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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撿到的法螺總在午夜唱歌〉

　　

　　林業是某次加班到深夜時，才發現上次從南部沙灘帶回來的海螺，會在換日後輕輕哼唱歌謠。

　　歌聲的主人聽上去像尚未經歷變聲期的少年，語調輕緩，彷彿欲哄人入睡。因此，即使林業並不認識海螺裡傳出來的曲子，也能正確地將其辨識為安眠曲。而這或許是林業先前從沒發現海螺唱歌的主因，畢竟，如此溫柔珍重的安眠曲，儘管是在寂靜無聲的夜裡忽然響起，也不會喚醒睡夢中人的警覺心。

　　不如說，助眠效果好過了頭。林業揉了揉太陽穴，出於無奈，捧著那顆神奇的海螺，將它從書桌的矮架子移到床頭櫃。他並不討厭海螺唱的安眠曲，但若是再聽下去，哪怕喝再多咖啡因，都難以與之抗衡。林業沒有把歌聲當成作業用背景音樂的自信。

　　一個多小時後，手頭上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還沒做完，但剩下的明天再處理也不會影響組內其他人的進度。更何況……他回頭，望向被擺在小夜燈照耀下的海螺，莫名覺得它看上去孤零零的，還有點委屈。

　　林業忍不住想：「平常海螺在這頭的書架上，是不是也總會在午夜眺望著床這頭的他呢？」或許是夜深人靜，氛圍正好，總以剛毅冷靜為同事稱讚的他，在這樣的夜晚裡，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絲酸軟。

　　他收拾好桌面、熄燈，走到床邊，倚著海螺所在的床頭櫃坐下。他與它共享這一小片鵝黃色的溫暖燈光。海螺依然兀自哼唱著歌謠，它其實並沒有林業想像中的孤單寂寞。

　　但即使這段聲音只是從很遙遠的過去，或者其他時空被誰寄放的一段記憶，林業都不免寄情於那個素未謀面的聲音主人。他使林業感到莫名的熟稔，和一廂情願的偏愛。這種感覺前所未有，但林業向來信任自己的直覺。

　　他磕磕絆絆地學著海螺哼唱，從五音不全，到逐漸掌握旋律。海螺裡的少年也像個不厭其煩的老師，一次次領唱，直到聲音終於減弱，已是凌晨三點。

　　等歌聲完全消失，林業翻身上床，關掉了小夜燈。

　　在合眼入睡前，他有些生澀地側過身，對著黑暗中海螺的方向，輕輕道了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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