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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然?」
  青年的聲音響在耳邊的同時驀地燒出了一片的刺目的白,各色的光暈放射在眼前,林然幾乎是下意識地發出呻吟,扭頭閃過了令人不適的強光。
  「咳……」乾啞的聲音吐出喉間,她咳了幾聲,不客氣地撥開對方直射自己的白熾光。「幾點了?」
  「八點五十。」對方聳聳肩,「你也真能睡耶,妳這樣算上班摸魚吧?嘖嘖。」
  「嘖屁,剩沒幾本。」毫不優雅地打了哈欠,林然將落在眼前的髮往後抓,藉著人工光源將腳邊的幾本書順著編碼排上書架。
  「要不是我來巡妳不會打算睡到明天早上吧?」
  「也不是不可以。」
  順著對方的話,一搭一搭地聊著天,林然順便將架子上排錯號的書抽了下來,「欸。」
  她晃晃手,手上的重量還是沒有被接走。
  她皺起眉。「欸你──」不耐煩的女性抬起頭,即將脫口而出的名字卻停了下來。
  她剛剛想叫誰的名字?
  「林然?」
  只有一個人會在她值班的時候自願留下來巡館。
  「誰在那邊!」
  是誰?
  「妳還記得要怎麼分辨夢境跟現實嗎?」
  那個名字是──
  「看妳的手指,夢裡頭的手指會多一根。」
  無法克制自己不照著對方的話去做,林然知道這是假的,她知道──
  十一。
  「果然是作夢吧!」
  手上流淌了溫熱的液體,光源又一次回到她的身邊,林然抬起頭,看見手上捧著腥紅的臟器。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不理解發生了什麼是,林然可以隨著他轉身的動作看見對方空蕩蕩的左胸不斷地滲出血水。

  驚醒的時候下意識地抓緊了掌心,除了自己的汗水之外什麼都沒有。
  頭一偏,她無法克制翻騰的胃將液體逆行著食道排出,灼熱的痛感幾乎燒去了她的神經,世界隨著混亂的大腦暈轉,直到神智歸位的同時她也停步下顫抖的指尖。
  「媽的。」
  她停下不斷的乾嘔,汗水自眼角滑過,滴落在地面,暈染出深色的點,彷彿眼淚。



  直到她連胃酸都吐不出來時她才想起自己在這邊的原因。
  林然在路上看見避難所的訊息,她知道要是什麼物資都沒有自己絕對活不了多久,要是能遇到人也比成天看著那些在路上晃盪的東西好。
  ──「去他的避難所,根本是吃到飽餐廳。」
  一回想起她到達時候的景象,林然幾乎又要吐了。
  背倚靠冰冷的牆面藉此緩和思緒,剛從惡夢中逃過一劫的女性側過頭看著反光的玻璃,她知道這個夜還很長。

  當林然意識到自己像個焦慮患者一樣抓饒著頸側的動脈時立刻停下了手。
  對現狀的任何不安及焦躁造成了腦袋運轉時的混亂,影響了她所有的思考及判斷力,錯亂的大腦在一攤黑泥中的世界被攪亂,強迫接收了顛覆以往的觀念,一切認知在解構跟重組。在她看來現在的她跟外面那些東西並沒有多少差別,失去思考的生物在她眼中並非是能夠稱作人類的生命體。
  她需要做點什麼來停止它。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當掌心傳來疼痛的時候,她終於自不斷運轉的迴圈中找到了出口,舒緩了大腦的焦慮。
  最好是疼痛。痛覺始終是最快見效的抑制劑。
  棕色的眼睛映在透明的鏡面上,像是夜裡的星辰,單薄的光顯得如此苗小、微不足道。
  她放緩了呼吸,用嘴唇抹去掌心上的一點腥紅。

  ──這個世界瘋了。
  她數著逐漸緩慢的心跳,聽見物體移動的聲音不過距離自己一間房間。
  ──瘋了。
  一道牆。

  她清楚看見門板的震動,她默數著時間,大概五秒吧,她想,林然停住了呼吸,猛然在房間中竄起的火光映亮了她的臉。
  那瞬間她理解到全身上下竄起的雞皮疙瘩並非那些見鬼的焦慮,而是一種足夠深刻的興奮。終於能滿足飢餓已久的腦髓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