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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更迭。
  資訊的自由、科技的發展,這些改變都會化作精準的數據來提醒他——亙古不變的事情就是改變。
  物是人非,但事物無論歷經多少年代的洗禮都悖離不了它的本質。一個物品的初貌並沒有多少人在乎,因為每個人都希望一切能夠往自己或他人滿意的方向改變。
  但Steve在乎,當他在冰雪中沉寂了七十年那般遙遠的時光,卻依然幸運地再度與Bucky相逢的時候,他知道他就算極力隱藏也無法將「過去」視而不見。
  繁華年代恰巧證明了,時間的洪流無法把事實沖走,無論有沒有人記得那件事情。
  這是Steve見到他才知道的世界另外一個不變法則。


  「Captain,謝謝你的『好劇本』,我想我拍得挺不錯。」
  Iron Man的回報隔著藍芽耳機穿過Steve耳畔,不自然的機械音卻彷彿轟隆巨響在他耳裡炸裂,反射性的閃躲動作帶回他早已游離的精神。
  「嗯……不得不說,『Hulk大戰Godzilla』的戲碼還真挺精彩。」或許是因為高速飛行的關係,紊亂的氣流幾乎要吹散Stark的聲音,但Steve甚至連那聲愉悅的輕哼都聽得見。
  正當他想要回應時,隨後插入的飛快語調堵住了懸在嘴邊的言語:「拜託,那種彆腳東西也能稱得上是Godzilla?」Clint的聲音就和他射擊的速度一樣快,他一字一句地聽卻覺得不太清楚。
  他和Tony隔著強大的通訊器材一邊戰鬥一邊拌嘴,而Steve通常都會出言阻止他們持續轟炸隊友的耳朵,他要求復仇者所有成員——他自己絕對不是例外——每一次的行動都必須謹慎處理,以降低戰損與傷害為目標來完成任務。
  「吾友們,什麼是Godzilla?」來自異界的雷霆戰神Thor發出和平日的威嚴形象大相逕庭的問題。
  「男士們,你們不覺得現在應該專心戰鬥,而不是討論異種幼兒和傳奇怪獸的關係?還有,Clint,當心後面。」這一次是個例外,中斷男人們那顆赤子之心交流的,是紅髮女特工的低沉聲音。
  「什……」
  復仇者接下來不知道是出於戰略或者放鬆的對談聲都融入背景,變得像是收音機嘈雜的音訊。Steve短暫回歸的精神彷彿又要再度飄離,對著包圍住自己的敵人揮出強力的一拳或者是盾牌丟擲的動作都變成一種不經思考的本能。
  危險,四倍的敏銳感官提醒他現在因為失常的心不在焉所以被敵人進逼的窘況。他是在敵人堅硬的拳頭即將撞擊在他的鼻樑前一剎那才找回平常認真迎戰的心態,他沒有時間斥責自己的分心,只是果決地舉起盾牌格檔,為了抵擋衝擊力而倒退幾步。
  ——沒有任何動靜。
  盾牌後方的士兵皺起眉頭,他對於打鬥時間花費的估算很少出錯。但現在的狀況非常弔詭,敵手最佳的攻擊瞬間早已悄然流逝,Steve卻始終沒有感受盾牌吸收力量時的震動。他小心翼翼地拿下盾牌,映入眼簾的景色只是一片狼藉的戰墟,以及冬季那淨藍間泛佈絲絲雲灰的天空,敵人臣服似地倒在他的腳邊,敵人動彈不得的身體旁有幾個很少見的金屬彈殼。
  趁著現在沒有敵人圍攻的空檔,他彎下腰把其中一個彈殼撿起端詳,湛藍的眼眸倒映金屬的銳輝。然後Steve似乎從中得知什麼震撼的消息般,一股熱流剎那間竄上他的眼窩。
  思念、自責、喜悅與憂傷,複雜的情緒伴隨著如漲潮般湧現的回憶席捲了Steve。他像是承受浪濤衝擊的落難人一樣冷著、掙扎著顫抖。即使這個當下他確實是無助地在情感的海浪裡震顫,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除了漸強的風聲,Steve與周遭一樣靜謐。
  Steve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只是安靜地握住掌裡的空彈殼,向著某個遙遠的地方行了軍禮——
  ——直到令人暈眩的金紅身影佔據了他的視線。


