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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最冷時節，梅花開得燦如煙霞，是他這輩子從沒見過的景緻。
無名氏不畏寒。多少個冬天，他都獨自度過。卻在那片梅林裡頭次知道什麼叫冷：許是因為顧朔話雖不多，卻牢牢記得要替他攏緊暖裘；自己衣服沒穿多少，倒總是不忘要給他帶個暖手的湯婆子。
「顧朔，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無名氏抱著被塞過來的湯婆子、神情複雜。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嗯。」顧朔不冷不熱虛應一聲，又伸手替無名拉起暖裘的兜帽——一圈白絨絨的兔毛，襯得無名氏整個人愈發白淨乖巧、
還有點可愛。
顧朔面無表情，眼底卻藏了笑意。
就像看著最珍視的人一般。
無名氏忽然覺得刺痛。他一下拍開顧朔的手，轉身想走。
「無名。」
顧朔的聲音不大，那呼喚幾乎被雪天的寂靜吞噬、在漫天梅香裡湮沒。
卻生生扯得無名氏踉蹌。
兩人之間一時只餘梅香隱隱。
忽然，顧朔輕聲說了句什麼：
「……」
無名的眼圈驟然紅了，卻緊握著拳、不肯回頭。
他顫抖著深吸口氣，自顧自背對顧朔冷聲道：
「顧大人，按無名推測，不出三月，那位就會開始發現事有蹊蹺……該做什麼顧大人好自為之。另外……」
「別再做無謂的事。」
無名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用力忍下眼中淚意，才強裝鎮定轉身。如平時一般，手下意識想撫平肩上暖裘，又想起手裡還抱著的湯婆子——
儘管它已不覆方才溫熱，他也不想物歸原主。
他看一眼顧朔臉上的表情都不敢，只故作隨意道：
「今日是無名掃興了，下回……」無名又是一頓，
沒有下回了。自嘲伴隨更尖銳痛意油然而生。
真是，多說多錯。
說不清哪裡，或該說哪裡都疼……真疼啊。
無名低下臉輕咳低笑。
「如此，無名少陪了。顧大人自便吧，告唔……！」
不知何時，細雪又下起來了。柔柔密密，就像愛人的吻。
輕悄掩去梅林裡那些傾心相許的秘密。

顧朔，收起你的溫柔心善，京城就要變天了。
這無望的沼澤裡邊，無辜的人命最不值錢。
還有——
……別再管我了罷，不值得。
無名低咳著抓住顧朔衣襟，淚水決堤。委屈，又欣喜。
他聽懂了。

他竟聽懂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