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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微光　　　　　　　　　　　　　　　　【姬王子】


　　『生為何物，死謂何物，存在與生存的意義又在哪裡？』

　　清晨耀眼的日光灑在臉上，眼簾輕微顫動，隔著一層薄薄皮膚毫無規律的光線徑自闖入了原先模糊混濁的黑暗視界。

　　看似還在潛眠的審查官左右搖晃著頭部像是要躲避刺眼陽光而低聲沉吟，最後仍不敵驚擾眨了眨眼眸迎上敞開窗簾的玻璃窗，光線便是從那一大片空間灑入室內。

　　緩緩坐起身後他並沒有立即下床，他盤著腿將手臂撐在上頭藉以支持低垂的腦袋，難得臉色蒼白狼狽，大腦思緒仍渾渾噩噩地亂成一團。

　　嘆出一口夾雜著渾沌的氣，審查官再次盯著自己握緊又放鬆的雙手，單有練劍產生的薄繭，其餘仍是如往常一般乾淨無塵。

　　是啊，只是看似如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而已，人眼所能見的畢竟有限。

　　情緒回歸平穩後他才動身整理著裝，隨手翻閱昨晚擱在木製圓桌上的文件，大多是行政式文件及幾張需要親自處理的事務，而其中畫有好幾道刪除線的名單參雜其中。

　　細長的手指輕撫過用鋼筆刻畫出的筆直線條，面容沉靜如同閱讀不重要的文字般清清掃過，這其中亦然有他親近的對象陳列項目之中。

　　僅僅是將指腹婆娑著不帶有任何意義的文字，但卻如同本人的意識也依附其中擾亂著他的心思，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型，毫無血色的唇流暢地低喃對方的名字。



　　「古魯瓦爾多？」

　　隨意行走在對方領地內的審查官一如往常闖入此刻理應待在王宮辦公的年輕君王所在的房間，不料卻僅有穿梭於空氣中的微光粒子等待著他的道來。

　　布列依斯皺了眉，走進房內審查佈局，帶有俐落紋理的上等高級木桌上已有一絲塵染，室內的模樣和前兩天他來時並無二異，更加顯現出被擱置一陣子的景像。

　　難道自他離開後這君王就再沒進入過這間房間？

　　他並不認為古魯瓦爾多會是個突然心頭一念便換房睡的人。

　　這些日子他倒是常來這裡，王宮格局周邊土地他大致都瞭若指掌，就連年輕君王所會待的地方他也有自信能知ㄧ二。

　　但他唯一錯估了的是黑王子有時候也是會做出不符合他風格的事。

　　「怎麼了，你最近很常過來呢？」

　　坐在外邊庭園的古魯瓦爾多偏過頭向銀白髮審查官詢問，不小的歐式庭院建築全採用白色雕花建造。

　　說實話，布列依斯看著被稱做黑王子與全白的景色相襯這一組合有點想笑。

　 「莫非古魯瓦爾多不希望我過來？」

　　「我可沒這麼說，倒是受國家重用的審查官常常跑來隆茲布魯似乎不大好？」

　　他拉開靠近對方的鏤空雕花座椅逕自坐下，順道替空了茶杯的王子和自己添上新的一壺清幽花香。

　　「這是你自己泡的？」

　　沒有回答黑王子的問題，他彎起姣好的笑容詢問。

　　古魯瓦爾多聳了肩同樣不做正面回應，伸手拿取精巧的白瓷杯子一口飲下。

　　「我今天還有工作要做。」

　　語畢，黑王子瞥了審查官一眼，接下去的話不用明言已是雙方共有的默契。

　　不可否認地，布列依斯認為待在這裡的時光是相當愜意的，待在古魯瓦爾多的身邊讓他感覺能放鬆許多。

　　──但也僅是最多只能再維持一個月的關係了。



　　結束午茶時間，古魯瓦爾多立即動身前往他所謂的『工作』。

　　來訪的審查官亦然跟隨著他的腳步前往地下幽暗的空間。

　　與方才清新自然的空間迥然不同，但不免地布列依斯卻認為這樣才像是黑王子一慣的風格。

　　或許是太過接近太過親密，不自覺間連黑暗面也一並染上了對方的習性也不一定。

　　向下延伸的樓梯通向愈發昏暗的空間，唯有那雙如紅寶石般的紅色眼眸愈發鮮明耀眼。

　　專屬於年輕君王的私人空間形成一種不知該譽為莊嚴又或者是沉重的次元，自從來到這裡兩人間便沒有再進行過任何對話。

　　他看著略帶興奮因子的古魯瓦爾多從事他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工作，自己則是環顧四周，看著壁上愈來愈多的標本輕嘆。

