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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悟空傳
作者：今何在




按慣例有劇透。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知道這本書很久了，只是，一直沒去找來看。
有些書我是說什麼也不想找網路版看的，儘管那樣方便。

因為在三民訂《枕上書》時剛好看到這本書有存貨，
於是便一起訂了，書到了好幾天，但今天才看完。

看完的心情很複雜。
很好看，要人問起我絕對是推薦而且鼓勵直接收藏的那種好看。
可還是覺得很複雜，我得慢慢想想該怎麼講。


作者自己說，這是他看了2000年版的西遊記後想寫的，
他認為西遊記不應該是那麼樣歡怪的打打小怪打打ＢＯＳＳ練練經驗值的故事，
而應該是悲壯的、壯烈的。

有多少關聯我不清楚，不過〈悟空傳〉是很奇妙的小說。
雖然寫的是西遊，但〈大話西遊〉的影子也在，
比如紫霞，比如白晶晶，比如那個一說話就讓人頭疼的唐僧。

可又不是〈大話西遊〉。

很明顯有些東西是從〈大話西遊〉出來的，可不是，
是完全不同、連一點讓人想說一樣的地方都沒有。除了那些相熟的人名以外。
是以想將電影裡的人物形象套用進來…這還真心沒辦法。

也有點〈凡間〉的感覺。
算盡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到了西天，歷經萬險原來是為了仇人相見。
只是直到最後，唐僧一行人也到不了西天。

然後也稍微有一點──其實是沒有任何關聯，但就是讓我不自覺想到──
有一點，〈最遊記〉的感覺吧。



這是一個很歡樂的故事。有些很現代的讓人會心一笑用語，
還有乍看下顛三倒四扮醜搞怪的角色。

可正如作者心目中的西遊，這個故事無比悲壯。

我很想哭，只是我哭不出來。
有些東西哽在那裡，我找不到一個很好的能夠去解釋進而宣洩它的方法。

我看的很難過，有些東西想要被怒吼，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只知道我看到了滿滿的、滿滿的，作者的憤怒以及怒吼，
角色的憤怒以及怒吼。

還有無能為力。



其實我一直以為那一句很經典的：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我一直以為，這句話是出自孫悟空的口中。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其實是金蟬子。


整個故事看完，我覺得我沒有辦法不去在意金蟬子、在意唐僧，
在意他跟如來的賭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在意他的下場。

唐僧或許是整個故事中最清醒的人吧。
最清醒，連遺忘、逃避的權利都沒有，所以只能裝傻，
只能即使明知道到不了西天還要到，明知道西方沒有希望還要走，
只為了證明「那裡沒有希望」。

只能無能為力的，企圖喚醒三個徒弟選擇逃避遺忘的往事，
要他們懂得反抗這天，懂得這個世界有邊界，
懂得他們所走的只是別人想要他們走的路，而他們得明白自己該打破這邊界。

什麼都知道，可是必須裝傻，為了保護徒弟們所以不能夠明說，
結果說了什麼都被當成了屁話，誰也不曾相信他的話。

心裡其實一直有個人，可以的話，
想對她說「我們就相伴一輩子吧」，但是什麼也不能說。

因為有些事情，是怎麼也甘心不了的。
不甘心讓如來認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掌握在祂的手中，
所以金蟬子用生命去賭注，唐僧用生命去企圖博贏。

可是好像都輸了。
結果不論是金蟬子或者唐僧，都還是輸給了如來。

我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很介意那個被野性面的悟空殺死的唐僧最後到底怎麼了。
唐僧的故事在被打死後就結束了，但金蟬子的賭注還在繼續，
唐僧一直以來的努力以及企圖還在繼續，可是他死了。

死了好像也就什麼都沒了。
除了白龍，除了悟淨，沒有誰替他感到難過。

如來最後承認祂輸了，可是祂輸給誰呢？齊天大聖？金蟬子？唐僧？
金蟬子要如來若輸，便承認世間萬物並非全在祂掌控中，
從此帶著眾天諸佛遁入雲端，永不插手不介入凡間的事。

