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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埋藏的記憶 上篇》

那是殭屍疫情還沒爆發前的事了。
一如往常地被哥哥軟硬兼施拖去學校上課，墨云的低氣壓從早上開始傳染到班上每個人，同學們不敢貿然開口跟他說話，但他覺得這樣也樂得輕鬆，反正平常也沒人會跟他說話。
這並不是墨云被班上排擠的結果，都高中了大家起碼會比國中、國小還成熟一點，只要不是太惹人厭的傢伙，同學們還是會和樂融融的一起聊天玩樂，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這狀況要從剛升上高中說起，墨云他不太主動跟同學聊天互動，也很少去學校，就算去了，也是拿出小筆電整天弄著電腦，起初老師看到還會講個一兩句，但久了也就不管了，墨云成績雖不算是頂好的，但都保持在中上優秀的程度，這是老師不管的原因之一。
同學的態度也是一樣，墨云同學雖然不常和大家互動，但成績很好，一定只是因為他太內向、安靜的關係才不太和大家聊天，並以平常心對待他。
成績好的學生，怎麼樣都有理，墨云心裡嗤笑著。
現在正在上國文課，前方的老師認真地唸著課本上的內容，一隻手在黑板上寫下注釋。
墨云用單手在小筆電的鍵盤上快速移動，才幾秒的時間就已經輸入了十幾個指令，呵，這防護系統也太弱了吧?
嗯?察覺到老師不滿的視線似乎正看向他，他不去理會，繼續敲著鍵盤。
「墨云，你來回答這題。」國文老師厲聲叫了他的名字。
全班鴉雀無聲。
「喔……這題啊……」墨云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老師怒氣沖沖的模樣他就想笑。
他的國文成績都已經是全班第一名了，老師還想怎樣?
懶散的站起來，步伐稍嫌凌亂地走到講台前，看著黑板上的題目打哈欠，拿起粉筆草率寫幾個字後，不等老師說話直接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繼續用電腦。
「……是對的。」過了差不多三十秒，老師才從喉嚨努力擠出這三個字。
墨云隔壁的女同學則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她剛剛在墨云起身去答題的時候，偷偷塞給對方寫了答案的小紙條，結果墨云連看都沒看就放進口袋，一派輕鬆地寫下正確答案，內容跟自己在紙條寫的不一樣，幸好墨云同學沒有看，那女同學慶幸著。
但估計她知道墨云心中的想法大概會哭吧?
墨云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同班同學，他特別地不信任，所以他才會把同學的好意直接塞進口袋，要是旁邊剛好有個垃圾桶他就會直接丟進去。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因為今天這個小插曲，墨云慢慢停下手邊的動作，過去的回憶從最深層的地方一頁一頁地往前翻……


小時候的墨云跟現在差很多，是個愛笑、容易開心的孩子，套句哥哥墨言希說的:「小時候的墨云像個小天使，笑起來更讓人覺得他根本就是小天使。」當然，這得歸功於哥哥的照顧，但墨云有些缺點也是他造成的就是了。
那時的墨云剛升上小學五年級，一開始跟所有同學的關係都還不錯，時常一起玩遊戲，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墨云身邊的同學朋友漸漸地遠離他，後來只剩他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排擠他，但他不知道也不了解，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拼命地想找出錯誤好修復與同學間的友誼。
直到有一天，他去上完廁所後回來發現自己的東西全被翻出來丟在走廊外面，這才知道他沒辦法和班上同學像以前一樣了。
他忍著淚水默默地將自己的東西一個一個收好，，但每收進一個他就覺得淚水越沉重，最後還是哭了。
而同學們只是冷眼看著他一邊哭一邊收拾。
後來的欺負也越來越過分，自己的桌椅和課本被寫了白痴、笨蛋之類的字眼，墨云在老師的責罵下，將這些塗鴉擦乾淨，他覺得委屈、難過，但不想讓哥哥擔心，哥哥光是要考大學的事就已經夠忙了，所以每天回到家總是笑著和哥哥說今天和同學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努力編織著謊言。
只要忍耐就好了，很快就會過去的，十一歲的墨云心想著。
這些霸凌持續到六年級下學期的校外教學才停止。
所謂的校外教學，說是教學但幾乎都是帶小學生出去遊樂園之類的地方玩耍。
學校這次安排他們去某個靠近海邊的水上遊樂園，老師要他們五個一組，全班三十一個人，多出來的那個人要跟老師一起行動，理所當然，剩下來的那個人是被眾人排擠的墨云。
老師似乎不怎麼想帶學生到處跑，習慣看人臉色的墨云跟老師說了他想待在原地的長椅上休息就好，老師也就隨他了，自己則跑去和其他老師聊天。
大約兩點多的時候，一群女孩子嘻嘻笑笑朝他走來，他認出那是班上的同學，她們玩累了?他猜想著，看她們想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好像又不是?