  Steve的手撐住會議室的桌面,環顧坐在他兩側的戰友們,標準地做出一位嚴謹肅穆的長官公告事務的姿勢。
  「我對於今次任務在戰場上的失常表現致歉。」他懇切地說,頭微微垂下,修剪過後的金黃短髮無法遮掩他緊擰的眉。他用力吸起寂靜的空氣,伴隨著話語一起吐露出來:「因為我私人情緒問題影響了整體狀況,沒有做到策畫與擊退敵人的工作……我保證下一次不會有這種狀況。」
  「嘿!老冰棍,我真覺得你應該試著走出過去。」Tony眨眨斗大的眼睛,目光直勾勾地望向正對面表情凝重的軍人。
  「Steve,畢竟無論是你還是那個Winter Soldier都無法回到七十年前……呃,我想你應該試著更習慣和喜歡這裡。」已經從怒火中燒的狀態恢復成溫文儒雅的Bruce扶起滑落的眼鏡。「就算是重要的東西,有時候放下也不是壞事。」
  「其實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糟糕……」Steve試圖露出以往溫和的表情,他勾起唇角,懸在嘴邊的言語最後混亂地揉雜成一聲嘆息。「把你的腳放下,Tony。」
  「噢,當然。那也麻煩你把難看的表情收起來。」Tony撇撇嘴,調整自己無拘無束的坐姿。真是個老古板。
  「看來你有你的任務了,Captain。」Clint鼓勵地按了下Captain寬實的肩膀:「放心去吧!我們都會等你回來。」
  「我和Falcon曾計畫過,但是現在……我不知道……」四倍的力氣與堅持一點一滴的流失,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有些無力地鬆開蜷曲的手指,手中的金屬彈殼便從指縫間滾了出來:「我不知道要從哪裡找起。」
  Natasha傾身撿起在桌面上滾動的彈殼,纖長的手指往復婆娑,轉動彈殼的方向仔細觀察。敏銳如她很快地發現端倪。
  望著那即使在劣勢中也不屈服低頭的超級士兵此時此刻卻垂頭喪氣的失落模樣,她卻一如往常,若無其事地拿著子彈走向他,沒有安慰、沒有鼓舞。
  「也許就和你期待的一樣,Steve。」Natasha低沉冷漠的嗓音卻成為一絲希望的曙光,她將那個蘇聯製的彈殼放回青年的手裡,他的手溫熱得彷彿能夠燒熱金屬彈殼。
  在那名美麗致命的女殺手旋身離去之前,她傾身附語,因為深藏七十年的情感而迷惘不安的青年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一片。
  ——他一直在你身邊。


  假如世界末日是一個迫在眉睫的事實,沒有人能做到完全的英勇無畏。

  鉛筆來回掠過空白的紙張,墨黑的線條又被畫者一次又一次地擦去,直到整張紙因為留下橡皮擦也無法完全抹除的痕跡才被棄置在一旁。
  他低頭看看自己眼前唯一一張沒有淪為犧牲品的紙張,畫紙上的線條勾勒出人物大概的外表——一個身材結實的男人露出冷峻平淡的表情,他露出鋥亮的金屬左臂,凌亂的褐色長髮微微飄揚。畫中的男人有著與七十年前某個英俊挺拔卻玩世不恭的布魯克林男孩有如出一轍的五官。
  他回想起前些日子與Winter Soldier交戰的時刻,Winter Soldier俐落地把玩著短刀,然後銳利的刀光以飛快的速度一次又一次拂過他的肌膚,快得他幾乎難以閃躲,感覺就像是自己強化過後的性命懸掛在暗殺者的刀鋒上頭。
  Winter Soldier的力量很強、速度很快,戰鬥方式狂野強勢,代替那張被遮罩的嘴巴宣示自己掌控著這場格鬥。——從來沒有一場戰鬥能夠令Steve畏懼,但是那個來勢洶洶的殺手是如此強勁,讓他竟也開始設想,要是死在這個敵人的槍管下會有什麼後果。
  當Steve辨認出Winter Soldier就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的時候,他能從對方短暫的迷惑反應看出他也許失去了記憶,卻依舊認識他。
  他因此對他的戰鬥望之卻步。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決心阻止幾乎填滿他人生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覺悟親手摧毀他的世界。
  無論是過去煎熬的時刻,抑或是寂寥的現在,他都比初來乍到二十一世紀時更加徬徨不安。

  被全美國歌功頌德的自由鬥士褪去國旗色的緊身制服之後,也就只是個空白地苟活七十年的布魯克林小子而已。
  然而那精銳的暗殺者只要用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足以凍結所有的空氣,讓他窒息。


