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 像是連續作了好幾場噩夢,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每當他試圖回想,都只能回想起模糊、迅速變換的色塊,混雜著隆隆作響的話音。 他的意識一團混亂,感知也是,甚至無法區分什麼是意識、什麼是感知,他像是浸泡在一灘未消化完全的彩色食糜之中,自身之外所發生的事全混拌在一起,而自身的感受也像是封了蠟,凝結著、僵硬著,唯有腹部像是有把火在燃燒,衍伸到食道、喉嚨,這把火燒盡了他瘦小體內的所有一切,讓他感到極度空虛,無論放入了什麼(如果他有意識到自己被放入了什麼),都會被那火焰轉瞬間吞噬殆盡,化為刺穿全身的焦黑渣滓,最後回歸空無。 空洞令他煩躁不安,但嘈雜中無論做什麼都沒有作用,他甚至無法感知自己是否如意識地挪動肢體──或是說,他甚至不確定自己還有著形體,有時候卻又感覺自己在背脊、膝蓋之類的位置多出了一隻手、一隻腳。他有時候會聽到自己的聲音,有時候來自外界、有時候來自自己,有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喉嚨震動著,卻什麼也沒聽到。 占據他的是無邊的渴望,沒有來由地,渴望著什麼填滿軀體的空虛。 他隱約明白他渴望的是什麼,但每當他試圖在腦中描述那東西的存在時,都會被更加錯亂的情緒淹沒,更加、更加渴望著那個存在。 在眾多混雜的聲音中,偶爾有一個聲音,可以斷斷續續地進入他意識中,但他無法接收。那聲音相當惱人,卻出現得愈來愈頻繁,或者說,雖然他自己不知道,他的感知漸漸回復,漸漸地可以感覺到外來的訊息。 他開始可以看到一些比較真實、比較有秩序的影像,混雜著跳動的雜點,有時是一扇半掩的門,有時是一個人,那人長相醜陋,五官以一種瀕臨異常的位置分布於凹凸不平的臉上,在他看著時,那些器官似乎還在緩慢蠕動著逃離臉的禁錮,那人的嘴總在動,有時伴隨著聲音,有時如默劇一般,有時聲音和他的嘴型像是毫無關連,對不上。 混沌中,那聲音愈來愈清晰,最後成為一串又一串絮絮叨叨的話語。 「......所以我說做人還是要老實點,拿那種貨色就想來問問題?當我鼠人不懂嗎?嗯?哼哼哼......啊?看什麼看?有什麼意見就說啊?鼠人我人很好的,就算是你這種小鬼也可以討價還價......所以,對,就是你,叫你說話啊,小鬼。」 他這才發現眼前那個人在和自己說話,而且他這次能理解這一串話的意義。 他想說話,卻只能由喉嚨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噥聲──他的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堵著,口腔中是一股酸苦味,還有鐵鏽的味道。 「唷?還真的想說話啊?嘿嘿,看樣子清醒一點嘍?」眼前的男人──鼠人挑了挑眉毛,嘿嘿笑了起來,粗魯地把他口中的東西扯出來,看樣子是一塊骯髒的布塊,鼠人嫌惡地把那還滴著口水的布塊往身後一拋,「說吧,看你想說什麼。」 「嗚......咕......」他張著嘴,不受控制的液體自他嘴角流淌下來,即使嘴中已經沒有物品堵塞,他盡了全力從喉嚨中擠出聲音,卻依然不成話語。 鼠人早已沒耐性地甩過頭在房間中踱步,繼續之前的嘮叨:「算啦,廢物,沒用的東西,你還是閉上嘴會可愛一點!剛剛說到哪啦?嘻嘻,噯算啦算啦,那種自以為事的笨蛋遲早會被街道吞掉,吞掉哦!吃掉!咬爛!吞掉!嘿嘿嘿嘿嘿......」 「嗚......」他又發出了些聲音。 「啊?還是想說話?嗯?想說什麼?餓了嗎?想尿尿?還是──」鼠人停在他面前,意味深長地露齒一笑,從衣中捏出一個小物,「想要這個是麼?」 他的眼睛吃力地聚焦,只看見金屬色的光澤,而身體卻早已先有所行動,伸長了脖子,只為了更靠近鼠人手上那小物一吋。 鼠人得逞地一笑,抽回手,馬上反手一杖重重打在他肩上,他尚未意識到疼痛,只覺耳邊傳來響亮的聲音,眼前畫面一歪,整個轉了90度。 「嘻嘻,這可是工作呢,才不能給你呢!」鼠人嘻嘻笑著,他只能看見鼠人破爛的鞋子愉快地在他眼前走來走去。 刺鼻的尿味竄進他的知覺之中,他發現他無法調整視線,他動彈不得,原來雙手雙腳都被牢牢綁在椅腳和扶手上,整個人根本與椅子綁在一起。但他沒有心思為自己的處境感到疑惑或憤怒,他只有一個念頭,要再靠近、更靠近那金屬色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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