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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線】01.
  夜。浸在墨色天際的海國依舊如朝日般人聲嘈雜,市場攤位間、廣場街磚上皆可見到三五成群的人們,如斑駁牆垣上的藤草交錯,聲音攀著虛空延伸。而一向繁華的富豪住所今日也張著燈火,在一片通紅之下混著樂音,像要刻意宣示存在一般。
    「祝您今晚愉快,夫人。」
    塵土飛揚的車道今晚已被為數不少的馬車踏過,顯示主人在地方上的影響力--與財力。穿著警衛服的侍者拿起帽子致意,剪裁合適的制服貼在男子驅幹上,在屋內散出的燈光照耀下泛著奇異的氛圍。
    帶著淺笑的臉龐不知又迎接了多少車馬,直至另一名同伴拍肩意示交接後,侍者這才將帽子拿下夾在右臂,變更維持好段時間的站立姿勢。「去換套衣服吧。」調整帽沿的同伴說,銀灰色髮絲融入夜色,戴著白手套的手一邊向侍者揮了揮手。
    大型舞會並不是件稀奇值得掛齒的異事,然而此次地方上位高權重、有頭有臉的大商人、知識份子,無論黑白皆聚集在這棟大宅中。慈善晚會。套著華服的貴婦們談笑間這樣稱呼它,一張張抹著艷妝、梳得油亮的面孔在會場交疊,像是展示著高檔飾品的人型擺設在水晶燈下。
    早已換上西裝的侍者手托托盤,動作俐落穿梭在人群間,皮鞋踏在打磨過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無意間散發出的氣質與應對自如的表現,看得出參與過不少宴會,甚至讓人誤認為也是此次的受邀者之一,其表現的不卑不亢在人群中有著不小的人氣。自然而然融入話題中已不下兩次。
  然而即使隱藏得態度自若,仔細觀察仍能從四處張望的細微動作中看出別有目的。
   就像在顧慮什麼一樣。
   忽然由亮轉暗的燈光顯示節目的開始,富人們將目光轉向舞台,「歡迎蒞臨本次的慈善晚會!」擴音響徹全場,由魔法製造出的絢麗燈光迸射。符合他們的庸俗品味,以主持人的陳腔爛調為背景,得到短暫休息的侍者將托盤隨意擺放、走離中央,背向眾人顯出露骨的嘲諷―甚至憐憫,笑臉扭曲變樣。
    我並不是來這裡陪笑的。解開領帶,男子蛻去侍者的身分,在主持人介紹義賣商品同時逐步邁向後臺。他漾起笑臉對守門的警衛打招呼,讓對方誤認為自己僅是奉命盤查商品是否安好。而顯然的,這十分奏效。警衛嘟噥著男子的衣衫不整,仍替他開了門。
    成功越過厚重鐵門,漫步在幾乎毫無光線的空間中,方向明確。男子對大宅的結構十分明瞭,早以不是受人聘雇者該清楚的範圍程度。他掀起眼前的黑布,用火柴照亮—―一張消瘦得毫無生氣、面露恐懼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瞳孔鄧縮。
    有誰被關在鐵籠中,像牲畜般監禁著。
    男子無聲說了句話,將食指貼近嘴唇示意噤聲。另一隻手掌穿過鐵欄,小心翼翼觸碰對方臉頰。該死。皮貼骨的觸感帶給男子一陣反胃,他咒罵著,努力掩飾心中的焦慮。感情用事是魯莽的。在這裡出任何差錯,那麼醞釀多時的潛伏便會功虧一簣。為了救出女孩他早已在大宅裡工作許久,如同策士般計算情勢,照著計畫行動。
男子覆上女孩顫抖的雙手,輕撫。禁錮著的手銬施有魔法,他知道只要稍有破壞,警衛馬上會將他單薄的軀體射穿,女孩將受到更殘忍的對待,卻再也無法拯救。 他不允許因為自已而讓對方在舞台上被貪婪的富人注視,如同她只是個貨物。
――是的,這並不是什麼慈善晚會。消失的男士們聚集在暗室,拍賣著見不得光的商品,諸如人口、贓物與軍火,女孩便是其中之一。男子用堅定的眼神注視女孩的雙眼,遲了一會兒,再次將黑布覆上。
他大可拿起身旁同為商品的手槍將鎖打壞救出女孩,殺出血路再從警衛屍首中翻出鑰匙逃亡。但自尊否決了這個選擇。男子並不是忌諱增加傷亡,而是不希望事情宣揚開來。如此就算女孩回復了自由之身,她亦必須背負著曾為拍賣品的不名譽身份過活。
得想個辦法得到鑰匙。快步移動的男子走出鐵門,再次回到大廳,晚會仍在進行。他裝出假笑,早已無心理會聚集在舞台前的女士,就這麼一路步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