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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城市的樣貌

　　穿過一條狹窄的金屬走道，然後進入了一座隱藏的電梯。電梯緩緩下降，當最後一道匣門被打開，多利斯與摩特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不一樣了，冰冷的金屬氣息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能量波動——是魔力。

　　當電梯門打開時，一條古老的街道出現在他們面前。這裡與城市上層截然不同，沒有閃爍的全息螢幕，也沒有急促行走的人們，取而代之的是石板路、木製房屋，甚至還能看見燒著火焰的燈籠，某些建築上還刻著魔法陣，微弱的魔力波動隨風流轉。

　　摩特警惕地掃視四周：「這裡不像是你們的城市。」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這裡才是『真正的城市』。上面那群人崇尚科技，拋棄了古老的智慧，而我們則是守護這份力量。」

　　多利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魔力流動，這裡的環境讓他聯想到熟悉的世界，他開口問道：「所以，你們是這裡的管理者？」

　　店主走上前，微微一笑：「『管理』談不上，我們只是維持這裡的傳統罷了。」

　　「傳統是嗎？」多利斯思考著，雖然覺得其中還有隱情，但現在還問不出來。

　　多利斯突然說道：「時間也很晚了，能不能找個地方讓我們休息？當然，要我們用金子交換也可以。」

　　黑衣男子瞇起眼睛，片刻後點了點頭：「跟我們來吧。」

　　黑衣男子帶著多利斯與摩特穿過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最終來到一間昏暗的房間。這裡雖稱為「客房」，但更像是一處臨時收容地，牆壁斑駁，燈光閃爍不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與灰塵氣息。

　　多利斯毫不在意地掃視四周，然後將目光落在店主身上。他雙手抱胸，雖然帶著笑容，但神色銳利警備。

　　多利斯悠然地開口：「你是這裡的頭嗎？」

　　店主聞言一愣，搖了搖頭：「不，我只是負責接待的。」

　　多利斯不再多言，手一揚，輕巧地拋出一小顆魔法石。魔法石在微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輝，落入店主的手中。店主下意識地接住，指尖觸碰到魔石的瞬間，微微瞇起眼睛，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當作房間的支付吧！我想比起金子，這個更適合你們。另外，既然要『談一談』我希望跟你們的首領談，就選在明日？如何？」多利斯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而非請求。

　　店主跟黑衣男子對視一眼，又同時低頭看著店主手中的魔法石，沉默片刻後，店主看了多利斯，然後輕輕點頭：「我會傳話上去。不過，能不能見到他，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剩下的就等明天吧。」多利斯輕輕一笑，轉身隨意地坐到椅子上，彷彿這裡已是他的地盤，摩特則站在一旁，維持警戒的狀態。

　　店主最後看了他們一眼，隨後轉身離去，門外的黑衣人則守在門口，確保這兩位「特殊客人」不會隨意行動。

　　摩特確認門鎖，回頭看著多利斯，開口：「七世......」

　　但多利斯立刻將手放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他拿出紙筆，在紙上寫著：”門外有人，而且並不知道房間內是否被監聽，我們用寫的交流。”

　　摩特點頭，表示明白，也拿起筆開始書寫：”您就這樣留在這邊，不擔心是不是陷阱嗎？”

　　“不擔心啊！有你還在警戒不是嗎？”

　　摩特頓了下，看著七世那張真誠地笑容，他暫時分不出來這是真是假，只能尷尬的移開視線，輕咳一聲。”那您接著打算怎麼做？”

　　“我從來沒忘記目的，確認傳承是否在這世界，如果沒有，我們離開就好。”

　　摩特還在思索，多利斯又繼續寫下一句："不過我想傳承應該是在這個世界的，雖然還需要證實。”

　　「什......？」

　　似乎不給摩特多問的機會，多利斯放下筆，打了一個哈欠，躺上床鋪：「今天就休息吧，發生不少事情呢！晚安，摩特。」

　　翌日，多利斯與摩特被黑衣人帶到地下深處，來到一間佈滿石磚與木材交錯裝飾的房間，四周擺放著許多古舊的書籍與「真正的」魔法道具。

　　地下的首領端坐在長桌後方，他穿著黑色與金色的西裝，雙手交握，眼神銳利地審視著眼前的二人。

　　「聽說，你想見我？」首領語氣平靜，卻帶著試探的意味。

　　多利斯不疾不徐地坐在首領對面，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沒錯。既然你答應見我，就代表你也對我們有興趣。」

