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鬼胎53



音屋敷為了配合男主人的身高,比一般的房屋還要寬敞而挑高。桑島換了室內杖,不想將外面的泥土地帶進來,免得弄髒宇髓一家的乾淨榻榻米。宇髓天元正坐在他對面,善逸抱著天梓亦步亦趨地跟在爺爺身後進來,跟剛才躲著爺爺的行為完全不一樣。

「善逸,你出去。」

「我不能聽嗎?」

桑島瞪著他:「你是怕我怎麼樣?」

「什麼怕怎麼樣啊,爺爺怎麼這樣說。」善逸一臉耍賴,桑島看這傢伙膽子越來越大,拿拐杖敲他的頭:「回去!」

「可是我耳朵很好,在哪裡都聽得見啊。」善逸嘀咕,桑島怒視他,善逸心虛地撇開眼神。實在不知道爺爺會說什麼,但一切都不是宇髓先生的錯。

「⋯⋯好,你不准說話,也不准坐在他旁邊。」 桑島命令,就不管那個明顯已經往宇髓天元傾斜的徒弟。


放在他們中間的茶杯,茶香的熱霧裊裊,舒緩地氤氳上升,有種凝厚的沈靜感。


人的一生、倘若是幸福而盈滿善意的一生,大多都會肩負許多的身分。一個孩子的父親,老人膝下的兒女,女人的丈夫,某位中年男子的女婿,一對年輕夫妻的丈人,街邊尖叫嬉笑的小孩的姊姊⋯⋯這些聚集於一身的身分,如杼穿過垂直的線,經緯紡織出人間煙火的華麗耀眼。

然而,鬼殺隊的隊士,大多數都來自於殘破的家庭,被命運漫不經心的抖落菸灰,被鬼撕裂了原本觸手可及的幸福。

在這之中,有些人仍然渴望與人相繫的溫暖,有些人在踏上鬼殺隊之路時,就刻意地、幾乎如宿命般地選擇孤獨。

桑島就是後者。

從一個角度來看,培育人就是不斷將訓練好的年輕隊士送死,他有一個信札櫃,整齊地收著所有徒弟們的信件與遺書。但他帶回善逸後,善逸總是喊他「爺爺」,不管他怎麼糾正善逸要叫他「師父」,善逸就是不改口。

善逸是第一個喊他「爺爺」的徒弟。桑島也已將他視為孫子,為他的不成材和埋怨而暴怒,和他的逃避鬥智鬥法,也曾拄著拐杖,遠遠地看善逸孤身不斷揮劍練習,直至夕暉漸隱。

他此次來的目的,是要讓善逸知道,善逸在這世上,有一座桃山,永遠都可以回來。


桑島開口:「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未來,你有什麼打算?」

這個「打算」問的很廣泛,善逸的未來,孩子的歸屬,宇髓有了三個妻子,那麼善逸的定位及處境是什麼⋯⋯

宇髓的回答如果不能令眼前的老爺子滿意,絕對會迎來嚴厲的斥責——他有這種預感。

他從產屋敷那裡詢問的情報,桑島慈悟郎在三十五歲,膝蓋受傷,失去了右腿,因此退役。前任鳴柱自有長年滅殺惡鬼的氣勢,濃密的髮和鬍子令他宛如一頭獅子,於此鎮守,等待自己的回答。而善逸在一旁坐著,抱著他們的孩子緊張地跟來。

此情此景,宇髓覺得華麗的新奇。

他帶著雛鶴、牧緒、須磨離開忍里的時候,是她們的丈夫,同時也如兄如父。他從沒將誰當作真正的長輩,父親或忍里的親戚不需多談,主公與他同齡,悲鳴嶼和煉獄槙壽郎雖然年紀比他大,但同位列為柱,他一樣視之同輩。

他華麗的為生命排序,保護老婆,保護眾人,隨時準備赴死,而沒有人在他之上。


——這就是神。


從來沒有遇過這種嚴肅的、被要求負起責任的盤問,如果活在普通的家庭長大,必然會有這種感覺吧。


「孩子姓我妻,」宇髓回應:「善逸未來要做什麼,我尊重善逸的意思。」

「至於我的想法,我希望善逸可以跟我一起生活。善逸不用改姓宇髓,娶或嫁只是進入家庭的方式之一,也不一定非有妻子的名義不可。如果善逸願意,我也可以收善逸為繼子。」

「我現在退役了,暫時不打算成為培育人,訓練隊士體能倒還可以,目前替主公分擔處理後勤的事,妻子們協助我處理一些雜務。我不會那麼輕易死,即使我死了,也還有妻子們在,能照看善逸和孩子。」

