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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乍現,為山描繪一輪橘暖,竹林似為此甦醒,沙沙地搖擺片片,或有黃有綠,飄盪遮蓋一片泥濘。

  此時來人步伐停穩、氣息調整,翠綠身影立於之中,其女面龐清麗、頰有潤色、烏黑的莫法幾縷翠絲點綴,看上去猶如竹子成精,嬌俏可人。
  「師兄。」她拿起腕套將寬鬆的袖口聚攏,套上兩只機關弩,雙手拳掌之姿,已然調整好狀態。

  女子眼前一抹青衫,男子墨髮間幾縷白絲,面容平淡也稍嫌枯黃,偶有幾聲清咳;見女子應約而來,便也取出腰間竹扇,手為抬,姿態閒適。
  「柳姑娘,忌言,在下已非同門。」男子語氣冷漠,可眼眉中蘊含隱忍,只是他微微垂首,不教人看見光影,其姿態更像鄙夷不耐。
  「你這人!」柳卿卿聽不得對方淡薄,像個一點就著的爆竹,怒得跳腳便急影而近,右拳帶風直朝對方腹部攻擊。
  竹扇輪起半月,輕巧溫柔地卸去對方猛式,柳卿卿左掌成刀,戳刺之姿戳往竹扇,在對方以扇骨卸勢瞬間扭腕翻掌,黏著對方掌心至手腕處緊緊抓握。
  「不准走。」柳卿卿也顧不上對方是否疼痛,抓著便不肯鬆力,秀長鳳眼早噙不住淚珠,一顆顆順下而落。
  風飛絮輕輕一嘆:「師門有規,誰犯都有相應責罰,我既受罰得此結果,柳姑娘不要被私心所害。」說完竹扇鬆脫,卻是另一手接下,在對方還未反應前便以扇面割斷對方抓握的腕口衣衫;即便此舉避開柳輕輕幾根蔥指,狠狠地在自己皮肉留下一道傷痕,他眼也不眨地果斷。

  「風飛絮!」
  他抬頭看著曾經師妹面容震驚、淚眼婆娑他亦是不捨,可犯錯便是犯錯,誰都不該為此負責。
  「柳姑娘,照顧好自己。」說罷便轉身而離,隨著風來的涼意,也將胸膛炙熱溫度漸漸壓去。

  柳姑娘是門中長老之女,自他入門便知對方已與另一長老之子訂有娃娃親。
  可他忍不住被其如竹的性子吸引,待他察覺心意時,早已無法放手;他向柳卿卿探得心意後便向那人提出約戰,希望對方放手親事。
  畢竟對方早早透露自己不滿這娃娃親,對待柳卿卿也從未有好感,可不滿歸不滿,對方霸道的性子一想到自己尚未捨去的未婚妻被人惦記,總也是憤怒不已,便要求風飛絮若戰敗,即刻請離、再不得於師門自居。
  此舉在門規中視為判門,要按刑責罰。

  想當然半路出家又沒長輩專注指導,風飛絮戰敗已成定局,他按約請離,門主酌情後並未廢去他功法,只以鞭刑三十落下,可這鞭刑豈是好受,這下子風飛絮的內腑皆受重挫,沒個十年靜養好不得半全。
  這事鬧得太大,柳卿卿兩人婚約自然也就此作廢。

  好不容易退去身上束縛,柳卿卿不在乎風飛絮還是不是望門之徒,她只想與對方相守。
  可她不知風飛絮為何如此;就這麼形同陌路了嗎?

  她怕、她不想,所以她攔路。

  「風飛絮!不要走!」柳卿卿崩潰地對著不遠處的背影急呼。
  男子緩緩回頭,眉眼的哀愁遮掩不住:「在下底子破敗,柳姑娘嬌貴,怕是待妳不如往昔。」明媚的竹林需耐心養護,如竹的卿卿亦是如此成長,風飛絮認著自己身體,不想害對方跟著受苦。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不曾問過我的想法嗎?」柳卿卿抹去淚珠,帶紅的眼角彎起,笑容苦澀:「風飛絮,若你是個男人,就看著我。」
  風飛絮把人放心尖,聞言便知其意,原本落寞無光的眼眸重新染上光彩;他顫著唇反問:「在下能期望嗎?」
  他喉間乾澀,眼眶泛紅;兩人從未坦白,當時探得,以為柳卿卿只是對自己頗有好感,知道對方不滿親事他便想爭上一爭,他深知自己面容平淡武藝又不算出挑,取得對方這種嬌竹愛慕已是奇聞,更別說不曾設想對方會肯為自己放下過往一切。
  柳卿卿聞言亦是一改悲愁,再次抹抹眼角、整過凌亂髮絲,面頰在期待中又紅上幾分,怯聲低語:「傻木頭,你看看我啊……」聲如蚊鳴,卻也逃不過習武人的聽力。
  風飛絮渾身顫抖,止不住地凌亂氣息,他喉間短促嗚咽,幾步上前抓住柳卿卿的小手:「我們走。」

  日已全見,鳥鳴而起,正是人們一天開始。
  在竹葉紛飛之下,一男一女並肩而行,天高地遠,任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