　　首領伸手取出多利斯昨晚給的魔法石：「你給了我們這個，這東西確實有趣。但你究竟是誰？來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多利斯輕輕敲了敲桌面，直視著首領：「我的目的就像我昨天跟黑市店主說的一樣，我在尋找『我的東西』。不過現在我需要足夠的當地貨幣與身分證明，讓我們能夠自由行動。可以的話，我希望得知這裡的歷史，城市中的圖書館，可沒有說過你們存在魔法。」

　　黑衣男子突然怒吼：「城裡當然不可能有，那些傢伙──」

　　「賀金！」首領制止黑衣男子繼續說下去，回頭看向多利斯，他挑眉，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金屬戒指：「你的代價呢？我可不是慈善機構。」

　　多利斯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另一顆魔法石，它的大小甚至比昨天給的魔法石稍微大一些。

　　多利斯將它放在桌上：「這是一部分的交換條件，至於另一部分……我可以提供你一些魔法理論，讓你們更能掌握如何使用魔力。」

　　首領盯著魔法石，沉思片刻後說道：「有意思。但我還不確定你的價值是否足夠。你的魔法知識能帶來什麼實際好處？」

　　多利斯輕輕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劃出一道微光，幾道符文瞬間浮現，短短幾秒後，一道清風在房間內輕輕流轉，周圍的燈光似乎更明亮了些，隨後又黯淡下來恢復原樣。

　　多利斯輕笑：「這裡的魔力很足夠，但是卻無法好好運用，所以許多地方才會那麼陰暗潮濕。如果你們能理解原理，或許能改善這裡的生活環境。」

　　首領眼中閃過一絲渴望，但仍保持冷靜：「聽起來確實有價值。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來自哪裡？」

　　多利斯微笑：「這個問題，你不需要知道。」

　　氣氛頓時凝重，黑衣男子下意識地握住腰間的武器，而摩特的手也悄悄靠近劍柄。

　　然而，首領忽然笑了：「好吧，你開的代價的確讓人無法拒絕。我答應你的條件，幫你們取得身分證、當地貨幣，不過......歷史資訊，我們沒有記載，這部分就跳過吧。」

　　他輕輕一拍手，身旁的手下便離開去做命令。

　　多利斯問：「沒有明確的歷史記載嗎？」

　　首領笑：「是。書籍的紀載並沒有，留下的只有這邊架子上的書籍。」

　　「那是魔法書吧？」多利斯看著那些古老書籍。

　　「我想應該是，但是現在能看懂的人，不知道還在不在」首領暗自嘆息。

　　幾分鐘後，首領的手下便遞上兩張金屬卡片：「這是你們的『合法身分』，足夠你們在這個城市自由行動。同時也是這座城市的支付方式，裡面放了十萬電子金幣。」

　　多利斯接過卡片，掃了一眼上面的資訊，然後微微點頭：「交易愉快。」

　　首領笑著端起桌上的酒杯，意味深長地說：「交易愉快。另外提醒一件事情，你們最好小心點，這座城市裡，對『異常之物』感興趣的，不只有我們。」

　　「感謝你的好心。」多利斯隨手寫了張四元素基礎魔法陣與理論給首領。

　　首領接過多利斯遞出的紙張，低頭一看，只見上面工整地繪製著四元素基礎魔法陣，旁邊還附有簡明扼要的理論解釋。即便他未必能立刻理解其中的奧妙，卻知道這會是改變他們未來的珍貴寶物。

　　多利斯嘴角微揚，神情淡然：「期待下次的會面。」

　　語畢，多利斯從容地轉身離開，與來到地下時一樣，回程也是由那名叫「賀金」的黑衣男子帶路。

　　電梯緩緩向上，多利斯靠在金屬的牆壁上，看著黑衣男子的背影，開口：「你能告訴我了嗎？你所說的『異能者』是指什麼？」

　　賀金顫抖了一下，雙手握拳，似乎在做什麼掙扎又像是忍著怒意。最終他嘆口氣，開口：「既然你真的沒有身分證，而且還能隨便拿出『那種東西』，你的確不是那些傢伙的同夥。」

　　「那些傢伙？就是你說的異能者？」

　　賀金轉身正視多利斯：「就如同首領所說，我們並沒有明文紀載，只能從人民的口中相傳得知，那些傢伙就像是突然來到這個地方，然後他們毀了一切。」

　　賀金慢慢地說道：「他們用『科技』這個名詞，將城市完全改變。然後我們魔法師突然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了，我們為了生存只能躲在地下。」

