,然而他也因此耗損甚鉅,若是對方真要生死一決,氣力不濟的禹司鳳不一定還能接得住,這顯然是身體油盡燈枯之兆,丹蜀不可能看不分明。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若是沒了性命,雄謀也不過是虛話,你還是慎重考慮吧。」

若是中原妖族中根基最深的十二羽金翅鳥也無法承受住鈞天策海,那麼除了仙族或有機會一試之外,這股力量註定無法為外人所用。而這禹司鳳被鈞天策海消磨已久,如今不過強撐著一口氣罷了,貌似也真的並非魔煞星轉世。

當傳言的真偽被擺在眼前,狼王丹蜀也必須認真考慮禹司鳳說的話。鈞天策海是個雙面刃,將其納入體內雖能一時威震四方,然日久後必然衰弱的模樣,可還能是令妖族臣服的狼王?

而在丹蜀沉思之時,禹司鳳環顧南域眾妖,那每一雙充滿渴望而又極度不甘的雙眼,令他想起了直到死前依然憤恨難平的元朗。他曾是一人之下的離澤宮副幫主,輕輕一言便可定人生死,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足以令人欣羨,可貪念就像是無底的黑洞,永遠無法饜足。

他深知他們心中的願想,也看過有人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因而禹司鳳望向南域妖族,語重心長地勸道:「我們妖族勢單力薄,就算跟隨復生的魔煞星捲入魔族與仙族之戰,也未必能如你們所願,反而可能讓妖族滅絕,掀起戰事絕非復興妖族唯一的方法。」

妖族遭受欺凌的處境,禹司鳳也感同身受,他目前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妖族和人族雙方放下戒備,相安無事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禹司鳳相信並非所有人族都對妖懷有惡意,因為當他命懸一線,對這個恩怨難平的世界已然無所牽絆之時,是一個人類不求回報的救了他的性命,讓他冷寂的心扉再次恢復了溫度,誕生出了希望。

本已無懼生死,可又因為心底的一點柔情而生出幾分留戀。禹司鳳雖然抱著訣別之心而來,可是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想要回去。原來生命最後的時刻,他最想留在唐周身邊,再多凝望一眼,再說最後一句話……

如今該據實以告的真相,望群妖莫重墜戰火的勸言,禹司鳳都已經坦承相對,而狼王丹蜀思索良久,心中也該有答案了。若他選擇珍惜性命,不再對鈞天策海有所妄念那是最好不過,但他要是依然執著這股力量,禹司鳳便不得不與他有個了斷。

妖王之間的對決,勝負與生死幾乎只在一瞬之間,就當禹司鳳和所有妖族一樣,屏息以待著最終結果的到來時,丹蜀終於有了動作。他主動在禹司鳳面前屈下單膝,桀傲不遜的狼王竟在眾妖的注視下俯首稱臣。

「鈞天策海是魔煞星的標誌,既然你擁有這股力量,便代表你就是我等追尋的魔煞星大人。」

「你這是何意?」

事情的發展驀然間失去掌控,禹司鳳震驚的看著起身的丹蜀張開雙手向四周的群妖示意,雖然看上去尚未完全覺醒,可在他們眼前之人就是魔煞星轉世無疑。有了狼王親口認證,原本還有所猶疑的群妖立刻聲浪沸騰,無處抒發的仇怨,妄圖稱霸天下的野望,頃刻間全投射於寒宵中那一襲白衣之人身上。

不……為何會變成這樣?

當丹蜀在陰影中露出深不可測的目光時,禹司鳳神情錯愕,瞬間感到一陣顫慄。他剛才應該解釋的非常清楚了,丹蜀也並非愚昧之輩,那他為何要刻意誤導南域妖族,難不成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殺戮的理由,並不在意自己所追隨的究竟是虛是幻,是對是錯?

