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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男子只是一時興起帶走他。
久了，一定也會膩了、倦了。
就像那個女人一樣。
將他丟棄在黑暗的牢房裡，不見天日。

但他錯了，男子並沒有將他丟棄。
反之，帶著他四處遊歷，看遍天下的奇景。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男子成了他的師父。
教他易容，教他武功，教他所會的一切事物。

他問師父，「為何對我這麼好？」
師父總是露出一貫的笑容說，「傻瓜，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對你好是應該的。」

傻瓜嗎？其實在他看來，師父才是真正的傻瓜。

看見拋繡球的姑娘，便跑上閣樓去和姑娘說，小姐千萬不能拋繡球招親啊，要找個情投意合的人，結果被姑娘的父親追著打罵。

看見年幼的小孩去偷取路人的荷包時，便衝上前去將荷包還給路人，將自己的荷包給小孩，結果他們兩人因此得去山野尋找食物。

看見他害怕畏懼的時候，便將他扛在肩上，要他抬起頭看著天上的雲朵，笑著說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雲朵朵為他擋著。

冰冷的心，開始融化。

心裡頭有股微弱的聲音告訴自己，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

時光飛逝，他從孩童成長到一名青年。
然而，師父總是笑他長得越來越像個妖孽，但眼眸中依舊是滿滿的疼愛。

為了避免師父被他人側目，即便師父不在乎他的容貌，他還是將自己的容貌易容成跟平凡人一樣。

師父，是他最重要的存在。
即便平凡，卻也是他的幸福。

一日，和往常一樣，師父拿著釣竿說要去河邊釣魚，「令飛，我今日一定會釣條大魚回來。」笑容，依舊溫柔。

「師父每次這麼說，沒一次成功的。」他笑著搖頭，跟著師父過著吃野菜野果的日子久了，即便只是個簡單的食材，他都能料理出絕佳美食。

「嘖，要相信師父一次，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想著師父又要耗在河邊許久時間，便著手準備輕便的食物，好帶去給師父果腹。

突然，他聽見有轟隆隆的聲響，才發現外頭早已下起了大雨，他迅速拿起了兩把紙傘，急忙跑到距離屋外不遠的河邊，尋找熟悉的身影。

「師父、師父──」

他急忙喊著，卻怎麼都沒看見應該在河邊的師父，該不會是掉入河中，不、不會的，越想心越慌，他扔下手邊的紙傘，雙腳踏入冰冷的河水中找尋著。

此時，細微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草叢之中傳出，他沒有漏聽，反射性就要往聲音的方向跑去，卻聽見師父微弱的聲音從裡頭發出，「令飛，師父一時肚子疼，別過來，讓師父就地如廁……」

聞言，他停下腳步，心裡既好氣又好笑，但空氣中飄來的濃濃血腥味，卻讓他的笑容立即僵在臉上。

他三步併兩步的跑向草叢的地方，才一踏入，映入眼眸的便是師父倒臥在地上，胸口則是不斷湧出鮮血，染紅了師父一身雪白，也染紅了他的雙眸。

不、不、不──

他張大嘴巴，一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停止似的，無法流動，無法呼吸，他衝上前，撕下自己的衣袖，用力壓住那不斷湧出的鮮血，不斷喊著：「別再流了、我叫你別再流了──」

「對，要找大夫，得去找大夫──」

他連忙起身，但手卻被緊緊拉住，他看著拉住自己的手，曾經，這雙手將他一把扛起，曾經，這雙手牽著他走出那黑暗的牢房。

以後，這雙手還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令、令飛……」師父依舊笑的溫柔，眼眸中沒有絲毫怨恨不滿。

「師父，你忍忍，我帶你去找大夫，你會沒事的──」

「咳、咳，早知道今天就穿一身黑衣了，不然就騙過你了。」師父一邊咳一邊笑著，只是，嘴角不斷流溢出的鮮血代表著他的生命漸漸失去。

「不，師父你不是答應過徒兒，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為徒兒擋著，你不是教徒兒不可以背信忘義，你怎麼可以違背呢！」

「傻瓜，師父怎會背信呢，喏，你抬頭看看天空。」師父指著天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雨開始停了，天空漸漸晴朗，一朵、二朵白雲出現在天空飄揚著，「你看，上頭的就是師父的化身啊……」

「不，我不要，我要師父留在我身旁，我不要天上的雲朵──」他抓住師父的身軀，強忍的淚水立即奪框而出。

師父抬起手，拍拍他的頭，「即便我不在了，只要你抬頭看著天空，師父便與你同在，答應師父，不要去恨、不要去怨，活下去，你要活下去，答應我……」師父看著天空，聲音逐漸消去……

「好，師父你說什麼我都答應，所以別再說了……」感覺手中的溫度越來越冰冷，他看著師父緩緩閉上雙眼，嘴角依舊上揚著，彷彿只是睡著似的，等等睡飽之後就會起來。

他跪在師父的身邊整整一天一夜，喃喃自語的說：「師父你騙人，你說過要釣條大魚趕快回來的，你這樣徒兒今日又得做山菜給您吃了，不過沒關係，我只要師父你回來就好了，所以，別睡了好嗎……」

但是，師父卻再也沒有醒來。

※※※※※

七日之後，一名全身上下充滿著邪氣的男子找上門來。

「你，想知道是誰殺了你師父嗎，想知道就跟我走吧。」

他對於是誰殺了師父不感興趣。

只是，他想再見師父一面。

即便，要他化身為魔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