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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

比起聖杯,曼迪卡爾多更加鍾意的似乎是素材。
或者說,給他素材,比較容易看到他表現出欣喜的反應。

他對聖杯的反應總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視線移開(通常是看向天花板),「啊,呃,我說,這麼重要的寶物給我真的好嗎?」
通常會以這句做為開頭,然後有幾秒的停頓,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
那表情像是正在努力思考一百個理由來說服你,因為專注在別的事情上,很難得他讓你靠他這麼近,不會只是隔著幾步的距離偷偷看你。正常的相處距離--就像朋友一樣的相處距離,想到這點讓你的思緒走了神,慌忙把專注力拉回眼前,曼迪卡爾多還是維持那個表情。顯得躊躇不安。
他似乎意識到你在觀察他,耳根紅了。

這個時候你會拿出Master的身份,拉起他的手,聖杯塞到他手裡。直接了當結束。
「就是要給你的,拿著。」
「啊,不可以只是那樣拿著喔,讓它成為你的力量。」

拉近距離的相處就維持那樣短短幾秒。然後你們回歸Master和從者,最初始的也是最根本的關係。
過去那段記憶僅餘殘片,刻印在你的魔術迴路裡,憑著那麼一點點殘片,你以召喚術式試圖重新建立一次連結,試了不下數百次。

--下次見啦,Master!

你那個時候沒能做出回應。來不及回應,你還沒碰過誰能把道別講得如此爽朗豁達。
而你總記得他的笑容燦爛,襯著湛藍的、萬里無雲的天空。
猶如那只是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午後。

給曼迪卡爾多素材的時候,他的反應正常了許多。
視拿來的素材而定,如果素材的種類夠多,他也會主動拉近距離靠過來,一項一項仔細檢視。
像看到新鮮事物的小孩,你喜歡看他被好奇心點亮的臉龐,他會陷入自己的思考裡,很專注的時候甚至會忽視你在旁邊。偶爾他會開始直接嘗試做一些組合,用微弱的魔力將不同的素材結合起來,就像對你展示即興的工藝作品;他的反應很快,思考角度也與眾不同,有些你覺得平凡無奇的普通素材,在他手中都能發展出全新的用途。

「啊,抱歉,我不小心就自己擺弄起來了,這些應該不是全部要給我的……」
「就是全部要給你的。」
反正他都那麼講了,你笑著說。
「是很容易可以搜集到的素材,沒什麼的。你如果有缺什麼,可以再跟我說。」
偷偷把受了傷的手藏到身後,一邊注視他的反應。慢慢的你已經知道怎麼說服他,慢慢學會讀懂他的表情。
為了讓他乾脆的收下,你提出了交換條件。你想要看他會怎麼運用這些素材,你知道他在打造自己的劍--他定期會需要打造新的劍。你為他空出了一個角落,準備了他需要的器材,現在你對他提出讓你參與一部分。

就只是看著也可以。
「我會安安靜靜的,絕對不吵你。」
做出好孩子保證的承諾,你盡力展現你的誠意。曼迪卡爾多顯得有點窘迫,「呃,這,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可能沒什麼好看的。」
「那麼,」你牽起他的手,「交涉成立。素材你就放心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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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勒底平靜普通的午後。

你拉了張椅子,坐在曼迪卡爾多身畔,看他打造自己的劍。
他正在處理打磨後的木材,將魔力纏繞在小刀上,一點一點慢慢削出理想的形狀,同時也將自己的魔力刻入木材中,之後打造出的木劍才能和他的寶具連結。這是個極為精細的工作,而他做起來像是很輕鬆隨興的樣子,沒有一定的程序,中途隨他的想法,他會再加上某些素材。
比如他喜歡銀王冠的碎片,因為他覺得能反映月光的劍身看起來或許會很不錯。
「閃亮亮不是很漂亮嗎?」

你沒有那麼多銀王冠,於是他只能做很細微的點綴,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那種。
但即使如此他也顯得很滿意。特別擺出姿勢,試揮一下手中還只有雛型的劍,讓那些細微的光點在空中劃出幾道微弱的、若有似無的線。

「看吧,即使只是木劍。還是反映得出光芒的。」

他對你提起他是冒險者時,在森林露宿時看到的月亮。當全世界都安靜下來,深夜一片漆黑中,月光如何為他領路。他對旅途感到迷茫時,抬頭往上看到的晈淨澄澈的圓月。

「那個時候想著,能不能找到仇人、能不能找到寶劍呢。」
他手上的動作稍微停頓了幾拍,「……或許我現在也是迷茫的呢。」

你看著他,意識到你的視線,他回過神來,一瞬又變得慌亂。
「啊,不不不,我不是說我現在覺得當從者不好。」
動作一大,他手刀的小刀掉落了,你幫他撿起來,遞給他時發現他耳根又紅了。他別開頭。

「……只是,我現在也還是沒找到劍。」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或許那註定就不是我能找到的事物吧。」

你看著他輕輕牽起嘴角,那是個笑容。豁達的,俐落的,像要乾脆的斬斷什麼。
但隱隱帶著幾分寂寞。

「啊,但我還是喜歡木劍啦。每次都用不久也沒關係,這樣每次都可以做些不一樣的嘗試。」
語調一轉,他拿起一旁新的素材,這次拿到的是鎖鍊,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曼迪卡爾多的寶具正體,不是劍對吧?」

「唔恩。」

「以寶具的名字來推斷的話,不帶劍的誓言,真正的力量來源應該是誓言的效力吧。不在於表現的形式,而在於實踐誓言的執念和心情。以魔術師的角度來推測,大概是這樣的。」

「那是我從來沒有實現過的誓言。」

他說的輕描淡寫,像是想帶過這個話題。而你繼續說。

「……足夠強大的言語才能寄宿力量,寄託了強烈的情感、數千年的執念、甚至古老的魔法的言語,最多最多也不過就是成為咒文這樣的程度。但曼迪卡爾多的誓言強大到成為了寶具。」
「這個誓言可以成為寶具,同時也代表一心實踐這個誓言的曼迪卡爾多,擁有超越古老魔法程度的強大。這樣的推斷應該也可以成立吧?」

他靜靜看著你,這些話其實並沒有根據,只是你即興回想書本知識拼湊出來的。你設法讓自己聽起來具有說服力。
憑著一時衝動,就只是想要抹去那張清秀臉龐上,寂寞的神情。

你們之間靜默了數秒。他像打量什麼新奇事物一般,帶點好奇看著你。

然後他笑了。笑容在他臉上綻開來,燦爛的,大大的笑容。
澄淨而純粹的情感。

自嘲和寂寞是他留給自己的表情,而認真面對你的時候,他給你的總是這樣,毫不保留的真摰。
像得到誇獎的孩子,帶著幾分得意,幾分自豪。

「Master這麼說的話,我好像真的很帥氣呢!」

你想起了那片萬里無雲的藍天。

--和記憶中,那個永遠最帥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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