原本或許只是取他性命便能了斷之事,竟因為自己的錯判而讓事情演變的愈加複雜,禹司鳳愣怔的看著丹蜀在群妖熱切的擁護中振臂高呼。

「妖族遭受人族欺凌多年,現在時機已到,請魔煞星大人帶領我們踏平人界,奪回屬於我們的領地!」

寒夜黯淡淒清,可南域妖族卻為了一個虛幻的影子,歡騰的做著不切實際的大夢。禹司鳳在震耳欲聾得呼喊聲中不知所措時,一聲恐懼的驚叫聲卻陡然打斷了狂熱的氣氛。

群妖都被這巨大的動靜嚇了一跳,紛紛停下了群魔亂舞,轉而往騷動的方向望去,這才驚見竟是一長身玉立的青年踱步而來,身上散發著令所有妖物都為之膽寒的捉妖師氣息。有些膽子小的妖一見此處闖進了捉妖師,隨即驚恐的落荒而逃,而留下來的妖雖然選擇觀望,但忐忑不安的神情依然寫滿在了臉上。

在有這麼多妖聚集的地方,哪怕他們實力不足,也有數量上的優勢,理應無須懼怕區區一個人類。可是那青年的目光實在太過冷峻,好似比他手上的劍還要森寒,而他目之所及不偏不倚,是臉色瞬間比月光還要慘白的禹司鳳。

見這青年要找的人是禹司鳳,噤若寒蟬的群妖忽然默契的自動分開兩側,讓出了一條路來,而唐周一直看著禹司鳳的臉,從群妖之間直往他在的方向而去,對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眼神恍若未覺。

有些妖或許不知這捉妖師從何而來,與禹司鳳之間有什麼糾葛,可丹蜀一見到唐周立刻就沉下臉色。禹司鳳此前不知因何緣由,與這捉妖師一直相伴同行,然而號令妖族的魔煞星和玄霄派捉妖師必須是天生的宿敵,若是相見便要不死不休。

「唐周,我……」

當唐周的身影映入眼底的那一刻,禹司鳳恍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停止了跳動。四周的景物忽而斑斕成塊,也對時間的流逝失去了知覺,他眼中只看得見唐周,用如此陌生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唐周為何知道自己在這裡,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在耳聞妖族因為他魔煞星的降臨而狂熱的想要廝殺人族時,是否因為欺騙和背叛而心生無邊憎恨?

「不是的……」

禹司鳳瀕臨崩潰的搖著頭,朝唐周向前了一步,即便魔煞星與他的關聯已近乎罪證確鑿,卻仍然希冀唐周能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時間彷彿再次被倒回從前,無論是在浮玉島又或是簪花大會,他總是反覆的被迫證明自己的清白,但禹司鳳並無怨尤,只懇求真的有人能相信自己。

哪怕一次也好,哪怕只剩下一個人……

可他還不及完整地說完一句話,眼前已然閃過一陣銀光白芒,禹司鳳愕然的睜著眼,因為當那隻握劍的手抬起來時,他好似看見唐周的身影和曾經的褚璇璣重疊在了一起,連只餘冷酷的眉眼都那麼相似。

望著那毅然指向自己的劍尖,巨大的傷慟鋪天蓋地將禹司鳳給淹沒,他明明心痛得快要死去,卻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只能漠然的看著唐周。

這荒唐的命運確實如禹司鳳所願,把唐周留在了他此生的最後一眼,只是沒曾想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禹司鳳垂下眼眸,忽然覺得異常疲倦,就當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像這漫長的一夜,終究無法迎來天明時,唐周的聲音終於在一片寂靜中響起。

「我警告你,離他遠一點。」

當他恍然明白,唐周眼中的戒慎之意可能並不是針對自己的時候,禹司鳳失神了半晌,終於感覺到有一把刀不知何時正悄然抵著他後腰,只要再往前一吋,就會深深刺穿他的身體,而禹司鳳剛才因為唐周的出現而心神大亂,竟一時沒有察覺。

事態發展急轉直下,受制於人的禹司鳳無法動彈,只能快速地思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時,他感覺到丹蜀的臉靠近自己耳畔,刻意發出陰冷狡黠的笑聲。

「我族有一名為反魂之秘法,只要浸泡在百年蠱毒所調配的藥酒中足足四十九日,即便是將死之人都能吊著一口氣。」

只要毫不留情地拔光漂亮的羽翼,折斷用於飛翔的翅膀,就能將鳥兒永遠囚困於籠中。但看在同是妖族的份上,丹蜀不會讓禹司鳳太過痛苦的,畢竟藥人本就無知無感,曾經活著的記憶也會全數忘卻,與其在貫穿身心的痛苦中被鈞天策海摧殘至死,就這麼不明悲喜不知歲月的活著,對禹司鳳而言難道不算幸事?

