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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phobia

Chapter 10


快步穿過雕塑大廳，里維腳步頓了頓，指著前方分岔的廊道問：「左手邊是標本區，那右手邊呢？說不定她是在這裡走錯路的。」

「不，她跟著你們到過標本區。在標本區看長頸鹿的時候，我抱過她。」

最後一次見到莎夏究竟是什麼時候……心煩意亂的里維拼命回想，然而愈是慌亂，就愈是理不出頭緒。

「莎夏．布勞斯小朋友，莎夏．布勞斯小朋友，請趕快到大門口服務處，您的老師在那裡裡等您──」

廣播聲迴盪在大廳，雖然里維不認為一個四歲小孩會知道服務處在哪裡，不過聊勝於無，莎夏這孩子再怎麼遲鈍，聽見自己的名字，總會知道有人在找她。

兩人在標本區裡轉了一圈，始終一無所獲。駐足於展區中央，里維神情焦慮，而且帶著點茫然，艾爾文從來沒有這樣的他，就連他重感冒的時候，都不曾流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孩子不見了，老師肯定要負起全責，不過，除了害怕丟工作，里維最擔憂的想必是孩子的安危。跟著孩子們一起逛博物館不過兩個多小時，艾爾文就能看出，里維工作時不止敬業，還懷抱對孩子們無微不至的關愛。現在丟了一個孩子，對里維來說，無疑是重大的打擊。

「我已經吩咐所有員工，如果有看到莎夏，要立刻回報給我，並且帶她到服務處。很快就能找到的。」

回頭望向艾爾文，里維灰藍色的眼睛裡盈滿憂慮。艾爾文忍不住輕輕擁他入懷，他沒有推拒，似乎默認了艾爾文是自己的盟友。

「我在思考，剛剛我們經過的地方，她有可能在哪裡脫隊。」

「那些地方我們都找過了，其他展廳也都還沒有消息傳來，不如先到警衛室看監視器，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兩人快步來到警衛室，警衛米可．札卡利亞斯恰好正在回放錄影畫面，三人緊盯著螢幕，直到眼尖的里維看見了蛛絲馬跡。

「等等，暫停！倒帶回去！」

是一樓廁所，歐魯帶著三五個小孩，孩子們一個個進到廁所裡，接著，男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歐魯衝了進去，而後拎著艾連與約翰走了出來。兩個孩子似乎在爭吵，歐魯擋在他們之間，正試圖解決他們的衝突。

此時此刻，他們終於目睹莎夏走丟的那一刻──就在歐魯走進男廁，到他拎著艾連與約翰再次走出來，在這之間的空檔，莎夏走出了女廁，卻似乎迷失方向，東張西望一陣，最後往標本區的反方向走去。也就是說，她是在看完標本、準備要前往立體劇場的時候走丟的。

「C區的監視器也有拍到她，不過她太小了，只拍到她的頭頂。」

如同米可所說，莎夏綁著馬尾的棕色頭頂自畫面角落一閃而過，這代表她曾路經通往中庭的長廊。

「看來她可能在中庭，跟我來。」

帕拉迪市立博物館占地廣闊，建築裡廊道錯綜複雜，好在有艾爾文帶路，兩人得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中庭。中庭矗立著一株高大的橡樹，周邊放置了幾套桌椅，方便遊客在此歇腳。

「請問一下，您有見過這個小女孩嗎？」

里維打開手機相簿，拿莎夏的相片四處詢問，總算有個遊客想起來，幾分鐘前的確有個小女孩在此逗留。

「我記得……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跟她的哥哥繞著橡樹玩耍，玩了好一陣子才走。」

「哥哥？等等，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剛剛不是有廣播嗎？廣播完沒多久，他們一家人就走了。」

即使平常總是叮囑孩子們不可以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依照莎夏貪吃的個性，肯定抵擋不了誘惑。里維已經預想到最壞的情況──她被拐走了。

「報警吧。」

驀地，艾爾文的手機響了。艾爾文趕緊接起來，講了幾句話，忽然拉起里維的手，往大門口跑去。

「媽的，你要拉著我到哪裡去？」

「找到莎夏了，在服務處！」

兩人一路奔到大門口，遠遠的里維就看見莎夏小小的身影站在服務處前方，一群大人圍繞在她身邊。緊繃的情緒霎時潰堤，將莎夏抱在懷裡的時候，不論是責怪或是安慰，他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莎夏被這樣用力的擁抱著，才意識到里維有多麼擔憂，同時也回想起迷路的恐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沒事了，老師在這裡，別怕。」

莎夏將小臉埋在里維胸口，眼淚鼻涕全沾在他的衣襟上。拿出手帕，里維仔細地幫她擦臉，一邊輕聲安撫，順道檢查她是否有受傷。奇怪的是，他在莎夏手裡發現一塊被捏得半稀爛的事物。

「這是什麼？給老師看看。」

「馬、馬鈴薯……」

「誰給你的？老師不是說過不能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嗎？」

「不好意思，那是我兒子給她的。」

戴著眼鏡的陌生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身旁跟著一個男孩，那孩子一頭金色鬈髮，身材瘦小，看起來大約八、九歲，想必就是男人的兒子。男人簡短地向里維解釋事情的經過：當時他從咖啡廳買了咖啡與烤馬鈴薯，坐在樹下想跟兒子喝個午茶，沒想到他兒子在橡樹底下遇見了莎夏，兩人玩得不亦樂乎，聽到莎夏說肚子餓，他們還分了一點烤馬鈴薯給她。

「我還以為她的父母就在附近，因為他們倆個實在玩得太開心了，根本看不出她迷路了。後來聽見廣播，我才知道她是走失的孩子……真是抱歉。」

「不，我還要謝謝您帶莎夏到服務處。」

「不會，這是我該做的。下次可別再亂跑囉，小朋友！」

事件安然落幕，中年男人和他兒子也就準備離開博物館。

「再見，莎夏！很高興跟你一起玩！」

「再見，尼柯洛！很高興……很高興一起玩！」

尼柯洛給了莎夏一個燦爛的笑容，雀斑堆在他的臉頰上，露出的兩排牙齒缺了一顆門牙。莎夏用力地朝他揮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里維知道他們有多捨不得，他們這樣投緣，實在難得，讓人見了都忍不住要微笑。

待里維抱著莎夏，和其他小朋友平安會合，所有老師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方才大人們之間緊張的氣氛，孩子們或多或少有所察覺，看到莎夏便圍了上去，結結巴巴地模仿老師們說些關心的話。

里維旁觀著孩子們之間的互動，不免覺得有些有趣，同時餘悸猶存。如果沒有順利找回莎夏，事態發展肯定非常不妙，現在就不會有餘力在這裡欣賞孩子們可愛的模樣。發生這個意外，是他們隨隊老師的疏失，至於幫了他們最多忙的，毫無疑問，就是那位從一進門便緊跟著他們的雞婆館長。

「謝了，艾爾文。」

艾爾文表情詫異，看起來有點傻，可是很高興。如果他平時都能像這樣，不那麼裝模作樣，或許我會考慮偶爾回他的訊息。里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