  記憶如子彈迅擊而來。
  當Winter Soldier看見那張神似自己的臉出現在展示牆上時,他頓時失去了做為一個精銳殺手應有的判斷力和暗殺者必備的謹慎,直覺取代了一切理性思考,他全盤接受展示牆上描寫的每一段文字和每一段源自舊時代的黑白錄像。
  但是隻字片語並無法填滿他腦海中所有遺失的空白,紊亂的記憶片段從他的視線飛入他的腦海,拼湊成模糊的畫面映射在他的面前。他用力地回憶、用力地想,意圖把所有不規則竄入的畫面連結成他過去的全貌。
  他已不如以往,無力阻止自己重蹈覆轍地流失記憶和情感,消去他潛意識覺得他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瞬間,他也想緊緊抓住真正屬於他的東西。

  現在大概算是獲得自由的Winter Soldier,如同一抹幽魂在城市裡遊走,刻意讓自己掩蓋在人潮中,沒有人關注、漫無目的,他終於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去熟悉屬於自己的事情。
  他甚至偶遇了Captain America與他的新團隊在大街上與奇異的物種對打。那時他沒有衝鋒陷陣,但他從竄逃的人群中溜走,躲藏在被堆疊在一起的房車後頭。在Captain America被重重包圍的時候,用他悄悄藏在身上的狙擊槍結束了Captain的危機。
  他的動作非常熟稔,彷彿他老早做過千百萬次。
  Captain朝著他射擊的方向望了過來,但他沒有真的發現到他在這裡,肅穆的軍人只是把併合的手指抵在眉心,沾染些許鮮豔的血液朝他揮出。
  他現在就身處他們在那場戰鬥中萍水相逢的地方——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繁華的樣貌和他腦海中浮現的地方大相逕庭。他印象中的布魯克林有很多條窄小的巷子,老舊的店舖裡有和藹的老夫婦為人服務。
  他和那擁有一雙藍綠色雙眼的小個子總會一起穿梭過一條條巷弄,在轉角的麵包店買幾塊糕點,有時候麵包店的老闆娘會因為心疼瘦弱的小個子,所以貼心地免費多送幾塊剛出爐的麵包。他們無時無刻都伴隨著彼此。
  他記得小個子的雙眼非常通透,閃爍著金綠光芒的藍眼睛總是堅定地凝視著他,在記憶裡、在過去、在他心中,用眼神無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Bucky、Bucky——不是Winter Soldier。
  就像當初在橋下還有母艦上遇見的目標,那手持星盾的鬥士擁有一雙一模一樣溫和又強硬的瞳仁,他就像記憶中的小小身影一樣,全心全意凝望著他。
  金綠的光絲在那眼眸中搖曳,只不過他到現在仍然不能理解這個奇怪的男人流露的情緒是什麼。畢竟做為一個戰士,隨時都得做好赴死的準備,或者是不顧一切摧毀敵人的決意。況且他在資料上得知他面前的敵手是堅定不移的,為人稱頌和仰慕的精神象徵。
  但是他親眼所見的狀況卻狠狠打擊了資料與照片上描繪出的Captain America,眼前的敵手只是一個滿懷感情的悲慟青年,絲毫不在乎自己在敵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Captain America凝重痛苦的神情,看起來彷彿強大有力的拳頭打到的人不是他,是Captain America自己。
  Winter Soldier沒有感情去憐憫或關懷任何一個被他鎖定的目標,但是當他看見Captain America倒在自己身下任由他宰割,卻露出一抹欣慰值得的淡然笑容時,他無法克制突如其來的鈍痛感,痛覺撕裂他的意識,他頑強抵抗著難受,嘶吼著想驅逐從心而發的痛楚。
  就在了結Captain America的最後一拳將要揮落的瞬間,有一道悠遠的聲音震撼了他。冬日戰士愕然地張大雙眼,眼前遍體鱗傷的Captain America的容貌和某個鼻青臉腫的金髮青年完全疊合。他見過他。他拯救過他。
  那低響的輕音聽起來像是他,卻毫無他的冷漠,而是由衷地覺得幸福。

  ——Steve……我……

  「他的」聲音伴隨狼狽不堪的青年從清澈的藍天中墜落。

  那時Winter Soldier順應著心中微弱的聲音,尾隨Captain America游入海裡,把奄奄一息的生命從水浪的侵蝕中拖了出來。
  在那個風光明媚的午後,他俯瞰著倒在泥濘中的Captain America。他渾身濕漉漉的,海水的涼意從他的緊身制服滲入到皮膚裡頭,勾勒出他完美勻稱的身體線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冷,強壯如Captain America也不禁顫抖起來,長睫搧著,微弱的動作象徵傳奇的重生。
  在此同時,他忘卻停駐了多少年的世界在此同時開始運轉,他再也不像以往,在讓人感覺不到生命的無限殺戮以及冰封下活著。
  Winter Soldier面向熾熱的陽光緩步離去,但是無論怎麼孤獨遊走,他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Captain America。