　　多利斯疑惑：「既然沒有明文紀載，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那麼詳細？」

　　「我是倖存下來的魔法師的後代，這件事情從我父母那邊聽來的。但是......」賀金沉著臉，雙眉鎖緊：「現在那些傢伙還在捕抓我們這種懂得魔力的人。上個月，我有個朋友突然消失了。」

　　多利斯眼神閃爍一下，像是捕捉到什麼，他低著頭：「他們是感應到魔力？還是感應到魔法？」

　　賀金搖頭：「我不清楚，但是他們抓的，似乎也有單純研究古老書籍的人。你們自己在地面上還是小心點吧。」

　　聽著賀金的忠告，多利斯與摩特離開電梯，回到了地面。

　　城市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群匆匆而過，彷彿剛才在地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然而，摩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多利斯身上，注意到他眉宇間的沉思。

　　「您在想什麼？」摩特低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是擔心那群人會對我們不利嗎？」

　　多利斯突然說道，「剛剛我應該帶個面具之類的。」

　　摩特一時語塞，原以為多利斯是在考慮更嚴肅的問題，沒想到他竟是在懊惱這種事。

　　「您剛才是在想這個？」摩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

　　多利斯攤了攤手，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是啊！現在我們的身份雖然有了掩護，但還是不夠謹慎。這張臉已經被他們看過，所以可能會被認出來吧？」

　　摩特忍不住嘆口氣：「所以您的重點是沒戴面具？」

　　「對啊。」多利斯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然後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算了，等遇到事情再想辦法吧。」

　　摩特跟在他身後，一邊無奈地搖頭，一邊心想，七世到底是怎麼同時精密算計，又能這麼隨性？

　　多利斯提議道：「那麼，我們分頭去找情報。」

　　摩特皺眉：「您是說要分開行動？可是......」

　　「一起行動不是很沒效率嗎？而且要問人也不用兩個人一起問阿。」

　　摩特抿著嘴，似乎很不願意接受，「那要怎麼尋找情報？」

　　「嗯......」多利斯略微思考，「除了初代，其他大魔導的能力你都不是很熟嗎？那就『感覺是他們的能力』這樣的方式尋找？」

　　「又是感覺？」

　　多利斯瞇眼笑著：「大概就是那樣啦！對了，如果能有『異能者』的情報也可以順便打聽一下，不過別問太深了。嘛！你應該也明白深淺。」

　　摩特直視著多利斯：「那您呢？」

　　「我也會去找情報，我知道你擔心，我們就每次用餐的時候會合，可以了吧？」多利斯調皮地眨著眼睛。

　　摩特雖然不放心多利斯的行動，但還是按照他的指示行動，開始四處蒐集情報。
雖然有了「合法身分」，但是摩特的探查情報並不順利，他可以在店家、詢問處問到很多事情，但是只要是有關部分情報，就無法繼續下去。

　　例如──

　　接待員帶著職業微笑：「很抱歉，您的階級並不足夠，這部分相關的問答，沒有辦法提供給您。」

　　摩特思考著，但為了不引起麻煩，很快又換了其他問題，「謝謝。順便問一下，我希望買到城市地圖，可以嗎？」

　　接待員點頭，並問：「沒問題。我們有可以連接到通訊裝置的電子地圖，也有簡易的紙本地圖。電子地圖會比較詳細，並且介紹有登記的店面資訊；紙本地圖由於紀載的資訊有限，僅會顯示公共區域與街道名稱。請問您要哪一種呢？」

　　摩特現在才想起，他只有身分及電子金錢，通訊裝置並沒有，只買了紙本地圖。
另外，摩特還注意到一點，街上的人大部分並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不論是問路還是一般的打招呼，他們像是總是只顧著自己的事情。

　　「是因為自己表情太嚴肅？」摩特看著金屬牆面反射自己的臉，他突然想到多利斯曾經也照著鏡子練習笑容。但很快摩特搖頭，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這麼做的情況。

