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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不喜歡用第一人稱來寫東西。

關於他的事情，用旁觀的第三人稱又顯得冰冷矯情。明明就身處其中，卻以抽離的姿態記錄，不管怎麼想都有讓正在讀這些文字的你們有我不重視這些事情的錯覺。總之哪，在一些說不明白不得不為之的因素下，「我」這個字眼會大量地使用，多到讓人厭煩的程度。

多到連我都覺得厭煩。

事情大概可以追溯到某年某月某夜某廉價夜店發生的一件小事情。

大學時代的室友，我的死黨用半醉的姿態拉住我的手，打幾個酒嗝，笑得朦朧不清。我記不清他當時的眼睛和眉毛是上揚亦或是下垂，忘了他嘴角的弧度，但他的話就像流理臺抹不去的汙漬。

他說：牡牡，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我安靜地碰翻了離我最近的一罐啤酒，牛仔布料濕冷地貼著腿。我說：然後？

「別跟我搶，那女孩是我的。」他咕噥了一聲趴到吧檯上，把搬運的工作和酒錢都推到了我身上。

背著他回到宿舍的路上，腿濕濕冷冷的，有種腿要被冬天夜晚凍壞的錯覺。

舉步維艱。

說到為什麼他叫我牡牡，很蠢的理由，我就寫出來讓正在看的你們笑一笑。我的名字裡有一個牧字，好好的字到了他口中就變了調，牡牡筆記借我、吃飯啊牡牡。

牡牡，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隔天他被鬧鐘吵醒，按著額角問我是否有酒後失言。我說，你說你喜歡上一個女孩，他先是朦朧的笑了笑。

「對呀。」對呀。我學著他歡快又壓抑的語氣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走上前幫他按掉我盯了整晚的鬧鐘。

他的戀情很順遂，我不意外，因為他值得，應得，她一個很識貨的女孩。她和他，說來說去總是比他和他還要普遍。我不意外，真的。

畢業後三年，我收到了她寄來的喜帖，對，她，不是他。

伴郎，她請我當他的伴郎，最好的朋友，伴郎。

我把工作上最好的西裝穿到身上，矯情的用化妝品把自己打理的精神，把她寄過來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到胸口的暗袋。

胸口沉甸甸的，站在鏡子前面好一陣子，才處理好我那看起來像是吃到餿飯的表情。

「牡牡！」

他看到我出現在教堂，激動地撲上來抱住我：「我都連絡不上你！這幾年你去哪了？電話換了怎麼沒跟我說？」

啊。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我目不斜視。她露出了什麼表情，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過緊的擁抱讓胸口的戒指盒壓迫著我的肺部，有一瞬間我真的忘記了該怎麼換氣。

婚禮很順利，神父見證的時候他還哭了，顫抖著把戒指套到她的手上。那一枚在幾分鐘前還壓迫我心口的戒指，套到了她的手上。

婚禮結束後我刻意不去數我喝了多少酒，意識矇矓間沒有推開貼上來的紅艷嘴唇，我想我當時是知道那不是他。

長褲被褪下來時，我感受到了當年啤酒打翻在牛仔褲上的濕潤感，大腿像是被凍壞了一樣。

醒來時，昨晚的伴還睡得很沉，想了很久才還是想不起她的名字，過了一陣子顫慄才從尾骨竄上來。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找出精確的字眼來定義我當時的心情。

比較接近的大概是，欲哭無淚。

和女性交換了聯絡方式，她說雖然是以這麼莽撞的方式搭上軌，但是希望將來還有更多的可能性。

她把手機號碼端端正正寫在旅館提供的便條紙上，我放棄掙扎，接過紙張小心翼翼地了起來。

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答錄機有一通他的留言。

「牡牡，你有喜歡的女孩了嗎？好不容易連絡上了，喜帖不可以忘記我。」

冬天的太陽很晚才升起，有一剎那覺得時間就要靜止了。

我向公司請了假，把留言刪了，把電話號碼存到手機裡面，找了一部感人的電影抱著枕頭流了一些無機質的鹹水。

日子還是要過，日子還是要過。

牡牡，日子還是要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