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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漾][夢裡花落知多少(中)]





選了一件細條紋襯衫、黑長褲,青年想了想最後還是踩進灰色帆布鞋裡頭,背包裡依舊是那本《小王子》。帽子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櫃,沒有被一起帶走,他對它調皮地眨了眨眼,關門下樓。



剛剛開始營業的酒吧果然還是沒什麼人,酒保朝他點頭示意,照慣例豎起一根手指換一杯Blue Monday。


「昨天的傢伙怎麼樣?」「還不錯,挺大方的。」


瞇起眼睛用舌尖品味附贈的檸檬片,酸澀的廉價水果氣息占據味蕾,他想到昨天那個男人身上似乎有淡淡香氣,不知道是哪個牌子的香水。


「楊,角落沙發區,八點鐘方向。」「嗯,漂亮的金髮小美女。」「也是生面孔,就我昨天跟你提過的那群外地人之一。」「哦?」

低聲交談,青年一邊從背包裡掏出書來閱讀,不小心被鋒利的紙邊劃了一道傷口,大拇指根部拉出一條鮮艷的紅線。他嘖了一聲正想跟酒保借醫藥箱,原本正討論著的金髮女子卻起身而來,祖母綠的大眼閃著真誠的擔心問他痛不痛,他笑了起來說不過一點點小傷。


「漾......」女子捧著他的左手,好像就要哭出來一樣,青年不禁啞然失笑。這奇葩的小美女是哪來的?這年頭還有人會為了陌生人一個小傷要哭要哭的嗎?南丁格爾都不見得這麼天使了啊。

「放心吧真的沒事,就一點點小傷啊。我叫做楊,敢問小姐怎麼稱呼?」從酒保手裡接過藥品俐落地處理起來。偶爾也會遇到不太好的客人,被揍得一瘸一拐還不付錢的混帳依舊存在,要是連自己包紮都不會,可沒法在這裡生存。

「我來幫你吧。叫我......喵喵就可以了。」垂下眼簾接手包紮工作,淡金色睫毛一顫一顫的,手法意外專業,搞不好真是個南丁格爾也說不定?

「苗小姐,謝謝你。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喝一杯吧?」「不用了、我......」


話音未落,酒吧門再次被開啟,進門的是昨天那個大方的奇怪男人,沒有帽子遮蔽,一張俊臉更加引人側目。他看向吧檯,微微皺眉。


「米可蕥?」「學長。」

看來是認識的。兩人迅速地用陌生語言短暫交談一陣後,女子搖搖頭露出哀傷的表情,又對青年苦笑了一下,然後走出酒吧。男人於是自然地霸佔了她方才的位置,要了一杯Sangria。


「你好。」青年說

「你好。」男人說。


沒再多說什麼,青年投入文字中,男人則定定瞧著冒冷汗的玻璃杯若有所思。直到吧裡人漸漸多了起來,才低聲向青年詢問昨天那頂帽子是否遺落在他家中。


「是啊,可惜我出門時忘了帶在身上,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一點也沒有可惜的表情,青年用雕花金屬薄片夾在書頁中,笑得真誠。

「好。」幹脆地結了帳,倆人並肩走出店門。





「喏。」將床頭櫃的帽子遞給男人,青年仰起頭看著他笑道:

「昨天我不小心睡著了,做為補償,今天幫你用嘴做一次吧?免費的唷。」


「不用了。」依舊是那雙深黑的眼,浸滿了濃稠的情緒。男人的臉這時候看來有些蒼白,他又一次將青年攬入懷中,還是那種壓抑的嗓音說我不做,但我想跟你說個故事。讓我跟你說說,我會付錢的,好嗎。


--小王子寂寞地旅行於星球與星球之間,想找人說說話。


「行啊。」青年溫順乖巧地點了頭,輕輕從男人懷裡掙脫,拉著他坐到床鋪上,然後主動窩進了男人的胸前,側耳傾聽心臟跳動。他不是沒有遇過這樣的客人,帶著很多情緒四處漂泊,只想找一個擁抱,或者一個說話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支種族......」





黑色的斥候在天際盤旋,不時唱著象徵死亡的歌謠,有人不斷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很吵。

