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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森林中沒有星光，只有無限的黑暗。
星幽界中沒有遙遠的星系，當然也沒有月亮、星光可以照耀道路，更沒有太陽。

然而在這樣沉寂的深夜樹林裡，飄蕩著悠遠的旋律。聲音迴盪在樹木間，和夜風一起輕輕吹拂。

里斯循聲而入，腳下潮濕的泥土和樹枝發出劈啪聲，手上的火光照亮了這片黑暗。

他抬頭，眼神一亮。

「原來你在這裡啊。」

在微弱的火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地坐在樹上，笛聲穿透了永夜，到達了里斯的身邊。

「這曲子真不錯，原來你還會吹笛子。」里斯仰頭，忍不住笑著調侃：「我還以為你只會仍苦無和瞪人啊。」

阿修羅停下手中的動作，笛聲也因此中斷了。
他直勾勾的注視來者，卻沒有移動位置的意思。

「……哼，我才不像某些人。只會亂燒一通。」

「好啦好啦，我改口。阿修羅什麼都會，十項全能，滿意了吧？」里斯隨口敷衍，對著樹上揮揮手，靠著樹幹坐下來。

阿修羅本來還想回擊，卻被里斯的問話打斷：
「這是什麼歌啊？聽起來……挺不像你的。」

「是族裡流傳的古曲。」阿修羅垂下眼簾，坐在樹上休息。

「喔？這優雅的旋律居然出自你的部落，感覺有點反差耶……」

「……這首歌講的是小孩夜裡迷路，在深山裡被妖怪吃掉。」

「……蛤？」

「還有其他曲子和故事，像是在荒野餓死；離家出走死無全屍……」

「也太黑暗了吧……沒有開心一點的歌嗎？」

「這些歌不是用來娛樂的，是警戒。」阿修羅語氣平靜的像是在陳述天氣。「太天真的話，活不過第一場雪。」

「雖然可以理解啦……但我還是覺得，就是在這樣的世界裡，才更需要一點希望。」

里斯尷尬的抓了抓臉，無奈的勾起嘴角。

兩人沒有看著對方，像是平分成了兩個世界，卻又能互相交流、對話。

「你覺得還有希望存在？」阿修羅低聲反問。

「當然啊。」里斯語氣中透漏著堅定。
「我們現在還能夠說話、戰鬥，甚至有機會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這不就是奇蹟嗎？」

「你是說像現在這樣看不見目標，毫無目的永無止境的戰鬥嗎？」阿修羅看著遠方的虛空，他的語氣有點冷，卻有些寂寞。

「……明明根本不知道終點在哪裡。」
他伸手想出手抓住什麼，卻因為黑暗而什麼都沒能看見。

「……我不否認，」里斯停頓了一下，閉上眼睛，又堅定的望向前方。「但對我來說，還能在這樣的日子裡，聽見你吹笛子，就是個理由了。」

阿修羅愣了一下。

里斯沒有抬頭只是出手接住飄落的樹葉，輕輕地笑了。

在阿修羅反應過來前里斯又繼續接下去：「而且死亡也不一定代表終結啊。你們部落有那種歌，我們家鄉也有……不過曲子比較溫和一點。」

說完，里斯輕輕哼唱起：

Swing low, sweet chariot,
Coming for to carry me home.

輕搖吧，可愛的馬車，
請帶我回到那心靈的家吧。

Swing low, sweet chariot,
Coming for to carry me home.

輕搖吧，可愛的馬車，
請帶我回到那心靈的家吧。

I looked over Canaan, and what did I see,
Coming for to carry me home.
（註1）

在卡南河畔遠望，我看見了什麼，
請帶我回到那心靈的家吧。

I saw a band of angels coming after me,
Coming for to carry me home.

一群天使向我而來，
請帶我回到那心靈的家吧。

他的歌聲不算專業，但是渾厚的唱腔有著獨特的溫柔。聲音中帶有懷念、溫暖……還有一份寂寞。

阿修羅閉上眼享受這份溫和，沒有打斷。

直到里斯結束這段曲子才開口。

「沒想到你還挺會唱的。」

「哇沒想到居然能收到你的讚美，我感動的要哭了。」

里斯此刻才第一次從樹下抬頭看向坐在樹上的人。他好像從中發現了什麼。然而卻被他自己的話語打破了。

「……你是要我收回嗎？」

「別別別！我珍惜這難得的誇獎！感謝忍者大人的賞光！」

里斯或許是故意的，他想打破那股莫名的情緒。阿修羅聽見他無厘頭的回話這才從樹上往下看他。兩人才得以對視。

「……你很想回去嗎？」

與里斯莫名的話語不同，阿修羅很認真的問出口。里斯看著他眼中的情緒，放下手中的吊兒郎當，認真的回望。

「那當然。」里斯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如果還能回去的話……我還有想見的人。」

阿修羅收回眼神，他不再看向樹下的人。又看向遠方的黑暗。

「這樣嗎……」

他沒有回話，只是又拿起笛子，繼續吹響這片永夜。

那是他無法跨足的話題，即使兩人能夠透過這個世界交會，卻可能永遠無法真的觸碰到對方。

就像現在一樣，樹上和樹下，各自成為一個世界。卻又能相互交流。

……

但是，

里斯卻不這麼想。

突然的，樹下傳來騷動，身下的樹枝開始搖晃，阿修羅也不得不停止吹奏。

剛才樹下的火光也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氣息。

一瞬間，阿修羅有了不好的念頭。但是他沒有往下深想，就在他有所動作時，突然耳邊傳來了聲音：

「哈！抓到你了！」

那是阿修羅在黑暗中唯一看見的星火。

「你每次看見我就烙跑！這次總算抓到你了吧！你可別再想逃跑啦！」

阿修羅停頓了一下，像是受到對方的行動影響。

「是說這次你看到我沒有跑走……為什麼呢？」

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當那股聲音再度出現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逃跑，而是產生了安心感。

他沒有回話，只是呆愣的望著對方。

這個人總是這樣突然出現，又這樣打破界線。

就像現在，原本一分為二的世界，全部聚集過來，合而為一。火光照耀著這片狹小的區域。

世界第一次匯合了。

不，或者說……

「喂喂？你怎麼不說話？不會是被我給嚇呆了吧……」

突然的，兩人身下的樹幹不堪負荷，啪——！的一聲，直接斷裂。

「哎？不會吧……等、等等！」

阿修羅似乎還陷在情緒中沒有回神，里斯直接伸手抱住他，兩人掉到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阿修羅！你沒事吧！」

阿修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起來總算回過神來了。

「……要是某個白癡不要爬到樹上就會沒事。」

「看你還會吐槽我想沒事了。」

「……你不想想是誰害的」

「那不都是因為你一直在躲我嗎！」

「我才沒有……」

「對！你沒有！你是平等的迴避所有人！」
里斯抓住了他的手，注視著眼睛。
「但是我會跨入你的世界！不論多少次！」
他握緊了阿修羅的手，帥氣地笑了。
「你可不要想著拒絕我啊！」

阿修羅因他意外的舉動而來不及反應。

是的，世界並沒有分割。

原來你我，一直都在同一片土地上。

在同一片天空下。

「……」

「無聊。」

阿修羅抽回了手。但是這次他不再逃了。
他只是看著前方那個自帶光輝的火光。

要逃離太陽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突然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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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輕搖，可愛的馬車》（Swing Low, Sweet Chariot）
修改了原曲的Jordan為Canaan
里斯的故鄉為卡南，同時剛好在聖經裡也是應許之地。我猜官方有故意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