「往後音屋敷就是善逸第二個家,善逸無論要走要留,我們都會在這裡等他。」

「我已經徵得妻子們的同意。」宇髓說:「您作為善逸重要的家人,希望您能理解我的選擇。」


往後、音屋敷就是他的第二個家——


善逸抱著孩子,愣愣地看著宇髓先生深深一鞠躬,髮絲垂落,茶水的霧氣讓他虹光的髮絲變得柔和。

爺爺、宇髓先生、天梓,三個支點,溫柔而強大的繪出了穩固的空間。

幸福不是由誰交付到誰手中,是能同時擁有的東西。視野忽然無比遼闊,佇立於金黃的麥田之中,遠處是山,空中有雲,風盈滿天地,過去與未來容納於此刻這個空間,溫柔地擁入懷,對堅定向前滿懷希望。


「⋯⋯我、我也是。」善逸突然開口,拼命追著那些已然成形的心意,磕磕絆絆的化為語言:「我會回到鬼殺隊,我想要⋯⋯想要一個能讓天梓、和天梓一樣的小孩都能安心的世界,然後、盡可能每一次都安全回來。」

他聆聽著另外一間房裡,雛鶴小姐、牧緒小姐、須磨小姐的聲音。


「——我絕對會用生命保護音屋敷的大家。」


天梓貼在他的胸口,暖暖地呼吸。很小很小的生命之時,全身的力量都用來維繫安全地活著。嬰兒最能理解「活著」的重要性。

要等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明白,什麼是傾盡生命的付出,在說出口的承諾裡,具備什麼樣的心意。



桑島看著他們。

「善逸這傢伙,」他開口:「是個溫柔的人。只要還有一點點細微的善意,就會選擇相信。所以很容易被騙,是個笨蛋傢伙。」

「想當初還吵著不想上紫藤山⋯⋯」桑島看善逸,善逸摸了摸臉,還記得爺爺為了要他振作給的巴掌。


「說出想要用生命保護誰⋯⋯你啊,這不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嗎?」


注視著成長的孩子,淬鍊成劍的堅定鋒芒。這就是身為培育人、不,身為善逸的爺爺,最感到驕傲的事吧。


善逸紅了眼眶,撇過頭,要不是宇髓先生還在這裡,就會不顧形象地大哭出聲。


「雷之呼吸劍士談個戀愛都轟轟烈烈的。」桑島自言自語,喝了一口茶。

宇髓天元這個後輩,雖然作為一般人常識來說,宇髓天元的妻子們,加上善逸,實在是太多了,但他想的周全,也顧及到善逸的個性和尊嚴。善逸完全向他傾去,倒也不是以前那樣一頭熱的求婚戀愛,至少這次,不會被騙的可憐兮兮。

不過,桑島想到往後善逸回桃山的次數會更少,內心仍有稍稍的寂寞感。

「好好照顧我孫子。」



啪!竹杖敲在宇髓的頭上。



這杖來得極度突然,比之善逸迅捷不知幾倍的速度,宇髓一時避不開,華麗的受杖,不得不往前瞬間一彎,以化解力道。

善逸慘叫:「爺爺怎麼打他!!!」

「要回鬼殺隊是吧?!」桑島收回杖,對善逸嚴厲地說:「至少要練到能這樣為止!」

聽到這熟悉的語氣,善逸察覺不好,爺爺這什麼神速啊!?爺爺這一打,連宇髓先生這種人都避不開,他怎麼可能練到這樣?!!

但話都說出口了,只好抖抖索索地回答:「請⋯⋯請爺爺訓練我⋯⋯」

「我也會華麗的訓練你的。」宇髓揉了揉挨打的地方,補了一句。

「——嗚!」

此時,襖繪拉開,雛鶴捧著生菓子的托盤進來,須磨跟在後頭,說:「牧緒去買山藥饅頭了,很好吃哦,桑島爺爺一定吃看看。」

「太麻煩妳們了。」桑島客氣地說。

「應該的!是善逸的爺爺,也是我們的爺爺了!」須磨歡快地說道。

「善逸君,訓練的事,我們也可以幫忙哦。」雛鶴笑著說,明明很漂亮溫柔,但善逸有點發抖:「⋯⋯謝、謝謝雛鶴小姐⋯⋯!」

「不用跟我們客氣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