地面湧出無數黑色墨線,勾勒成巨大的圖騰,彷彿盛開的玫瑰。世界突然安靜,他感覺自己重重地墜落,全身骨頭都碎裂成瓣,疼痛不堪。天穹湛藍,竟是萬里無雲,卻開始落雨。溫熱如血的液體殞落,滿身濕淋淋。聲音又開始響了起來,好像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從遠遠那頭狂奔而至的嘶喊。他試著想要笑著說沒事,然而每一條肌肉都重如千斤,不聽使喚。疲憊如巨浪襲捲,他又一次睏倦地闔上眼皮。


在夢裡睡去,在現實清醒。






他醒來,血紅的夕陽已經塞滿了房間,被角仍讓人細心地塞好,床頭仍是一疊鈔票,帽子也還在那兒沒有隨著主人離去。青年翻身下床,赤著腳走到窗邊。風有點大,帶走了夏日燠熱,行道樹搖搖晃晃的葉片卻莫名讓人覺得不安。

或許是颱風就要來了。他如是想。到廚房喝了點水,然後梳洗著衣,踩著嘎吱嘎吱的梯子下樓,日子又開始運轉。在吧檯再次遇見男人的時候,小王子剛剛遇見那條蛇,牠說在人群中也是很寂寞的。寂寞的男人結了帳,兩人回到青年的住所,相擁而坐,說著聽著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颱風好像就要來了,天越來越澄澈而風越來越大,日子找到了新的規律,晝夜輪迴而行。



--「在人群中也同樣是很寂寞的。」蛇說。






因為男人的緣故,青年的閱讀進度被拉得很慢,一個多禮拜過去小王子才剛剛離開所馴養的狐狸,來到列車轟隆疾駛的車站。當他讀到這一章節的時候,腦海裡浮現了一個安靜的畫面:沒什麼人的小車站、空蕩的長椅、角落的販賣機、隨微風左右擺盪的雜草、還有誰修長的身影。


他微微瞇起眼睛,細細咀嚼口中的檸檬片,酸得幾乎要人牙齦發疼。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吃那些甜膩的小點,反而一次又一次自虐式讓酸澀的水果侵蝕味蕾與胃袋?

想不起來了。嚥下檸檬片,揉揉額角,覺得有些精神不濟。近來睡眠品質不好,總是做夢,做同一個夢,重重疊疊的墨色花瓣湧出地面盛放,熱燙的雨水殞落。



--「從來沒有人安於自己的地方。」調度員回答。


可是他必須安於此,安於現實。玫瑰所在的星球到底太過遙遠,已經找不到路回去,即便他曾花費那麼多時間使她變得那麼重要。青年喝乾了Blue Monday,把書丟進背包裡,跳下吧檯的高腳椅直直向門口而去。就在他即將握上黃銅色門把的時候,男人恰巧從外推門而入,青年朝他笑了笑,拉著他的手向街道狂奔起來。已經變黑的天空有不安的雲浪湧動翻滾,將發生的都昭然若揭。




他們回到了青年的住所,才進臥室,他就把男人直接甩到床上,自己也立刻騎上他腰間,一切重播如初見那天。他笑著說「嘿我今天不想聽故事,想做,陪我吧」然後脫去了襯衫,也幫著男人脫衣。兩人很快裸裎相見,青年俯下身去啄吻男人的唇,雙手迫不及待解開他的皮帶,熟練地在男人的敏感觸按揉起來。男人很快硬了,熱燙的性器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會灼傷,褪下自己的褲子,毫無任何潤滑,直接將穴口對準男根狠狠坐下去。


「啊啊啊--」他仰起頭,纖細蒼白的脖頸折成相當優美的弧度,淡藍的血管突突跳動。男人握著他的腰開始抽插,他握著自己的前端安撫,鮮血緩緩流出穴口,在白色床單上開成鮮豔玫瑰。他們接吻,舌頭在彼此口腔裡交戰,不安於室的齒牙還啃咬著對方的唇瓣。他把自己拋入情慾的巨大漩渦,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有什麼從眼角滑落,汗水飛揚,滴滴殞落在床單上開成短命的玫瑰,稍縱即逝。他什麼都不想不管不顧,那些越來越鮮明的夢境、一直以來都看得到的異相、或者是男人忽然一片銀白的長髮。他用力揪著當中為一艷如玫瑰的紅,伏在他胸前聽心臟擂如戰鼓的跳動。



一霎強光劈過,照亮兩個人都異常蒼白的臉孔,他聽到雷聲,還有巨浪似的大雨滂沱。



--颱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