　　中午，來到約定好的餐廳，摩特就立刻看到多利斯坐在一個位置上，手指在空中點擊著樣子，而他耳朵上戴著一個通訊裝置。

　　摩特嘆氣坐在他對面的座位，「如果需要購買裝置，應該是兩個人一起行動。」

　　多利斯輕輕笑出聲：「我是認為你不會用到，而且透過不同的視角會比較好吧？」

　　「不過這間店有實體菜單，所以不用擔心喔！」多利斯拿起菜單，各自點了餐點。
兩人用餐著，多利斯說道：「雖然世界不同，但食物沒什麼不同呢？」

　　「畢竟人都還是得要進食。」

　　「是嗎？」

　　摩特看著多利斯，他是沒人提醒就大概不會吃飯的類型，他也說過他並不太感覺到什麼是餓。「是因為這樣，所以您才看起來比較瘦小嗎？」

　　多利斯聳肩，「我倒不這麼認為啦！你們不是紀錄過，希巴諾伍都有這種減緩成長的症狀嗎？難道他們跟我一樣都不吃東西？」

　　摩特回想，歷代的大魔導可都是貴族出生，有的人堅持營養，但也有人大魚大肉，可是看上去人都並不肥胖。他搖頭，為何會緩慢成長的原因還是不曉得，甚至基本上外表都會維持在青年年齡左右，就將近停止。

　　用餐完，多利斯才開始問：「那你有蒐集到什麼情報？」
摩特壓低聲音，拿出紙本地圖，「首領發的身分，雖然合法不過接待員過階級不夠，我問不到一些特別的情報。」

　　「喔！你買紙本地圖啦！」多利斯饒有興致的看著地圖，一邊說：「你問的是『科技怎麼製作』跟『這個國家有什麼核心』對吧？」

　　摩特微縮瞳孔，「您怎麼知道？」

　　「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

　　摩特沉思，探索的問：「您明明也會問這些問題，但您之所以要分開行動，是要對比回覆是否不同？」

　　多利斯點頭：「想要結論，可不是單一情報就能推導出來的。」

　　摩特看著多利斯手指一邊沿著街道名字，一邊說著：「不過紙本地圖啊......的確只會顯示街道名稱跟區域的大小。」

　　摩特好奇的問：「電子地圖呢？」

　　多利斯抬起頭，操作了一下，一張綠色半透明的光幕出現在眼前，它似乎也能共享給其他人觀看。「資訊比較詳細，對了！這間店也是地圖上的推薦，似乎評價很好。」

　　「這樣啊......」摩特愣著看著多利斯。

　　多利斯笑著翻開紙本地圖的下一頁，那是一張城市佈局圖。

　　「咦？」他驚歎一聲。

　　「怎麼了？」

　　多利斯調整電子地圖，與它跟紙本地圖並排，「這裡不太一樣，紙本中間畫著的是圓形的區塊。但是電子地圖並沒有這一塊區域。」

　　摩特反問：「不是因為後來建造過嗎？」

　　多利斯搖頭，「不太像，這個街道到對面街道，名字、位置都能對上，更像是電子地圖上取消了這一塊。」

　　「城市中央嗎？」

　　多利斯收起光幕，也讓摩特收好地圖，「之後多找些這座城市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我去找間旅館，以後會合更方便些。」

　　經過幾天的打探，摩特發現，多利斯每天清晨便會神祕地消失，直到中午才現身。

　　某天中午，摩特中與忍不住問道：「您每天一早跑去哪裡？」

　　多利斯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回道：「街上。」

　　摩特皺眉，雖然這個的確是回答他了，但卻又非常籠統。

　　多利斯輕哎一聲：「你別這副表情，我又沒有說謊？」

　　「那您應該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吧？」摩特帶著些微的斜視看著他。

　　多利斯吃下一口甜點，玩轉的湯勺才繼續說：「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正確的地點啦！畢竟我就是在城市裡面到處走。我也靠近過那個神祕的中央地帶，不過周圍都有圍牆，四個方位的入口很明顯地有警衛在。」

　　摩特回想這幾天的調查，「的確。我也曾經靠近過中央，也嘗試詢問過會回答的人，但不管哪裡的接待員都是以身分不足夠了解；詢問店家也沒人能描述裡面的情況。」

　　多利斯點頭，「我試著用迷路的理由接近警衛......」

　　「請您不要這樣主動靠近安全不明的地方！」話還沒說完，就被摩特打斷。

　　多利斯雙手攤平，嘆氣：「放心，還沒太靠近，就被以那邊是行政區域，非相關人員不可進入的說法被趕走了。」

　　多利斯繼續說著：「這樣不是更可疑嗎？我可沒看過什麼人真的進出過門口。雖然警衛到晚上就會離開，但門口也有監視裝置在，就算只是一隻野貓路過也會驚擾到警報。」
摩特挑著眉，覺得七世應該又是用了什麼危險的方法去測試這些情報。

