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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棒》

上一次吃冰棒是什麼時候呢？好像連這種對初中生來說平凡不過的小事，都想不起來了。富有人工香精味，吃畢會在舌頭上留下鮮艷顏色的冰棒。

也不曉得這個念頭是如何冒出來的，興許是天氣太熱了吧，要圭用力搖了搖頭，意圖讓這種沒有必要的想法消失。距離今天目標的跑步訓練量還有五公里，然而，葉流火在前面的巷口停了下來。

「怎麼了，葉流火？」

「圭…」

佇立巷口的是從小開設到現在的雜貨店，跟隨時令在門口擺放了冰櫃，正紅色的「冰」字在上方飄飄揚揚。

葉流火小時候除了特別愛哭怯懦以外，其餘的部分大概跟其他孩子差不多，喜歡電視上的金剛戰士以及垃圾食物。不過自從要圭跟他說「吃人工糖精會讓身體變沉重」之後，他就不吃了。要圭自己也再沒碰過。他們倆一起把身為孩子的部分埋藏起來了，就像在公園裡挖洞埋葬死去的蟬一樣。

葉流火看著冰櫃的眼神，讓他想到對方小時候看著公園裡一個又一個小土丘的模樣。

「沒辦法了，只能吃一根喔，葉流火。」

「嗯。」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看不出此刻葉流火在微笑吧。不過，從那幾不可察覺的微笑，到掏錢結帳時的雀躍，都讓要圭心裡一陣苦澀。

「圭，給你。」葉流火將棒棒冰折成兩半，長的那邊遞過去給要圭。

「啊，我就不用了。」圭說。

葉流火低頭思考了一下，換成短的那一邊湊到圭面前。

「說真的，兩邊你都吃掉吧，我現在也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吃完要休息三十分鐘再開始跑步，否則胃很容易抽筋…」


葉流火將要圭拉到小店遮陽棚的陰影處，親吻了他。

「葉流火，幹什麼、」

「這樣圭也知道冰棒的味道了。」葉流火說得理所當然，好像隨時可能被路人看見也不構成他的困擾似的。是啊，那些事情是要圭負責困擾的。

他抹了抹嘴唇上殘留的冰棒汁液，繼續往前跑。氧化後的蘇打口味糖漿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是深藍色的，和投手的眼睛同樣顏色。


葉流火隨時隨地都會親吻要圭。第一次是在圭的房間聽取下一戰的打者習性的時候，話說到一半就親上來了，比起親吻更像是一頭撞上來的。親吻完以後的表情也毫無徬徨，更像在說「不能嗎？」

要圭喜歡那樣的表情，葉流火應該把全部的猶疑都給他就好，不過他還是把對方嚴正訓斥了一頓。那一天之後，葉流火連續一周的比賽表現都糟透了，投打兩面全方位地心不在焉，要圭挨了教練的責罵，奉命要去找出原因並修正。不過，就算教練不這麼說，他也比任何人都自責與在意。

「葉流火，過來坐下。」他喊住葉流火，讓對方坐在長凳上，自己從後方舉起他的手臂拉伸。

「我安排的訓練菜單應該不會造成肌肉過度疲勞才對，難道應該把氣溫升高的因素考慮得更多嗎？」

葉流火偏過頭去，嘴唇再度擦上要圭的，他空出的那隻手撐著長凳，讓身體更加往前湊了一點。要圭甚至能感覺到葉流火濕漉漉的瀏海貼在自己的額頭上，還有他勇敢的舌尖，暖呼呼的。

「你這小子、」要圭把嘴唇內側咬出了血，能嚐到一絲鐵鏽味。

「圭說討厭的話，我就不做了。可是圭沒有說討厭，所以我還是想這麼做。」葉流火說，初中生的接吻是有勇無謀的，讓他們雙方都氣喘吁吁。

那天之後，要圭就放棄拒絕了。他可以感覺到葉流火的身體在親吻之後全然地放鬆下來，多餘的焦慮也消失了，光憑這一點，就沒有阻止的必要。至於要圭自己的想法並不重要，他會繼續讓葉流火在心血來潮時吻他。


葉流火越跑越遠了，要圭還停在原地。他舔了舔嘴唇上對方度過來的一點糖漿，冰棒原來是這麼甜的嗎？總覺得已經很陌生了。還混合了一點鹹味，大概是對方的汗水。

「圭，社區裡有祭典。」圭快要追上他的時候，葉流火這麼說，他在轉角的布告欄看見的。「可以去嗎？」

「嗯，新球種的姿勢調整完成的話，可以去一下。好了，現在開始衝刺吧。」要圭下了命令，只看見葉流火微笑了一下下，對方就跑到只能看見一個小點的距離了。

夏天真的來了，要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再跑得快一點吧，葉流火，要圭心想。這樣才不會讓你聽見我那些沒用的想法。比賽也好、集訓也好、祭典也無所謂，我只是想要一直和你一起度過夏天而已。


「小葉流！你看你看，是白桃限定口味，來一根吧？」放學的路上，要圭看見商店街的海報，興奮地大叫。

「不能吃冰。今天吃冰，隔天喉嚨痛的話，會影響投球表現。」葉流火冷漠地說。

「小葉流是什麼沒情調的便便啊…白桃口味可是過了夏天就沒有了。不管了，那種像鬼一樣的訓練之後還不能吃冰，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去買一根分一半給小葉流唷，這樣就不會吃太多了吧？」

不一會兒，要圭蹦蹦跳跳地跑回來，手上拿著淡粉紅色的冰棒。

「LUCKY！是完美的一半！這樣明天的比賽一定會很順利的吧。喏，這是你的，一口、一口就好、」

在要圭的死纏爛打之下，原本鼓起臉頰抗拒的葉流火，終於張開嘴巴將屬於他的那一半冰棒一口吞下，並且因為劇烈的頭痛而臉色發青。

「我就說！小葉流明明就很喜歡吧！」要圭笑嘻嘻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夕陽映照讓手上的冰棒融化得更快了，不過他也不是在意那種事的人。

「吶，小葉流。不覺得夏天真的很好嗎？」要圭大聲地說，字句之間因為嘴唇沾滿了糖漿黏糊糊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