  Winter Soldier仰望著眼前這棟有些陳舊的公寓,他不知不覺還是走到Captain America的住所。他從自己曾經瞄準過的那樓層的昏暗燈光判斷,Steve在,但或許是睡著了。
  Winter Soldier來回踱步,猶豫著該不該在這種深夜時分進屋?他該從窗戶闖入還是規規矩矩地敲門?Captain America擁有極其敏銳的感知,他勢必會察覺他的動作然後清醒。
  他的確該和清醒的Steve說話,因為只有Steve能夠讓Winter Soldier完全信任,只有Steve能夠誠實地告訴他關於他腦子遺漏的每一件事。
  可是他不願驚醒Captain America的夢。

  窗戶半掩,他便用右手輕輕地拉開窗戶,蹲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進入Steve的臥室。整齊的床鋪上空無一人,不算寬敞的房間卻因為房間主人有條不紊的整理下顯得又大又舒適。Bucky環顧著Steve的臥房,眉頭緊蹙,金屬手指不著痕跡地掠過床沿。



  「Steve——」凌亂的腳步聲伴隨急促的呼喊從房外傳來,「Steve——」正當Steve將目光挪向門板上,甫才在外頭呼喚著他的青年就直截了當地打開門扉。
  「Bucky,」Steve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棉被裡,只有一雙熱度升騰的水潤藍眼侷促地眨了幾下俯視著急忙奔來的Bucky,那張俊秀的臉龐佔據了他的視線:「你怎麼這麼晚還跑來這裡?你父母會擔心。」
  「我爸媽知道我今天會睡在你這裡。」Bucky厚實的手掌按住Steve熱到發紅的額頭,和屋外的落雪一樣微涼的溫度滲入Steve的皮膚,讓倒在床上的病患舒坦地吐了口氣。「我帶了退燒藥給你,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看醫生。」手指輕輕撫開落在前額的金髮,Bucky扯了扯嘴角。
  「我挺得過去。」沒有接受也沒有反駁Bucky的安排,Steve的聲音隔著被褥悶悶地傳了出來:「你不必就這樣跑過來,何況外面……咳……」
  「沒必要嗎?」Bucky拿起床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從大衣口袋拎出了一包藥丸。把藥物和水放置在床邊,輕柔地攙扶著Steve近乎只能感受到骨頭觸感的腰,讓他坐起身來:「看看現在紅著臉咳嗽的小傢伙是誰。」一手拿著藥丸,一手拿著水杯,他的動作如此嫻熟,彷彿他已經重複做這種動作不知道多少次。
  Steve垂下眼皮,細長的睫毛搧動眼窩,只是稍微起身,從未掩的窗戶滲入的清冷空氣就讓他胸膛的起伏隨著呼吸逐漸加速。
  大概也失去爭論的力氣,他在Bucky的手指抵在他的唇邊時乖巧地張口含住藥物,在杯緣湊近他嘴邊時張口飲下,把藥丸沖入他的身體裡。
  Bucky也不再開口,他緘默地把身上的大衣脫下,細膩地把厚重布料每一處的雪花給拍掉,把留有體溫的外套蓋在瑟縮著的Steve身上。然後他從床沿起身,關閉窗戶,Steve的目光都在他背向自己時跟隨他移動。
  Steve抓住衣領,把比自己寬上幾號的大衣緊緊包在顫慄的自己身上。他分不清體溫是自己還是Bucky的,但是他喜歡這樣溫暖的溫度,彷彿可以把身上的病菌都給融化。他緩緩側躺下身,凝視著Bucky高大的背影。
  他們有著不必言說也能互相理解的默契,Bucky就像是發現Steve的目光一般倏地轉身俯瞰向他,視線溫柔的交匯跨越距離感受著對方。
  在Bucky旋身的剎那,Steve的視線天旋地轉,莫名的暈眩感排山倒海地朝他襲來,他只能順勢身體的反應閉上眼睛,然而Bucky仍然獨佔他模糊的意識:「*I can do this all day.」
  「你當然可以,」Bucky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向床邊,小心翼翼地把棉被覆蓋在那骨瘦嶙峋的身軀上:「因為我無時無刻都照看著你。」