　　「如您所說，您認為中央區域藏著什麼？」

　　「是啊。」多利斯手指輕輕點的桌面，似乎在思考事情。

　　「您為何那麼執意要進入中央？」摩特突然問道。

　　「咦？」多利斯抬頭看著摩特。

　　他嘆氣：「您是不是察覺到什麼，所以才那麼執著要進入那裡？」

　　「嘛......算是吧？不過中央周圍的牆似乎有阻斷波能的功用，我也不太敢直接用魔力探查......」

　　「又是『直覺』？」

　　多利斯點頭，望向陽台，目光落在遠處的高樓，「我想再觀察幾天看看。」

　　隔週的清晨，摩特從床上坐起，習慣性地轉頭看向房間的另一側，卻發現多利斯的床早已空無一人。

　　「又不見了……」摩特嘆了口氣，這已經是連續一週的事了。

　　他走出旅館，一邊繼續打探消息，一邊四處尋找多利斯的身影。就在他經過一條熱鬧的街道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

　　「今日新聞！最新消息！你絕對不想錯過！」

　　摩特猛地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愣在原地。

　　只見多利斯穿著簡單的當地服飾，手裡拿著一疊報紙，正熟練地向路人推銷。他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語氣輕快自如。

　　「七世？」摩特忍不住出聲。

　　多利斯聞聲回頭，看到摩特後，他並沒有露出半點驚訝，反而微笑著舉起手中的報紙：「早安，要來一份報紙嗎？」

　　摩特快步走到多利斯面前，壓低聲音問：「您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多利斯理所當然地說：「工作啊。」

　　摩特臉色微微抽動：「您是大魔導......」

　　「現在不是。」多利斯聳聳肩，「現在，我只是個承攬短工的旅者。」

　　「所以您的方式就是直接在這裡工作？」摩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這份工作很好啊，不需要身分級別，又可以自由行動。」多利斯揚了揚手中的報紙，「而且，我能最快掌握這個世界的動態。」

　　摩特深吸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幾枚當地貨幣，無奈地遞給多利斯：「給我一份報紙。」

　　多利斯眨了眨眼，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把報紙遞給摩特：「感謝惠顧！」

　　到了中午，多利斯準時結束了他的「工作」，輕快地穿過熙來攘往的街道，來到與摩特會合的旅館餐廳。

　　摩特早已坐在角落，手中拿著早上從多利斯那裡「購買」的報紙，一邊翻閱，一邊時不時皺眉。他抬頭看見多利斯進門，立刻放下報紙，語氣無奈：「您還真把這當成正經職業了？」

　　多利斯熟練地點了餐，然後才笑著回答：「為什麼不呢？我每天可以聽到許多有趣的事，而且不用自己到處打探消息，別人就會主動告訴我。」他拍了拍手中的報紙，「這比我們去到處問要有效率多了。」

　　摩特歎了口氣：「但您是大魔導，結果跑去當報童……」

　　「在這個世界，我可不是大魔導，而是個普通人。」多利斯不以為意地說，「再說了，我們現在的身分並不適合引起注意，低調點比較好。」

　　「您覺得每天站在街上大喊，很低調？」摩特無語地看著他。

　　多利斯聳聳肩：「至少比你帶著武器到處走要低調吧。」

　　摩特被噎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駁，店員便端上了他們的餐點。

　　「還有一件事情。」

　　摩特疑惑。

　　多利斯悠閒地拿起餐具，「你可以暫時停止使用敬稱了嗎？」

　　摩特愣了一下，「可是......」

　　「畢竟你一直用敬稱來稱呼我，其他人看到也覺得奇怪吧？怎麼看都是你年紀比較大。」多利斯指著他跟自己的樣貌。

　　摩特還在猶豫，可是多利斯像是這個世界的生活已經完全適應了一般，開始享用他的午餐。摩特無奈地搖搖頭，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拿起叉子，默默地跟上多利斯的節奏。

　　摩特注意到，七世時不時地會用上那副通訊裝置，但他從未說明自己究竟在與誰交流，甚至連內容也沒有透漏過。

　　摩特好幾次想開口詢問，但是以七世的性格，大概又不會說出完整的事情，自己又得去猜測。

　　突然，摩特卻聽見多利斯低聲喃喃自語：「真是令人不舒服的世界。」

　　摩特微微皺眉，放下手中的餐具：「怎麼了？」

　　多利斯沉默了一瞬，隨即換上慣有的笑容，語氣輕鬆地說：「沒什麼，只是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讓我有點在意。」