眼見陰謀敗露,丹蜀終於說出自己真正的意圖。想要得到鈞天策海不必冒著危險將這股力量納入體內,只要能將禹司鳳掌控在手上,一樣可以達到他的目的,而沒有比將他製成藥人更好的手段。他們的存在非死非活,不傷不滅,且只聽從一個人的命令,若權力能握在自己手上,何必追隨他人為主。

「只要能得到這鈞天策海之力,妖族稱霸天下指日可待,能夠為我族來日的光明獻祭,你應該要感到光榮才對。」

「休要再找藉口,你在意的不過是個人的野心罷了,你以為我會讓你如願嗎?」

禹司鳳可以為天下大義犧牲,卻寧死不能做助紂為虐之輩,然丹蜀聞言卻是縱聲狂笑,以禹司鳳這傷殘無用之軀,不趕緊跪下來求饒,難道還想妄圖抵抗不成?

「那我們不妨一睹,究竟是我的刀快,還是捉妖師的劍更快。」

自己究竟有什麼資格,以一人性命賭上蒼生安危。禹司鳳深深望向唐周,他知道唐周此時面上鎮定,可內心一定焦慮萬分。

此時的唐周距離自己仍有五步之遙,可丹蜀的刀卻近在咫尺,他逃出生天的機率十分渺茫,可禹司鳳熟知唐周的身手,他出劍快如雷霆,趁著丹蜀動手時取其性命或將他的屍首奪回都絕對沒有問題。

與其讓鈞天策海落入丹蜀手中,眼睜睜看著南域陷入人妖相爭的混亂之世,倒不如還是交給人類重新封印這股力量。禹司鳳用眼神示意唐周,自己這條殘命死不足惜,讓他別顧及自己,一定要竭盡全力阻止丹蜀。

以生死做賭的機會只有一次,等待讓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延長,唐周死死盯著丹蜀,就在後者動了殺機的霎那間,禹司鳳緊緊閉上了眼睛,因此他並沒有看見唐周沒有如自己所求立刻持劍攻擊,反而忽然朝他的方向大聲喊道。

「寸步不離!」

唐周莫名的舉止不止令群妖錯愕不解,連禹司鳳也感迷茫,只覺當唐周話音落下時,一種莫名的力量強行控制住了他的身體,禹司鳳完全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一雙平穩堅實的手臂裡,眼前所見竟是唐周心有餘悸的面容。

直到用自己的雙手真正抱住平安無虞的禹司鳳時,唐周一直緊繃的心神才終於鬆懈下來,他將禹司鳳放回地面,確認丹蜀的刀尖只劃破了他的衣袍,並沒有傷害到他分毫時,狂躁的心跳終於漸漸平穩下來。而唐周更是不願回想,禹司鳳剛才竟然對他投以彷彿將要訣別的眼神,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禹司鳳露出這樣的表情。

只是雖然成功將禹司鳳救了回來,但是注意到他袖口上有血跡時,唐周還是凜冽了眼神,而眼睜睜看著到手的獵物被人奪去的丹蜀也冷著臉,不再隱藏沖天的殺意。

「與捉妖師沆瀣一氣對付同族,禹司鳳你可真有本事。」

「你少含血噴人,分明是你動手在先。」

唐周指著丹蜀怒聲說道,同為妖族卻出手相害,豈非更加無恥。

禹司鳳雖然暫時脫離了險境,可這場紛爭還遠遠沒有結束,或者說這才正要開始。唐周走到了禹司鳳身前,挺身與狼王丹蜀正面對峙。剛才禹司鳳可能已經與對方動過手,以他的傷勢絕不能再讓他妄動真氣。

