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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隔天一早，桑尼亞起身的聲響讓我張開眼。往常他都會很輕的移開我的身子，但是每次我都還是會醒來，這次我看他坐在床邊擦擦臉，一會兒用床邊的小刀刮起鬍子，拉了拉他的衣服。

「來，幫你刮。」桑尼亞露齒一笑，我也笑著坐起身，他抬起我的臉，用濕毛巾擦擦我下巴，小刀很熟練的在我下巴劃了劃。

「會了嗎？」

「不會。」原本要點頭，但是他這樣輕刮著我下巴跟臉頰的動作很輕很舒服，讓我忍不住這麼說。「你天天幫我這樣弄。」

往常他一定會罵「臭小子」，但這次他只看著我笑了笑，刮完之後擦擦我的臉，又順著我的頭髮。

「好，天天幫你這小無賴這麼做，哪。」他幫我把頭髮綁上時說道。「頭髮這麼長，以後都不剪了？」

「今天不用上工，我可以幫你送飯。」被他吻著肩膀時我說。

「再睡一會兒，早餐放在那裡了，要吃完，嗯？」

「嗯。」

桑尼亞走後我又躺了一會兒，因為再也睡不著爬了起來，本來不想吃東西，但是想到他說的那些還是拿起櫃子上的盤子。

「......？」

往常桑尼亞都會把早餐留在那裡給我，可是這次拿起那個空盤子時，我看著上面已經被吃個精光感到奇異。

*

「小鬼。」

晚些我正要上甲板，經過廚房時被布魯諾叫住，他對我做了手勢，看他一臉凝重，我疑惑的跟著他進了廚房，然後發現大廚臭著一張臉在切魚。

「這兩天，紅酒少了三瓶。」大廚沒看我，把魚鱗刮下時低聲說道。「我原本要做燉牛尾，可是紅酒沒了，只能做成馬鈴薯牛尾靶把它糟蹋。」

「......。」他很少會說這麼多話，我跟布魯諾見他舉起刀子在半空中一停，兩個人互看一眼。

「乳酪也是，每天少一片。我告訴你，廚房裡再有一樣東西不見......」

他這才抬起頭，把菜刀砍在粘板上，那魚頭也應聲滑落。對上他火紅陰沉的雙眼，我忍不住倒退一步，布魯諾扶住我肩膀。

「我，我會跟桑尼亞說的......」

「保重。」布魯諾跟我走出廚房時也是一臉惡寒。


「加米尼德？」

我正要踏上甲板，一個掠過空中的影子讓我停下腳步，老鷹加米尼德直衝而下，我抬起手臂，牠這才繞了個美麗的圈子停在我手上。

加米尼德的羽毛已經變得羽毛豐沛，脖子上的白毛也相當漂亮，牠大多時候待在旗艦上，可是如果桑尼亞上戰船，牠就會跟去，然後跟他來來去去，桑尼亞幫牠在瞭望台上弄了個巢，大部分時間牠會待在那裡，但船隊航行較慢時，牠會在空中盤旋。