  Winter Soldier在客廳見到在戰火中英勇無畏的Captain,在日常生活中的他撐著臉頰,因為沉重的睡意而頻頻點頭。受過戰爭洗禮的軍人通常不容易熟睡,他也不確定是因為他的動作輕緩所以不被發現,或者是因為他身心俱疲。桌面上擺放著半盡的酒瓶與兩個沙威瑪。Winter Soldier緩緩地湊近,照理來說他的四倍代謝能力讓他千杯不醉。
  他的確也睡得不安穩,灰藍色的雙眸倒映著他的線條分明的面龐。潤紅的嘴唇微啟,看起來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湊近去聽只能聽見他比一般人更緩慢也更溫熱的吐息。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眉頭緊皺到彷彿要糾結在一塊,那模樣看起來恍若初醒。
  Winter Soldier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輕輕對準Captain America緊繃的雙肩蓋下。他的目光頓時難以從隊長身上移開,灰藍色的眼眸泛著某種溫柔的水光,冰涼的金屬手掌不自覺地覆在Steve的額頭上——堅實的男人猶如擁有和他心照不宣的默契,那雙睡眼醒松的藍眼睛瞬時一刻睜大了起來。
  「Bucky——」Steve欲言又止,桌面下的修長雙腿微微一動,但他的臀部最後卻仍然定在椅子上,直到Winter Soldier意識到自己潛意識的動作迅速抽回了手,他才站起身來。
  「告訴我,全部。」Winter Soldier定睛凝視那來自布魯克林的小子,他總能輕而易舉地觸動自己心底深處被冷漠掩蓋的部分:「關於我的過去。」
  「是的,當然——」Steve勾起微笑,一種熱度升騰在他閃動的藍綠眼眸,Winter Soldier覺得他從未像現在如此貼近James Buchanan Barnes的時候:「我們有很多時間……」
  「And *I'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Steve的聲音溫柔堅定。
  Bucky無法克制他不明的衝動,指節穿過他耀眼整齊的金髮,手掌按著Steve的頭拉向他的身邊,因為Bucky僵硬卻直接的動作,他們的額頭終於緊密相靠。
  不知道是誰的眼淚濡濕了彼此的衣料,但是沒有人在乎,他們任由時間靜謐地流逝,再多的話語也無法描述讓彼此心臟怦然跳動的感覺。
  他的世界,與他緊緊相依。


  晨曦溫柔地撒入雙眼。
  Steve清醒了過來,他平靜地躺在床上,沒有聽聞房間外頭有任何動靜便緩慢地離開床舖,做為一個軍人他有個不錯的習慣——把被子摺成一個整齊的方塊。
  他放輕腳步離開臥房,到浴室做了簡單的盥洗。一切彷彿回到七十年前,Bucky是全布魯克林最受姑娘歡迎的小伙子,而他只是個病懨懨的小個子。在那個年代,他們不用背負過去,也沒有任務,他們的世界只有彼此。
  或許現在他們有了責任,可無論萬物如何變遷,時光怎樣流轉,伴隨著他的人輾轉著終究回到他的身邊,從未離去。

  翻動煎鍋,Steve正打算做一份大早餐給Bucky,但重新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到現在才有機會觀察Bucky的口味在這七十年來有沒有變化。他希望他會喜歡。
  「我以前……」低沉磁性的聲音伴隨微涼的吐息從後方襲來,強而有力的臂彎緊緊圈住Steve的腰際:「有沒有像現在這樣抱過你?」Bucky將臉埋在Steve的肩上,完美的骨骼線條隔著一件短薄的襯衫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你怎麼想?」Steve毫無掙扎地接受男人溫暖的擁抱,他微微側過頭看向那雙動人的灰藍雙眼,Bucky的眼神一如既往柔和深摯,卻又摻雜屬於Winter Soldier的迷惘。
  Steve緩緩閉上雙眼,而Bucky彷彿對他小動作了然於心,湊近他俊美的、含蓄的「目標」,在他的鼻尖落下一吻。
  當他望著Bucky帶著困惑,卻也像七十年前那種一往情深的目光時,他就清楚Bucky也在蛻變,無論如何也不會是最初有點血氣方剛的男孩子。他經過時代的洗禮,也不再是以往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堅信不移的愛國青年。他們都變了,但是沒有人在乎,因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去締造嶄新的回憶。


END


附註:

*「I can do this all day.」是Steve在第一集抵抗欺負他的人,但最後被Bucky所拯救時所說的話。
*「I'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我會陪你直到最後。是在第二集Steve對Winter soldier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