　　摩特盯著他，試圖從他的表情裡找出破綻。然而，多利斯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彷彿剛剛那句話只是無意間的感嘆。

　　「您還是別藏太多事情。」摩特語氣平淡。

　　多利斯突然轉移話題，「說起來，在我們國家也有奴隸制度吧？」

　　摩特點頭，「部分是一些罪犯刑罰，也有貧窮的人是為了金錢，雖然也有非法奴隸，但是非法奴隸商一直都有在捕抓，應該減少很多。」

　　多利斯若有所思地說：「那麼，這個世界呢？」

　　摩特一愣：「您是說這裡有奴隸制度？」

　　多利斯微微點頭，手指輕敲著通訊裝置，「我這幾天看到了一些事情，這裡公民階級比我們的國家還要徹底。從我們無法問出的情報就已經是一種限制。」

　　回想起城市巷弄的情況，多利斯繼續說：「你還記得小巷之中，有些人身上有金屬環吧？那就是，這個世界的奴隸。」

　　「那是奴隸？」摩特緊皺著眉頭。

　　「是啊。連基本的人權都沒有的奴隸，不過他們似乎為了要『管理』會讓他們戴上金屬環，那個作用是監視位置跟生命。」

　　多利斯猜測：「監視位置是為了不讓他們進入『普通人』的區域；但應該還有另一個用意，監視生命，當察覺不到這個生命體後，在該位置的裝置就會去『回收』。」

　　摩特的神情沉了下來：「所以您才說這是個『令人不舒服的世界』？」

　　多利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說：「假如連人的存在都能被視為物品，那麼這個世界的根基，恐怕早已腐朽了。」

　　摩特皺眉：「我們不是來推翻制度的。」

　　多利斯點頭，「我知道，只是有時候會想，在我們的國家是不是也有這種事情發生......」

　　他聳著肩膀：「或許我只是在後悔在皇宮時什麼都沒做吧。」

　　摩特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道：「七世，那不是您的責任，捕捉罪犯本來就是騎士團的職責。」

　　多利斯輕笑了一聲，拿起杯子晃了晃裡頭的液體：「是啊，當時的我確實也這麼認為，畢竟皇宮還有國王。但是我的權力卻比他還高，不是嗎？我只是開始覺得，或許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會更加後悔。」

　　摩特盯著他，試圖從那雙綠色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但你說得沒錯，我們來這裡是為了尋找傳承，不是為了改變世界。」多利斯放下杯子，語氣恢復了一貫的輕快，「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做出多餘的事。」

　　摩特看著眼前的七世，回想起他們在皇宮相處的時候。

　　那時候的多利斯雖然帶著笑容，但他總是輕飄飄的，彷彿一切都無關緊要。甚至在更早之前，他連情緒都不存在。

　　而這段時間以來，七世的「人味」變得更濃厚了，他語氣中多了一些遲疑，話語裡也藏著一些後悔，開始會動搖自己的情緒，這是以前的七世不曾流露出的感情。

　　「七世，您變了。」摩特輕聲說道。

　　多利斯帶著一絲嘲諷：「你就不能說『學習』嗎？」

　　摩特略為思考，吐嘲道：「一個有『過目不忘』天賦的人說什麼呢！我還真的沒看過您真正『學習』過。」

　　多利斯一怔，隨即勾起嘴角，像是釋然地笑了：「嗯，說得也是。真希望哪天你能看到我學習過程。」

　　用餐完，多利斯才嚴肅說著：「明天，我們進入中央。」

　　摩特一愣，隨即皺起眉：「您是認真的？」

　　「是啊。」多利斯語氣篤定，「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觀光，而是尋找傳承。目前這個城市的核心有一道看不見的壁壘，那裡就值得我們探索。要是真的沒有，也不用再繼續留著了。」

　　摩特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但我們現在的身分進不去，強行闖入的話——」

　　「大概會被抓吧？不過，也不是這樣直接闖入。」多利斯嘴角微微上揚。

　　摩特盯著他，眼神帶著些許不安：「您已經有計畫了？」

　　多利斯輕輕點頭，「還差最後一個關鍵。今晚，我再確認一些事，明天找個機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