「你有什麼？」看到加米尼德腳上綁著一張折起來的紙，我疑惑的解了下，打開看到上面寫了一行字，我認出那是桑尼亞的筆跡。

中午會回來。

「......。」昨天桑尼亞才叫我不要在甲板上等，而且以前他從來沒有寫過這種紙條，甚至交待自己何時回來，讓我有些稀奇，不一會兒還看到下面他畫了個天鷹座。

「笑什麼啊，小鬼？」一會兒才發現抬著彈藥經過的戰船船員洛辛德奇怪的看著我，我趕緊把那紙張收起來。

「李維！」

我經過甲板時聽到亞倫諾的聲音，這才發現他正跟賽連還有艾米利歐、幾個戰船的水手在那裡，而他們旁邊還放著一座嶄新發光的大砲，亞倫諾正跟其他幾個人在填裝火藥。

「新買的？」

我跟著他們湊到那座大砲旁，亞倫諾熟練的跟其他人搬出砲彈，對我笑了笑。

「中海最新型的，靠岸時才買，船長說要看看它功效如何。」

亞倫諾幾個月前在東海時升上幹部，桑尼亞讓他輔助戰船舵手的維修工作，因為他對武器砲火特別有興趣，所以採買的工作他也常常插上一手。

亞倫諾現在已經跟艾辛格一樣高了，而且頭髮曬成白金色，身型結實好看，不過他笑容還是一樣爽朗，在戰船上人緣很不錯，舵手也很喜歡他。

「這是加農砲，砲口直徑加寬，而且改良成拖曳車可以移動，如果能多加幾座，戰船底艙的砲台就可以換掉，不用把船轉側面就可以發射了。」

亞倫諾說道，艾米利歐跟其他幾個人都點點頭。「那旋轉角度呢？」

「得試試看了。」

「喂。」我看著亞倫諾把火藥拿出來，艾米利歐對我一笑。

「考試過了，今天練不練劍？」

自從幾年前往南海進行密室訓練之後，我一直都有練劍的習慣，不過這一陣子為了準備航海士考試，我已經很久沒碰劍，被艾米利歐一問，我立刻點點頭。

「要練！」

「傍晚時？」

「好。」

「好什麼？」

我一回答就感覺到肩膀上被一搭，桑尼亞的聲音帶著笑意問道，我不知道何時他站在我身後，轉過頭我看到他眼睛緊盯著我時問道。

「船長，可以試射了！」亞倫諾跟其他人填裝好彈藥，興奮的搓搓手喊道，桑尼亞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看到灰毛小傢伙送來的信了嗎？」

亞倫諾把砲口朝向西方，所有附近的船都看著他們調整那座移動型砲台，桑尼亞在我耳邊問道。

「我收在口袋裡了。」我說，他露齒一笑。

「喜歡的話給船長親一個。」

「......不要在這裡啦。」雖然大家都看著大砲，但我還是不太想在這時候這麼做，不過看到桑尼亞做個鬼臉，我還是被他逗笑，抓住他在我肩上的手親了一口，但他不一會兒又在我耳邊低語。

