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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恭喜你升上三刻。」
青年語氣平緩，彷彿例行公事一般，洛斯特貝爾的會長向來如此，不過屬於會長的辦公桌面已擺上了他喜歡的小點心和熱可可，洛里姆笑著和對方打了招呼，沒有一個讀書會的人會忽略這隱藏著的關愛，倒也沒人特別點出來。

「這次辛苦你了，沒想到亞斯德斯克會出那麼大的事情……克里斯多夫的作風在司書中挺特殊的，但我從沒想過他會『背叛』，看來我的識人能力還要再加強了。」
「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吸血鬼。」
「他堅持了這麼多年沒有動搖，我不認為這樣的人會突然放棄自己的堅持。」
青年嘆息，對了，老師確實是認識溫柔先生的呢，他現在才想起來。

「不過，也沒辦法再聽到他的長篇大論了吧。」
溫柔的話語，已經全數消融在夜晚了，就像永夜的積雪一般。

洛里姆凝視著白色的杯子，杯緣有著細緻的花紋，會是金色的嗎？還是銀色的呢？
像是那時飛舞的銀線一樣？

「……老師，小雪的報告已經交過來了對吧。」
他看見桌上的餅乾盒有著可愛的，西洋棋造型的巧克力，黑色的和白色的。
「嗯，我已經看完了，就在那邊。」
對方比向了一小疊紙張，嗯，果然是他的同事會做出的報告呢，肯定詳細的一絲不苟吧。
「那老師，我可以不要交報告嗎？我明明在夢中寫完了，但是完全帶不出來耶，不過我可以用說的喔！」

他對面的人差點被咖啡嗆到。
「洛里姆－－」
沒有想停下的意思，他讓棋子巧克力們排排站，一個黑色的，好多白色的。
「拍賣會當天的早上啊－－」


當天早上，拍賣會現場沒有克里斯多夫的身影。
費賽爾說，溫柔先生回去頂樓房間了，東南方的那個房間。
聽聞時，洛里姆僅是眨了眨眼，蝴蝶往東南方飛了，溫柔先生也過去了，最後，是身為司書的他們。

輔佐官要求他們，將逃走的吸血鬼和『背叛者』一起帶回，他們在東南方。

永夜的早晨仍是昏暗，他們還沒離開湖面的範圍，就看見了某個身影。

溫柔先生，克里斯多夫・勞倫佐。

那名男性沒有拿著常在手邊的拐杖，他臉色蒼白，唇邊鮮紅，咳出不少血，落在蒼茫的白色上。

發生了什麼事呢？
他的同事似乎想詢問，但還未出聲，就看見溫柔先生從小包中抽出一個安剖瓶，咬開後喝下了裡面的液體。
寶石般，閃亮的，鮮紅的。

唉呀，雪都看到的話一定會氣死，這是洛里姆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說實話，他不意外，畢竟證據早已齊全，只是戲劇的最高潮還未上演。
也許現在是拉開終幕的時候。

「會長……？」
他左手邊的司書開口，手指搭上了槍，還未相信眼前的事。
司書的鞋尖敲了湖面，溫柔先生開口。

「豪斯在……這裡面，對吧。」
豪斯，亞斯德斯克副會長的名字。
在那一刻，他全數明白了。
這是冰面上的棋局，所有人都是跳著舞的小丑。
最後結局會怎麼樣呢？
哄笑的觀眾們，看著小丑被扭斷了頭，就像以前一樣。
足音說，他已明白。

司書說，他放走了吸血鬼。
洛里姆紅色的目光些微偏移又歸正。他沒有在這附近看見逃跑或打鬥的痕跡，不過溫柔先生的斗篷和圍巾不見了，也許『他們』真的成功離開了。
不過這一點也不重要，反正不會再見到了啊。
他對著對峙者微笑，天真的，親切的。
足音說，他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就夠了嗎？
你抓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你是如此期望的嗎？
為什麼，對自己輸了的事實感到滿足呢？
他不明白。

「很久很久以前，司書不聽我的話，殺死了救了我的拉長石。其實我一直都很討厭你們。」
「逃跑那隻的味道，讓我一見鍾情。所以我想讓他活下去。」
「不管是克萊門特號還是這次的事，全都是我做的。因為想讓他逃走才演了這齣戲，還假裝自己被陷害，很不錯吧？」
「是我、背叛了，亞斯德斯克。」

他不太確定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應該還是笑著吧，像馬戲團那時一樣，像鏡子一樣。
溫柔的司書啊，你不太適合當個壞人呢。
他微笑著，不對，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

『就算變成這樣，我也有責任保護這裡所有的人。』
『所以最後，就再讓我任性一次吧。』
『這是給你的機會。』
「不准追過去，想去追人的話－－」
銀色絲線紡出，紅眸的司書握上自己的武器，他微笑，進入戰鬥姿態時依舊捕捉到了並非言語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大腦裡。
『殺了我。』

這是小丑在舞台的最後一舞。



「就這樣喔，我的報告。」
晃晃泡進了棋子巧克力的熱飲，紅色的眼清澈筆直的望著他的老師，正思考著的男人。「沒有紙本就是了，應該也不用吧。」
「……嗯，不用，這樣就好。」過了許久，青年才吁出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這樣就夠了。」

這是亞斯德斯克的會長選擇的結局，所以，這樣就夠了。

「這樣嚴肅的時間就結束了吧，老師，可以聽我說說話嗎？」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溫柔先生要這麼做呢？」不再維持挺直的坐姿，洛里姆交叉了手臂擱著下巴，就這樣趴在會長的辦公桌上，像是在敘述著思考，也像在自言自語一般。「他的身體已經快撐不住了，為什麼還要與我們戰鬥呢？」
如紡著絲線的蜘蛛，亦如輕薄淒美的蝴蝶一般，克里斯多夫·勞倫佐用盡生命最後的力氣紡絲飛舞，最後折於冰冷的湖面之上。

「那時候的溫柔先生看起來很脆弱，但也很堅定呢。」
就像是。

「是為了很珍貴、很重要的事物吧。」
和某個場景重疊一般。
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愛著亞斯德斯克，所以他站上了佈給他的絞刑台。」
那是溫柔先生最後的慈愛。
圓一個結局，最完美的一筆，獻給寶物的終章。
那位會長為此投身火焰之中，他死了，極其溫柔的，在這漫漫長夜中闔上了眼。

「你很難過嗎？」
在靜默之後，老師交疊的雙手又換了個姿勢，啊啊，他記得，老師彆扭的表達關懷時便是如此，有些不安焦躁，滿是愛憐。
「不，沒有喔，至少不是要哭的那種喔。」
金髮司書勾起笑，溫柔的，和煦的，有如在深沉霜夜過後的朝陽，輕撫過受傷的心靈那般。
「身處這件事中，我很滿足。」
因為，他終於理解了重要的事。

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不該遺忘的事。
在被司書帶走的那天，他問過現在稱為老師的人一件事。
關於綠眼吸血鬼的事，他失去生命也無所謂的事。
『你們會殺了他嗎？』
他微笑著。
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胸口上是三刻的帕拉伊巴碧璽，他難得的想哼點小曲，離開了會長的辦公室，洛里姆靠在窗邊，在長夜後的日光之下。

你現在在哪裡呢？
下次見面時，也許我會考慮唱歌給你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