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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斜的時候陌生男子走入教堂，一身舊款式的正裝看起來有些年份。因為帽沿遮掩了些許，羽風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單憑身形就可以知道並非鎮上的任何一人。
小鎮不大不小，儘管不是所有人都信仰天父，他依然可以輕易分辨這是個個鎮外人。
他才剛從海邊回來，友人忽然想起了什麼急事而匆忙離去，羽風獨自享受了一會海風便又回到教堂。剛回來沒多久對方就走了進來。

「日安。」羽風還是打了招呼。
對方的硬底鞋跟扣在地板上發出清脆聲響，從另一端穹頂灑進教堂的紅色陽光把跫音襯得分外嘹亮。
「神父先生，日安。」來者嘴角微揚，在羽風面前脫帽，露出一雙眼睛如血鮮紅。羽風按捺著不要因為情緒挪動分毫，瞪大的蜂蜜色眼睛滿懷驚懼。
「我沒邀請你進來。」羽風的聲音比想像中沉穩，摸出藏在衣下的鍊子，拎出被體溫熨燙至溫熱的銀色十字。

「還是跟以前一樣敏銳呢，薰。」吸血鬼伸手握住羽風的手，「我是特別的，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曾經被封鎖的記憶傾巢而出，如浪潮打來。儘管只是一個兒時下午的時間，然記憶被黑魔法封存的鮮明，在此刻竟如此歷歷在目。
「朔、間……零？」羽風眨了個眨眼，對方的笑容跟記憶中毫無分別。
「對了。」朔間的唇裂開縫隙，露出尖銳的獠牙光是看著就叫人心慌。「好孩子。」在讚許之後把嘴貼上他們交握的手。

羽風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暫時判斷眼前的魔物之於沒有威脅。
「那、那個……？」羽風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對方力氣意外的大，即使他用盡全力也動彈不得。「放開我！」
「真是無情，予好不容易按時醒來了。人類的生命太過短暫，一不小心睡長一點說不定就會死掉，話說回來，對許久未見的朋友是不是應該要釋出一點善意？」
「哈啊？我跟你才不是朋友吧！」羽風一個用力終於抽回自己的手，當然一看朔間就能明白是因為對方的讓步。

「而且、那時候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羽風忽然想起來，不到幾個小時相處的時間中對方有太多疑點，但是因為混亂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明明沒有說過吧！還有十字架、那是，我的！而且你怎麼能擅自踏進這裡！」
「嗯、問題太多了，不如一起共進晚餐？話雖這麼說不過大概也只能讓你準備了。」朔間表情很是誠懇，「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卻不容拒絕。

羽風沒有吃飯的心情，看了看朔間卻像是有什麼魔力催動他似的，把中午剩下的濃湯熱上，就著麵包也是含糊的一餐。
「朔間、……？」猶疑著是否真該這樣跟夜間的魔物共進晚餐，可也別無他法，羽風算不上弱者，卻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沒了十字架的庇護之後他連帶著也對教堂中的聖水是否能奏效存疑，況朔間是披著暮光進來的，也不見他身上有任何部分化為吹灰。
朔間像是不知道羽風的猶遇一樣，自顧自地坐下，對羽風友好地眨眼，像是他們本該如此相處。

「年輕的孩子總是不夠穩重。」朔間意示羽風坐下，忖度著該從何說起。
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據說莉莉絲冒犯天父名諱之後遠走他鄉，儘管與諸多神魔苟合，卻改不了她依舊是人類之女的事實，中間大概是出了什麼差錯，闇夜的眷族還沒有壯大之前，莉莉絲創造了第一個吸血鬼，那是真祖，因著莉莉絲的血統而永生、夜行、縱慾且具有人性。
是人類模樣的魔物。

而後因著貪圖不老的人類成為眷族，大敗名聲的魔物成為人類的惡夢。被貪欲汙染的下僕懼怕純淨的銀器，懼怕象徵死亡代表信仰的十字，懼怕一切光亮。
但最開始並非如此，他們甚至是除去亞當與夏娃後人外最接近天父的眷族。統馭黑夜，除了遠古魔物無人能與之相爭。雖為夜行卻不懼光亮，甚者其母知曉上帝隱密的名字，對其毫無懼意。他們縱慾，熱愛美食，當然也喜愛血液中的溫存與魔力。有些吸血鬼味求強大會追求人類的心竅血，對魔物來說的確是無上美味。

總之，雖非真祖，不知是因為反祖現像或者其他原因，朔間零大抵是是界上最接近真祖的吸血鬼。是吸血鬼沒錯，但不是現在存於人類記載的那些低等妖魔。
「……那我的名字呢？」羽風從冗長的故事中抓出重點，同時又重複了對方沒有回答的問題。
朔間零輕笑，的確是多少有想刻意隱藏的想法，但是也沒多期待真的可以不被發現，「那只是因為我的聽力很好罷了，那天和父親吵架了呢，薰。」羽風一下子紅了臉，雖並未有多大的音量，但確實那天被父親責備了不少。
也是因此才會在那種時間跑到後院去。
「那你來做什麼？」羽風忽然想到一陣混亂中他始終沒有問出最重要的問題，「我可擔不起窩藏魔物的罪名。」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若對方要在此久留，畢竟不是辦法。
「明明深海可以，予卻不行嗎？」朔間看著羽風的神情趣味盎然，談話過程中屬於他的食物已經用光，「予可以保證不會吸血，比起腥鹹的血液予ㄧ直都更喜歡人間的食物，況且這個邊緣的小鎮也不會有什麼教會直屬的人員過來吧？」

「深海、……是說奏汰！？」羽風覺得今天接收到太多訊息，聽到自己好友的名字卻又一下子醒了神，「你們認識？」
「啊、難不成說溜嘴了？還沒跟你說過他的真實身分嗎？」朔間愉快地笑了，完全不是意外說漏該有的表情。「認識很久了呢，大概也有數百年之久吧。」朔間越過桌子，親吻在羽風的眼皮上，「就這麼說定了，可愛的神父。」
羽風反射性揮拳，第一次知道吸血鬼也是會因為人類的拳頭而破皮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