「想回房間了。」

「......不行。」

我瞪了他一眼，但被他湊過來的嘴唇貼近，還是忍不住閉上眼，但這一次我還沒碰到他，那發出去的大砲聲讓我停下，所有人也都看向那大砲發射出去的方向發出驚嘆聲。

「夠遠的。」洛辛德瞇起眼，桑尼亞對在瞭望台上的桑德拉喊道。

「怎麼樣，桑戴？」

「你沒白花錢了，這顆砲彈遠到我這雙利眼都看不到啦！」桑德拉瞇起眼一陣喊道，讓所有人都發出笑聲。

「少喝點蘭姆我倒是會信你！」桑尼亞下巴指指他手上的酒瓶笑道。「到底落在哪？」

「少說有二十風里遠！」桑德拉拿起望遠鏡，不太確定的說道，一會兒又是臉色奇怪的朝望遠鏡看了又看。

「還要再發射一發嗎，船長？」亞倫諾問道，一旁賽連幫他抹掉臉上的火藥污漬，結果手指也沾上那烏黑，兩個人相視一笑，亞倫諾用布擦擦他手指又在他臉上一吻。

「再來一發吧，桑戴叔叔老花眼實在不知道砲彈去哪了。」桑尼亞看了瞭望台上的桑德拉一眼笑道。

亞倫諾跟其他幾個人再度把砲彈填裝上，艾米利歐對桑尼亞說道。

「上一次停泊有聽說，內陸總督的『赫卡特首飾』已經全部替換，他們的大砲全部換成改良的加榴砲。」

「一次可以發兩發砲彈嗎？」桑尼亞摸摸下巴，但艾米利歐搖搖頭。

「據說可以發射六發，我不知道是否屬實，下次停泊可以再打聽。」

我知道四顆砲彈足以讓一艘船立刻沉掉，但是艾米利歐說的「赫卡特首飾」我卻是沒有聽說過。

「那是什麼呢？」我問。

「中大陸總督控制整個東南沿灣的大砲堡壘。」艾米利歐說道。「一直以來沒有海盜船隊敢靠近那個海域，因為他的大砲堡壘是沿著港灣還有附近小島建造的，圍成一個半月形的防禦線，而且他們有燈塔觀測線日夜監控海域，只要不是屬於大陸或是王室、和法商船旗幟的船，他們就會發動攻擊。」

（赫卡特：Hecate，希臘神話的 夜之女神）

「總之是道無敵的防線。」一旁艾方瑟林說道。「晚上從東南看過去，每個大砲堡壘都會有火光，連起來就像女神戴的項鍊，所以有這個名稱。」

「我看該叫『女神貞操帶』。」桑尼亞點起煙斗時挑起眉毛，讓其他幾個人也笑出聲。

「好，可以發射了。」亞倫諾用桑尼亞點煙斗的火柴點著大砲上的燃信，因為知道緊接而來會有震耳的大砲聲，所有人都捂起耳朵，以至於瞭望台上的桑德拉大喊的聲音幾乎沒人聽到。

「不要發射，船長，別發射！」

我幫桑尼亞捂住他一邊耳朵，一會兒那大砲上的燃信燒起來時，我這才聽到桑德拉的叫喊。

「不要發射，船長！」桑德拉指著前方大叫。「前面有船隻，快停止！」

「他說什麼？」亞倫諾抬起頭的時候，那燃信已經快燒到尾端，他跟其他幾個人看到前方海平面的船時趕忙拿起截斷燃信的剪子。

「老天，快停止它！」

看出大砲瞄準的方向正是那船隻的方向，所有人都衝上前，可是卻來不及剪斷燒到盡頭的燃火。

「讓開！」桑尼亞推開亞倫諾，一腳猛踢那大砲身管，同一刻轟然巨響讓我們都閉起眼，砲管被一踢稍稍一歪，射出的時候只見那船旁邊的海域海水爆開來，我趕緊抓住桑尼亞的手，耳邊都是嗡嗡的聲響。

「沒打到？」

「萬福瑪利亞，就差那麼一點！」看著望遠鏡的桑德拉說道，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船長，那不知道是什麼船，沒有旗幟......」

「讓戰船去看看。」桑尼亞接過艾方瑟林的望遠鏡瞇起一隻眼說道。「舊型的三帆船，現在還有人開這個？」

「可能是走私的商船，這條航線不會是要去中大陸的，除非他們要避開主要航線。」

艾方瑟林指示幾個人傳遞訊號給戰船，但表情也是難掩疑惑，畢竟艾辛格選定的這條航線就是較少人會走的，主要是桑尼亞的船隊現在已經太大了，戰船數量也比以往多，他不想引起週邊大陸的注意。

戰船很快就到了所有船隊最前，我們從遠處看過去，只見那艘船沒再航行，反倒是幾隻小船從那船上駛離，桑尼亞不一會兒得到戰船送來的消息。

「是艘奴隸船，船主跟船員都划船跑了。」艾方瑟林念著戰艦鳥送來的信說道。「應該是被我們那聲大砲還有整隊戰船嚇壞了，你要上去看看嗎？」

「奴隸？漂亮嗎？」桑尼亞摸摸下巴，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察覺我的視線只清清喉嚨。「的確是必須檢查一下，乾淨沒病的話下個港口可以賣掉。」

「他們說你親自上去看看好了，上面的都是女人，只有幾個男孩。」

「要不要去？」桑尼亞問道，我只聳聳肩。

「我下午要練劍。」

「馬上就回來了。」

我最後還是搖搖頭，桑尼亞捏捏我的臉頰一笑，這才跟著他們上了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