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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就這樣過了三分之二,教授發表著報告繳交期限時才驚覺已經是十二月。校際的大比賽終於讓李振昌有上場表現的機會,贏球或輸球,都是一貫的沉默,或許是一種反差,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少話。跟和陳鴻文在一起的時候相比。
捕手用筆記本遮著臉,無奈的聽著兩個投手在對桌喋喋不休的討論控球和球種,彷彿別人都不存在一樣,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裡只看見在中場休息他和你交替擊掌,笑容滿面和自信。

幾個女生穿著厚夾克窩在操場邊,興奮的向男人們指指點點,時不時發出高頻率的笑聲和尖叫。大概是其它科正在上體育課,平常不太注意這種事情的李振昌站在最偏遠的角落用毛巾在練習,陳鴻文那房的人今天全部都遲到了,待會想必又要看到他們嘻皮笑臉的跑操場好幾圈。
望著牆壁,球擊中的地方留下了痕跡。教練把所有人和姍姍來遲的隊友叫去集合,腳踢中了掉到腳邊的球,滾了個大老遠,一直滾到石牆的最角落隱密。


就好像,他不在時你的寂寞,坐困愁城。


逼近月底的週末有寒流來襲,凌晨冷到大家戴著口罩圍巾才肯從宿舍大門出去。天空灰濛濛的,刮起的風有紅土和水氣,模糊到看不清楚對面人在擺什麼表情。
晚上交誼廳的電視不斷廣告跨年約會之日即將來臨,李振昌看著新聞跑馬燈,其它人已經都備好行程要到什麼地方去迎接新的一年,而自己還對那些浪漫或是熱血嗤之以鼻。二十來年都是如此,冰冷的瓷磚反襯著熱烈的氣氛。


「欸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喔」
離他最近的陳鴻文問。
『沒什麼興趣』
「不然什麼行程你有興趣」



…『泡熱水澡』


雖然說的正經卻是半開玩笑。


望著即將西下的夕陽映照著農田山巒,急駛而過,從窗外。
李振昌身旁坐著幾小時之前才尷尬認識的女性,途中除了剪票和詢問午餐意願外沒有更多話題,比起來前坐的情侶可是能把整輛火車燈都熄了還夠用的閃光程度。靠站時李振昌鬆了一口氣。他終於可以不用不自在的佯裝體貼禮貌,很快的走到隊伍最後面,把女孩留給有興趣的人照顧。


他老家的家人親戚熱情迎接,其它人到臥室就是撒也毫不客氣,李振昌把行李放在門邊,等著屋主來指示。
「欸李振昌,你跟我睡那間啦」
陳鴻文換上藍白拖,咬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指著另一端的小客房。


說好是要泡熱水澡的。
房間裡的浴缸大小非常剛好,冒著熱煙,泡的有些頭暈無聊。
早該想到的,把空間裡所有可以觀察研究的東西都看過兩遍,除了把頭靠在浴缸邊已經沒別的能作。

『欸陳鴻文』

「衝啥」

『無聊』

「啊不然我找那查某來陪你」




『幹哩係起肖喔』
「謀咧,是要我進去喔」

『肖欸喔』

你假裝不在意的語氣反而露餡。

「沖啥哩謀尬意一款?」
『黑啦黑啦』
「厚~還很難伺候內」

李振昌開門時一陣熱氣竄到房內,陳鴻文開著暖器除濕機窩在被窩裡。

『是有這麼冷喔』
「你是泡熱水澡我勒,房間冷死了」
『幹嘛不跟你女朋友睡』
想想在旅途中那一陣強烈的熱戀訊號。

「我擔心你啊」
『…』
挑眉。

「我怕另外一個妹自己睡會怕啊,


就跟你一樣啊」


陳鴻文笑的賊兮兮。
馬的他當時一定有看到自己被嚇到的表情變化。突然覺得有些惱羞,耳朵的溫度升高傳導到雙頰把原本就潤紅的臉色加深。

『去你的』

抓起枕頭往那個欠揍的臉上砸去。你來我往,又是拉扯又是吵假的,持續到電視節目開始倒數,大家都跑進來圍著電視,你們還沒來的及放開箝制著對方的手,五秒鐘響,四,三,二,一。
纏繞在你手腕的五指爬到手背,摩娑著像是在取暖,大夥爬到床上搶著要用棉被蓋住失溫的手腳。而,你的右手僵著,沒有移動。
你向來不記得哪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號,哪一年的一月一號,怎麼開始,怎麼結束。水滴滑下,從他還沒有吹乾的髮梢,所有人都回房之後,你假寐的拉開兩人位置。
那指尖觸感遺留在皮膚表層,粗糙的紋路足以讓人不用眼睛去描繪。他替你拉好有些摺皺的被褥,努力不去看,看他現在是用什麼表情在你身邊。

