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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三 毒花 
透骨香



【1】



夢裡有種奇特的香味,忽近忽遠的,像是藥材混著青草,帶出來的卻是夾雜著些許淡淡甜膩的清香。

很難說的上是令人感覺舒服或者不舒服的氣味。

他動了動鼻子,試著朝味道濃郁的地方嗅去,一隻不帶溫度的手掌卻蓋上了他的臉。

「……睡就該有睡的模樣,別像條狗似的。」

聲音有點低低的啞,聽不出什麼情緒,談不上好聽,但莫名的耳熟。

眼皮顫了顫,他慢慢張開了那雙淺色的眼。

一片星空。

「醒了就起來,少賴著裝死。」

枕在草地上的頭往旁邊一側,他看著那個打他還沒醒就說著刻薄話語的傢伙。

漆黑柔順的長髮蜿蜒,與舖散於地的衣襬,以及火光照耀不及的陰影幾乎融為一色。

墨髮,玄衣,彷彿深透入骨,經年不散的草藥味。

……以及一張在光影閃爍下帶著病態的神色,儘管柔美清麗,神情卻極為譏囂嘲諷的臉。

他試著張了張口,能發出來的卻只有「嘶嘶」的氣聲。

「噢,我忘了你的穴位還被封著。」

啞穴上的金針被抽了出來,他又試著反覆吸了幾口氣,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然後……

「你。是誰?」

帶著一點奇特口音的話語以奇怪的停頓方式被說了出來,彷彿說出這話的人並不習慣訴說。

那張毫無血色,還隱隱泛著些死灰的臉明顯愣了一下,旋即瞇起了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芳,這是你第十六次問我這問題。上一次你問這問題還是昨晚的事情。」

「你是……」

「我?我是好心路過的萬花弟子──白芳,同樣的回答我究竟還要說上幾回,你才不會又忘記?」

「你……」

「反正即使我報上名號你也不會記得,在你這次還沒忘記前,就叫我『十六』吧。」

坐起身將沾上的草屑給撥去,白芳看著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的「十六」,抿了抿嘴,悄悄地握住了繫在腰側的蟲笛。

「毒人?」

「誰同你們那些爛了腦子的屍體是一路。」十六毫不掩飾他一臉的嫌惡。「為什麼你的問題從來沒有進步?」

沒有理會十六的問題,白芳疑惑的看著他。「可是,你是死的,不是活的。」

他絕不會認錯。不論是那隻毫無普通溫度的手,或者那種蒼白中透著死灰的膚色,毫無起伏的胸膛,以及像在遮掩什麼的淡淡甜香……

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屬於活著的生物。

「怎麼,就不許人奈何橋走了一半想起來還有心願未了所以私逃?」十六以樹枝挑撥著泥土朝火堆蓋去,有些自問自答地將話接續了下去。「算了,不指望你聽的懂。除了毒人你還懂什麼?」

白芳眨了眨眼,握住蟲笛的手不放。

不是活人,也不是毒人?

那是什麼?

「──總之,你記得我是帶你去看病的人就好。」站起身來朝被土蓋住的火堆踩了兩腳將火踩熄,十六背對著月光,垂眼看向還坐在地上,傻愣愣地抬頭看他的白芳。

「……看病?」白芳溫吞吞的重複著十六的話。「我生病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病痛。那些存在他血液中的母蠱們也都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你自己都沒發現你的記性一天比起一天更差了麼?」

白芳又眨了眨眼,仍舊是那一副傻愣愣溫吞吞的模樣。

看進十六眼裡就是一個字,「扎」!他忍不住伸手抓住白芳的手臂,將白芳一把從地上拉起,扯近自己。

「走!跟我去萬花谷,治好你的離魂症。」

這樣的距離下,白芳才留意到,儘管只是具沒有呼吸的屍體,但那雙一直被陰影遮掩住的雙眼,即使在黑暗中也是閃閃發亮。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為什麼?你終於有新的問題了嗎?那好,你給我聽清楚。」毫無血色的唇往上一勾,十六刻意學著白芳溫緩的語速:「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異族人淺色如琉璃的眼中清楚的映著疑惑,看著彷彿會反射出所見事物的那雙眼,十六鬆開了扯著白芳的手,改為覆住了他的眼睛。

傳入白芳耳中的,是在一片短暫的沉默與自己的呼吸聲中,十六似笑似嘲諷的一句:

「記著,你欠我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