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阿希 惡夢/柳娘雁靈/溫馨】

夜已經很深了,整個斂雨居彷彿只剩她和眼前的燭光還醒著。柳青獨坐桌前,捧著義兄給她的醫書,倚著燭火,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咀嚼著。夜晚很靜,雖知不會吵醒人,她仍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地翻動書頁。

燭火微晃,安靜的小屋裡傳來沙沙的聲響,那並不是她翻書的聲音。

柳青頓下動作,放下書,輕輕轉回頭看。此時睡在床上的孩子又翻了一個身,她隱約看見那張稚嫩而精緻的小臉上眉頭緊蹙。

雁靈那孩子,又睡不好了。

柳青遠遠望著床,遲疑半晌,最後將書本擱在桌邊,輕輕地站起身,走至床邊坐下。小小的女娃仍睡著,卻不自覺地又翻動了身子,身上的被子因此被踢了開,只蓋到了她半個身子。

柳青嘆了口氣,輕輕地替孩子拉好被子,免得她在夜裡著了涼。孩子不翻動了,但小小的眼眉仍然揪著,很不舒服的模樣。柳青伸出手,探了探女娃的額溫,再摸了摸她的脈搏,有些不知是好地皺起眉頭。

雁靈沒有發燒,脈搏也無異狀,看起來沒有生病。這樣,她倒不知道女娃睡不好的原因出在何處了。

「……柳娘?」軟軟的聲音突然間響起,她有些錯愕地低下了頭。只見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空靈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她。那雙好看的眼眸除了一點倦意,一點困惑以外,不帶其他的情緒。

柳青愣了一下,隨後伸出手,掌心覆上女娃的額頭。

「吵醒妳了?」

雁靈睜著眼睛,豪無表情地搖著搖頭。

「最近妳總是睡不好,哪裡不舒服嗎?」她再問。

女娃仍是搖搖頭,但這次,她思考一下,回答了問題。
「雁靈作夢。」

……原來是做噩夢了啊。柳青會意了過來,卻沒有進一部的問了。她猜女娃是夢見以前的事了,但偏偏那些記憶早已隨著她的情緒化成散沙,就是要她說,恐怕也說不出所以然。

不過,作夢某程度上,比生病還難處理。

柳青沉吟一下,一時之間有種發現病根卻找不到藥醫的苦惱。她不知道該怎麼哄因惡夢失眠的孩子入睡,也不記得自己有被哄著的經驗──當她還有蘭姐姐疼她時,她幾乎一夜無夢,而現在孫蘭成為她惡夢的一環,卻已經沒有人能哄她了。

不過,被安撫入睡的經驗,似乎還是有的。

她看著睡不好的孩子,目光卻隨著思緒回到了許久以前。那時她剛捨棄穆彤曦成為柳青,沾慣血腥的雙手剛學會製藥與診脈,而她的第一個病患,卻是視她為妹妹,又耐心指導她習醫的義兄。

那起因一場誤會,向來慈悲和善的義兄不慎遭其他黨派所傷,一度險些喪命。血簪子穆彤曦向來是見慣血光的,但當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人是義兄,她才再次驚覺死亡如此靠近。為此,就算床上的人已脫險,她仍好幾天不敢離開床邊,也不敢闔眼。就怕一個不留意,死亡便溜過她的眼皮子,轉瞬伸手掐住義兄的頸脖,就如掐死那些她曾極度重視的人們一樣。

後來,還是轉醒過來的義兄安撫了她。

「沒事,小青。」臉色慘白的居主努力扯起了笑,然後抬起了手,覆住了她的眼。「去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沒事了。」

……多麼哄小孩的話,可不是嗎?

但那個時候,她卻是接受了。像小妹妹可以不需理由地信任兄長一樣,那一晚,多日不敢闔眼的她枕在床尾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後,他確實沒有欺哄她。

「……柳娘?」也許是見她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床上的孩子眨眨眼,再次輕聲地喚了她。柳青回過神來,想了一想,然後伸出了手,覆上女孩小小的眼睛。

「沒事,雁靈。」手指一下一下撫著女娃的眼瞼和眉頭,她輕聲地哄著孩子,彷彿母親哄著自己的娃娃一樣。「柳娘在這。快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沒事了。」

小小的女娃安靜了下,許久,才輕輕地動了動身子。不是方才不安的翻身,而是縮起身子,朝她挪了過來,直到額頭輕輕碰上她的腰。

柳青不言不語,依舊一下一下地順著娃娃的眼瞼,直到床上的孩子除了安穩的鼻息以外,再無動靜。她悄悄移開了手,此時孩子已緊閉起眼,小小的眉頭終於不再緊揪。

她想,這一次,雁靈這孩子不會再受惡夢攪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