　　「生為何物，死謂何物……」

　　聽見微弱的呢喃，原先專注於做著手上標本的黑王子稍微抬起頭來，視線恰好對上審查官憂愁複雜的神色。

　　「生與死本為同物，同樣是生命的一個章節。」

　　布列依斯回過頭來看著古魯瓦爾多，對方仍然仔細地處理著所製作的每一個標本，一點也不馬虎，那樣的黑王子看來並沒有眾人所說的如此恐怖，反而此時的他看來有種格外澄澈到能看透整個人的感覺。

　　布列依斯繞到年輕君王的背後，伸出雙手繞過白皙的頸部環抱著對方。

　　「古魯瓦爾多……現在的你很美。」

　　「……你的腦子還正常嗎，布列依斯？」

　　雖然沒有拒絕對方的擁抱，但古魯瓦爾多還是忍不住蹙了眉，今天的布列依斯感覺整個人不太對勁，說不上是怎樣的怪，卻覺得對方漸漸有了與自己相同的氣味。

　　審查官的下顎輕靠在黑王子的頭上，黑色的髮旋清晰地映入眼簾，他那雙環住對方脖頸的手恰好能撫上古魯瓦爾多的側臉，從尖型下顎往上輕撫，柔軟冰冷的溫度滑過掌心，修長的手指就這麼乾脆地鉗住下巴，以指腹輕輕婆娑剛經過花草茶滋潤的鮮嫩唇瓣。

　　「…布列依斯，你干擾到我了。」

　　黑王子發出沉悶的抗議聲，被對方牽制住行動使他完全不能專心於自己的工作上，平時總是慵懶的眼神難得認真地瞪了與這空間格格不入的白色物體一眼。

　　審查官沒有理會年輕君王的低吼，他愈發強勢地抬起對方下顎，低下頭將那片令人垂涎的薄唇擄獲，唇瓣交疊相互舔拭，掠奪性般地將對方口腔內的鮮活空氣侵略殆盡，纖長的手指靈活解開純黑上衣衣領，緊密的距離使耳邊能清楚聽見黑王子不經意的輕聲喘息。

　　煽情而誘人。

　　半晌，審查官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年輕君王的的薄唇，古魯瓦爾多右手仍緊抓著布列依斯上臂的衣袖癱軟了身子。

　　依偎在他身上的布列依斯將手以極其緩慢溫柔的步調從衣領探入，撫摸那片光滑細緻的肌膚觸感，游移至胸口的手掌心傳來甚快的心跳律動。

　　──貼上古魯瓦爾多胸前的掌心還能夠感受到名為生命的脈搏。

　　布列依斯覺得自己的腦袋愈來愈混亂，也許他正因此而微微顫抖也不一定。

　　似乎是有些能理解審查官的種種怪異舉動，古魯瓦爾多減緩急促的喘息，仍維持著對方由後方擁抱的姿勢，石榴紅瞳仰視布列依斯有些迷離的神色。

　　「覺得痛苦的話就下定決心。」

　　他將手隔著衣物覆上對方停留在心臟位置手上。

　　「你還有需要守護的重要東西在吧。」

　　「啊啊……是啊，你對我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存在。」

　　布列依斯將鼻尖蹭在古魯瓦爾多的肩窩處，低喃的聲音盤繞在對方耳際。

　　可以的話，他何嘗不是最想將時光停留於此的人呢？不去思索太過繁雜的事，這一生只要能和她及他長相廝守便足矣──然現實卻只准許他追求其一。

　　「抱我吧，布列依斯。如此我便准許你擁有殺了我的權力。」

　　古魯瓦爾多站起身面向他，雙手同樣勾住對方脖頸，瑰紅的眼眸緊盯著一瞬間有些倉皇失措的審查官的瞳。

　　布列依斯彎起嘴角淺淺笑了，擅自自嘲落寞的笑，又擅自釋懷般愉悅地笑著。

　　……原來你什麼都猜到了，卻還准許我待在你的身旁嗎？

　　「悉聽尊便，我親愛的君王陛下。」



　　「我們……末日再會吧。」



　　逐漸消逝的是曾經那一線微光，



　　　　　　　　　　　　　　　　　而末日終將迎向最後的消亡。


【おわり】　By Koi 2014/03/03

有時候看似理所當然的存在卻不一定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取捨當中也許會意外失去對自己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但那畢竟都是自身所選擇。
人類的心人類的習性實在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