南域妖族今夜聚眾於此,是為了判斷禹司鳳究竟是不是魔煞星,這原本只是他們妖族之間的事,可現在竟然來了一位捉妖師,那此事便不能善了。丹蜀左右扭動脖子,邪氣的雙目透出了殺戮的凶光,他用刀指向唐周,語氣盡是輕蔑。

「單槍匹馬闖我地盤,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跟禹司鳳全身而退?」

妖族之間同族相殘本就尋常,更何況是獵殺一個人類。此處或許已經有不少妖物在唐周現身時便蠢蠢欲動,這捉妖師都自身難保,他身後那隻傷重難醫的金翅鳥更是不足為懼,要殺他們或許都無須自己出手。

然而面對群妖環伺,唐周一身傲骨嶙峋,握劍的手更是沒有任何遲疑,他提高音量,對在場所有妖族振聲疾呼。

「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也無意傷及無辜,可你們若執意要傷害禹司鳳,那便是與我為敵。你們此時不走,便休怪我劍下無情。」

如此敵眾我寡的處境下,這捉妖師竟是坦然無懼,若不是真的有力戰群妖的實力,也是膽識過人,這樣心智堅毅勇決之人說出口的警示萬萬不能輕忽。有些妖果然被唐周凜然氣勢所震懾,或是無意被捲入這場定然風雲激盪的決鬥中,開始逐一退離祭壇,然而還是有些妖認為此人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們心中對人類恨之入骨,無不叫囂著讓狼王將這捉妖師殺之而後快。

而唐周不屈的目光讓丹蜀的興致更加高昂,他仰天大笑,手上的刀泛起一片染血般的詭異紅光。

「很好,夠猖狂的人殺起來才越是爽快。」

丹蜀同樣朝四周大聲說道,待會定將捉妖師大卸八塊,讓留下的妖都能分到一口血肉。丹蜀以言語操縱令在場眾妖群情激憤,無疑令禹司鳳他們的處境更加危險。而聽著他們要對唐周施以無比殘忍的行徑,想像他被群妖蠶食鯨吞的畫面,禹司鳳頓時毛骨悚然,沒有辦法繼續聽下去。

禹司鳳顫抖著手拉住唐周的衣袖,一頓一頓的搖頭:「不要,太危險了……」

當初自願吸取鈞天策海時,禹司鳳對自己說過這是他的抉擇,他絕不會後悔。然而此情此景,望著唐周因為自己而四面楚歌,禹司鳳忽然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當初不該來到南域的,明明是他的錯,為何最後卻拖累別人一起承受後果。

從禹司鳳捏住他衣袖的力道,唐周感受到了他的恐懼,可更多卻是懊悔的傷悲。唐周回頭,不捨的望向禹司鳳,他現在還不能鬆開手上的劍,否則他很想給禹司鳳一個安慰的擁抱,為他拭去就快奪眶而出的眼淚。

前有狼王丹蜀攔去生路,後有南域妖族虎視眈眈,進退不得的情況下終究只能應戰了,說不定傾盡全力之下,還能為身邊的人博得一線生機。可是當禹司鳳鬆開手時,唐周卻在他起心動念之前將他攔下,堅決不讓禹司鳳化出配劍。自己既然是為救禹司鳳而來,便不可能還讓他動用玉石俱焚之招。

「司鳳你別出手,絕對要待在我身後。」當禹司鳳用詫異的目光望過來時,唐周沒有太多的解釋,只輕聲說道:「答應我,別怕。」

丹蜀畢竟是一方妖王,唐周應該無法一個人應付的,然而他說這句話時神情沉著,並不像有任何勉強。禹司鳳恍惚的看著唐周走向前去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自從唐周出現後,自己一直在他身上感覺到一種異樣的陌生。