你倒數。

五,四,三,二,一。


陳鴻文躺下,你們相背而睡。
心跳聲震的過度,不快,卻很大聲。是在提醒什麼,而或許是每一個節拍都敲的過於沉重,誰都躊躇不前沒有回頭。曖昧的氣氛如此讓人沉迷,在夜裡。

李振昌和陳鴻文到底是為何可能在一起。
而他們在隔日的夜裡隔著彼此原本最適當的距離,仰望,閃爍的從天頂到地平線。

從天頂到地平線。
在你看來只不過是可以用手比劃出的直線,那兩顆星星卻永不得相遇。
陳鴻文牽著女朋友的手,站在你面前。

他舉起手因為遙遠的燈光拉出了影子。


你們是會牽手的。
在黑暗,虛晃飄忽,的倒影裡。


回程的火車買在凌晨,李振昌坐在沒人坐的對號位上,盡可能的離女孩很遠,離陳鴻文的聲音,也很遠。你們那一陣子的話很少,沒有吵架,沒有不愉快,只是沉默的繼續沉默,突然的,問了也說不清楚。漸行漸遠嗎,看不出來。
拿著他的簽名球,盯到眼睛累的闔上。他沒有發現你的異常,也許。

爾後你也有了自己約會,有了要體貼細膩的對象。騎著借來的摩托車,環抱在腰部的手特別冰涼。湊在耳邊講話的聲音嬌聲嬌氣,總喜歡問你為什麼會接受她。
第一次回答你支支嗚嗚。惹的她不高興而你還是不懂得怎麼搭話。
第二次回答你說因為是妳。她笑的抱住你,就在球場那堵圍牆旁。
你心裡有了另一個答案,你追求征服,還有對他,對於陳鴻文,給自己心靈上的安撫。
報復,無法填補的,反是越來越深。

他問過你。
「你到底是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講話」


『我沒有不喜歡你』
陳鴻文知道。
但是李振昌不知道。


你所瞭解的,也許他才是真正明瞭。


下著大雨的三月中旬,牆角的棒球因為灰塵髒汙和潮濕生了一層灰黑色汙漬。
紅色的縫線沒有一點點瑕疵,即使風吹雨打。
誰都可以假裝一個人很好,假裝不在意不知情。若你只是無知,無知的逃避,逃避的以為不會被傷害。偽裝的保護色,還是瞞不過先行透露出的醒目。

陰雨綿綿的春季聯賽最後一場,先發投手扛不過三局就被接連安打。教練臨時改派陳鴻文上場。但是比賽沒有贏,九局下半,輪到投手打席,再見三振。
巴士上,平常愛吵鬧的一群人異常安靜。

「陳鴻文今天不爽喔」
「誰知道他」

你室友在竊竊私語討論著。

「他最近好像心情都不太好」
「是喔我今天才看出來」
其中一個還翻了翻白眼。
雖然自己也不是一個情緒管理多好的人,李振昌不住的在心中翻了他白眼。


你稍微對他的作息百態有些熟悉。
那天晚上他一定會很晚,很晚才去盥洗室。

替他打抱不平,李振昌站在鏡子前洗臉,想著到底有什麼資格。
是陳鴻文他憑什麼讓你如此。熱水斷了,燈光也暗了,剩下洗手台前的一排日光燈。在鏡子中相對視,連一滴水落下都回響於耳。

『輸了不爽?』
「不是」

『不然』
「沒事,也沒怎樣」


陳鴻文拿起他的漱口杯跟牙刷,不怎麼搭理在一邊的人。
他真的心情很差,但是他們也好一陣子沒有好好聊天說話了,除了那些必要的溝通之外。莫名賭氣,和歉疚。

『不講』

「講什麼」

『聽說你最近心情很差』

「你還知道要來這裡問我」

李振昌沒回話。只看著地板磁磚。

「那你是怎樣,不跟我多講耍孤僻現在又來找我,我才想問你最近是怎樣?」

『我一直都是這樣』

「是喔」

聽聲音可以明顯感覺道上揚有些激動的語調。

「所以你就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我之前就說過不是』

有點無奈,無法控制的賭氣,倔強和不明情緒。



「沒什麼好說不是的」

『我…』

我不是不喜歡你。



「走了」


那個背影背著多少兩人生命中的缺憾,之後,已經回不去。

隔日他不知為何提著早餐出現在你宿舍門口。室友都還沒起床,在交誼廳他說著前一晚的比賽,像個沒事人般聊的起勁。
為什麼,沿著一口豆漿吞到肚裡,不問,不說,像是不成文規定。

或許是太害怕誰從天頂墜落。
吵架,然後你永遠想不起和好的理由。
就如你對於這份愛不明所以,卻一輩子記得是這麼用力的愛過誰。





如果因為相遇而燃燒殆盡,你們為什麼是隱沒在地平線的兩端,忘了怎麼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