但是如來是否會照作，也沒人知道。

用死來證明自己並不服輸，不服如來安排好的命數，
這樣就算是贏了嗎？

金蟬子的犧牲到底得到了什麼，我是真的很介意。




孫悟空的部份倒是…相對無感。

他是曾令眾生聞之喪膽的魔王，他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他是最後仍舊鬥不過天、鬥不過如來，被毀了一次又重煉了一次，
最後選擇戴上了金箍圈，遺忘往事、捨棄鬥爭欲望，
成為了說著：

　　從今天起，做一個幸福的猴。劈柴、餵馬、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座小山，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妖精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說著這樣的話，不再是過去人人認識的那個齊天大聖，
而只是沒有自我被牽引著的工具，毫不自知的殺了過去的兄弟，
殺了師父，然後殺了自己的孫悟空。

曾經的豪氣萬丈，沒有了。曾經的無畏無懼，沒有了。
剩下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孫悟空。
一個只有獸性的那一邊，記得過往，但魔性極強，
在爭取過、疲倦過，發現理想與現實終究有所差別，
而自己抹消掉自己以後什麼也得不到便破罐子破摔索性毀了一切的齊天大聖。
一個在選擇遺忘以後什麼都很好，不去思考所以很幸福，
雖然會忍不住想要凝視晚霞，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晚霞情有獨鍾，
一直被愚弄、欺騙最後混亂著打死自己，
在終於看清事實後可悲又可笑的死去的孫悟空。

是主角啊，整個故事都是圍繞著五百年前後的孫悟空在進行的，
可是，比起金蟬子，比起天蓬，感覺就是相對無感。

唯一讓人動容的，只有在他死時，
焦盡的遺骸手裡還緊緊握著紫霞織給他的斗篷。
紫色的殘破布片。




天蓬的部份讓人忍不住想「哇喔」一聲。

雖然他的戲份很少、很短，可是我很喜歡這個跟唐僧一樣，
什麼都明白、什麼都記得卻不能說不敢說的角色。

為了守護喜歡的人，也就只能選擇裝傻而已。
因為只有這樣，那些說著公正光明的神仙，才不會去傷害他真正所重視的人。

每一個晚上都想著回家，但當回家的路就在面前時，
卻反而不敢走，即使後面有人推自己一把也不敢，
直到最後要失去時才願意拋開一切去重新擁抱……

故事越是往下看，越明白天蓬是個怎麼樣的人，就越難過。
儘管他似乎是這個故事中，唯一一個真正獲得了好結局的人。



沙悟淨就是個雜碎。
以下省略。



附贈的〈哪吒傳〉很短，可是，也很難過。

特別是當龍王詢問李靖，「鬧事的可是你的兒子？」，
李靖那一句「李家沒有這個兒子。」
而龍王轉問太乙，「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太乙避而不答時。

沒有任何人敢出聲替哪吒說話，表示自己和他有所關係，
所以哪吒將自己的血、肉、筋、骨，乃至生命全部還給了他們。

還給了給他生命的李靖跟殷氏，還給了太乙，
還給了不承認他存在的天與地。

最後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李靖得到平靜，得到了功賞。
太乙以蓮花重塑哪吒，卻不給他靈魂，如期所願的，
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個寶珠，而承載寶珠的哪吒再也不會給他添亂，
只會是沒有任何思考、依循祂命令的人偶。

哪吒的故事或許本來就是那樣的。
廢物李靖保不了兒子，反而要兒子犧牲自己保他一家，
而太乙重塑了蓮花身給哪吒。

故事本來就是這樣的。
可還是很難過。



那些爭到了最後，不肯服氣的，都死了。
死了就什麼也沒了。

最後這天還是天，地還是地，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看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