如果禹司鳳料想的沒錯,他今夜或許會看到唐周不曾真正展現在他眼前的另外一面。

唐周手持長劍,單獨對上手握飲血之刃的丹蜀,為利或為義,盡在這生死一決。

他本不想再禹司鳳面前動用此招的……

然而為保全禹司鳳性命,唐周別無選擇。他毅然甩起袖袍將劍用力插入地面,雙手快速結印。霎那間,原本平靜地山林忽地狂風驟起,由道法所化的藍白色冷光開始從碎裂的地面不斷湧出,接著以劍為中心沿著弧形的祭壇向外延伸,將包含狼王在內的所有妖物瞬間圈進巨型的陣法之中。

唐周以道法所築的結界無比堅實,無論群妖如何衝撞攻擊都無法撕開一道裂口,而在他們慌亂逃竄間,原本平靜的夜晚卻突然風雲湧動,滾動的黑雲之後,竟依稀能看見無數悶雷的閃光。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唐周所為,一滴冷汗自丹蜀額角滴落。

「不可能!這是玄霄派掌門的鎮派之招,你小子怎麼會……」丹蜀壓著聲音低吼,卻已無法掩飾面上的驚駭。

而眼前驚為天人的景象,就連禹司鳳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攝,四肢因為出於本能的恐懼而發軟無力,差點就讓他站不住。

引天雷,諸妖邪,萬魔降伏於一剎,諸鬼滅卻散為塵……
原來這才是真正高深莫測的玄霄派天師。

眼看情勢逆轉,丹蜀雙眼猩紅,宛如發狂了一般立刻舉刀吶喊著衝向唐周。他可是堂堂南域狼王,妖界之主捨他其誰,怎麼能亡命於此處。

然而面對丹蜀憤恨交加的攻勢,唐周淡然以對,甚至神色莊嚴。懷悲憫之心入世,以劍證道,以殺止惡,這才是他真正的修行。

「玄真敕令天雷印!」

隨著唐周的高喊,無數道藍色閃電立刻劈下,結界中的群妖無處可逃,一時之間淒厲的嘶吼伴著巨響雷鳴不絕於耳。而在丹蜀的刀尖碰到唐周前,他還錯愕的睜著眼,可被電光貫穿的身體卻漸漸化為了灰燼。

直到雷聲止,風雲散,空氣中只剩下一片死寂,而在唐周撤下結界後,群妖死後所留下的殘灰被風一吹,回歸天地塵土。

此事終了,待到唐周轉身往回走向禹司鳳時,看見他隱隱有些膽怯的表情,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唐周心底還是感到了無奈。他一直以來沒有使用玄霄派絕學,一來是因為此前遇到的妖還無須讓他全力以赴應對,二來就是不想禹司鳳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

現在唐周只能說服自己,以他和禹司鳳的交情,一定可以慢慢撫平自己剛才讓禹司鳳受到的驚嚇。他立刻以道法隱去了配劍,小心翼翼的用手握住了禹司鳳的肩頭,表達出自內心的關切。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幸虧琳琅相助,我才能找到你,你以後別這麼嚇我。」

追唐周而去的禹司鳳當時走的太急,因此當唐周回到客棧時,看見他房間沒有闔上的門,立即察覺不對。進門一看,果然禹司鳳已經不知去向。

一開始唐周以為禹司鳳該不會真的負氣離去,可是仔細觀察房間內部,禹司鳳的隨身之物還在,如此倉促的模樣也不像是不告而別,反而應該是出了什麼事。

當禹司鳳從昏迷中甦醒後,唐周便對自己發誓過,在禹司鳳痊癒之前一定要寸步不離的守護,可是今日他偏偏離開了半個時辰……

回想起剛才到處尋不著禹司鳳時焦灼萬分的心情,唐周心裡仍是後怕,所幸他來的即時,沒有鑄成一生的憾事。

「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唐周在禹司鳳面前微微笑著,像是每一回他們為民除害時,雖然帶著滿身的疲累而歸,但只要他們在一起,內心依然是充實而歡欣的。