「那個、墨云你可以幫我去這個地方拿個東西嗎?我好像把我的小包包放在那裏了。」其中一個長髮的女孩子這樣跟他說，臉上帶著笑容。
墨云有點開心，因為終於有同學跟他說話了，雖然只是要他去幫忙找個東西。
「嗯，好，我幫你找找，找到再跟你說喔。」說完就朝女孩說的地方跑過去，完全忘了跟老師報備一聲。
女孩所說的地方接近遊樂園的邊緣，鮮少有人會過去，墨云在那附近找了很久也沒有看到那女孩所說的紅色包包，半小時過去了，墨云還是沒找到。
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笑鬧聲，墨云臉色變得慘白，他大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八成又是班上同學在惡整他。
「你這個笨蛋!別人說的話都信啊!」說話的是帶頭欺負墨云的男同學。
「他就是個笨蛋啊!」另一個男孩嘻笑道:「隨便打他幾下他都不會有反應。」
「而且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噁心。」
就這樣，這群大概有八、九個男生開始大聲嘲笑墨云。
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快速崩毀…..很難受……
墨云低著頭握緊拳頭，低聲說了幾個字。
「嗯?你說什麼?」因為墨云說話的聲音太小，對方聽得並沒有很清楚。
墨云抬起頭，淚水在泛紅的眼眶打轉，用著因忍耐而顫抖的聲音再說了一次。
「我到底哪裡惹到你們了?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同學的霸凌、老師的漠視和長期以來的壓力在這時候壓垮了他。
他崩潰地哭喊著:「把我的東西亂丟、藏起來，之前還將整桶水倒在我身上，這樣整我覺得很有趣嗎?」
這遲來的憤怒似乎把全部的人嚇到，他自己也嚇到了，但他無法停下。
「為了不讓哥哥擔心，我每次每次都要騙哥哥我在學校過得很開心!可是我一點也不開心!」覺得好痛苦，每一天在學校的生活都像是地獄一樣。
「最、最討厭學校了……」討厭同學、討厭老師，全部全部都好討厭!
說到最後，忍不住了，豆大的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墨云嚎啕大哭起來。
「是、是你活該!」
「對嘛!對嘛!」
霸凌者們慌亂的想找理由解釋，殊不知那些理由都只是藉口。
「你一直黏著你哥這點我也覺得很噁心!你是戀兄吧?」
「你哥哥也很噁心啊!喜歡抱著你在臉上親，我們都有看到!你哥哥是戀童變態!」
聽到這句話，墨云停止哭泣，狠狠地瞪著說出這句話的人:「不准說哥哥壞話!你說謊!」
或許是墨云的眼神太嚇人了，說話的人微微顫抖著，逞強地說:「我才沒有說謊!你哥是變態!你也是變態!」
就在墨云想衝上去打人的時候，那個帶頭的男孩說話了。
「你不要這個了嗎?這好像是你哥給你的禮物欸。」
墨云朝對方看去，只見那男孩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物體。
「好像是隻黑貓布偶耶……還真像你欸。」
那是哥哥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墨云心一驚。
「還給我!」
「自己來拿啊!」
男孩用力將布偶丟出去，布偶落下的地方旁邊就是懸崖，但墨云才不管那麼多就衝過去了，他只想布偶拿回來。
拿到布偶後，他用力抱緊布偶，他知道這是哥哥用存了好幾個禮拜的零用錢買來送給自己當七歲生日的禮物，因此他非常珍惜這個黑貓布偶。
眼角瞄到那男孩似乎靠近自己想搶走布偶，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啊……」
掉下去的瞬間，墨云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他睜大眼睛望向嚇傻在那邊的男孩，手本能地往前伸，想抓住什麼，但什麼都沒抓到，小小身子就這樣直直落入了海裡。
先是海面擊上背部的疼痛，而後是海水淹沒了自己的口鼻無法呼吸的難受，接著是身體變得沉重。
想張開雙手往上游，不知道為什麼卻做不到，只能一直往下沉。
剛剛掉進海裡的時候，好像還被什麼撞到，有點痛，但算了。
他累了……
說不定會死呢……這樣就再也不用去學校了有點高興……
可是再也看不到家人了……
墨云閉上眼，意識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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