可是這一次,禹司鳳卻在唐周想握住他的手時刻意避開,他心情複雜的凝望有些無措的唐周,低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兩人好不容易劫後餘生,自己更是因為唐周才獲救,禹司鳳自然是動容的,也為兩人安然無事的結果而鬆了一口氣。然而是有些事,禹司鳳卻不得不問清楚,因為回想剛才聽聞自己可能是魔煞星的時候,唐周表現得太過冷靜了,就像是他比南域妖族在更早的時候就知曉此事。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是傳聞中的魔煞星轉世?」

曾經禹司鳳最為懼怕被唐周知曉之事,如今卻要親口詢問,而當著唐周的面說出這些話,仍然讓禹司鳳覺得心痛。

「你不是!」看著禹司鳳因自己而憂傷的臉龐,唐周覺得他好像也跟著心碎了。「我知道不可能是你。」

沒想到事已至此,唐周竟然還不肯正面回答,禹司鳳淒涼的笑了一下,因為藉由唐周的反應,他大約已經猜到了答案。

禹司鳳抬起手腕,目光蕭索的看著唐周親手為他戴上的步離鐲:「你當初堅持讓我戴著這個,是為了防範於未然吧。」

其實唐周從始至終都沒有隱瞞,剛才甚至讓他親眼見識了步離鐲的功用,是自己當時太傻了,以為唐周是真心祝願他能身體康健,把有所防備的監視當成緊緊相依的陪伴。

「我……」

「沒關係的,驅邪除惡是你的使命,我明白……」禹司鳳喃喃的說著,像是為了安慰自己。

只是雖然明白,但這顆曾被溫暖過的心,仍究是慢慢的冷了下去。若唐周真的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並非魔煞星,又何必藉由步離鎖來看著他?

其實為了蒼生安危著想,唐周這麼做並沒有錯,若魔煞星真的復生,這天下又將是一場浩劫,他總得為南域多留個心眼。

可真正讓禹司鳳難過的是,他曾經以為被誤認是魔煞星而為唐周所傷,最是讓他傷痛。可原來被自己信任過的人防備和欺瞞的感受,好比萬箭穿心,同樣令人痛不欲生。決絕離開少陽派和褚璇璣的時候,禹司鳳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這樣的事傷感了,奈何他的人生就是一場逃不了的輪迴。

禹司鳳無聲輕嘆,自己原本欠唐周的恩情,再加上今日之事,大概永遠都無法還清了,若只有自己戴著步離鐲才能讓唐周安心,這是他應該接受的。

於是禹司鳳並沒有走,他乖順的站在唐周面前,彷彿一隻因多情而不得自由,自願被禁錮的鳥兒。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就像唐周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然而即便人就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唐周卻第一次覺的禹司鳳離他好遙遠,他忽然對此感到很害怕。明明為了斬斷心魔,唐周努力背誦清心咒,不惜用冰冷刺骨的河水逼迫自己收心,可是當禹司鳳真的要將自己封閉起來時,唐周卻害怕自己一輩子再也碰不到他的心了。

「抱歉,我的確有些事瞞著你。」他們之間有些誤會存在,而這次唐周定要解釋清楚。他再次嘗試的牽住禹司鳳的手,說:「但只要你想知道,我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好不好?」

剛才獨對群妖狼王,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人,此時卻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如孩子般傷心的表情。禹司鳳不禁顫動了眸光,想起了剛才從丹蜀手中脫身時,是唐周放棄了可能解決魔煞星的機會,選擇緊緊抱住他,眼神裡的擔憂和終於救回他的欣然,並沒有半分虛假。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們都措手不及,也沒能坐下來好好敞開心扉。難道是自己先入為主了,這之中當真有什麼誤會?

「再信我一次,司鳳……」

遲遲等不到禹司鳳的回應,唐周絕望的低下頭,聲音聽著就像是快要哽咽,禹司鳳驀然內心一緊,層層堆疊起的心防,終究再次為他而傾倒。

而感覺到自己的手終於被回握住時,唐周愣然的抬眼,而禹司鳳望著他,終是揚起一個心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