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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艾茵，別吃這麼急，沒人跟妳搶啦。」

苦笑地看著一旁正在進食的貓，弗雷特里西輕搓了幾下小小的腦袋後，又將視線放回桌上未解決的食物，繼續消滅物質同時填補能量的作業。

此時，化做貓身的艾茵的目光往上方微微挪移，一邊保持著舔食牛奶的姿勢，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像是要透過餘光的記憶，將那人的模樣完整保留下來，她沒有放過任何注視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時間，還能持續多久呢？

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一切，艾茵頓時有些失落。

「啊、找到了！艾茵！」熟悉的嗓聲拉回她的思緒。她回頭朝來人嗚叫了一長音，裝傻似地繼續埋頭將淺碟舔得底朝天。

「真是的，下次別亂跑了。」身著白袍的年輕工程師女子插著腰，氣鼓鼓地戳點著艾茵的頭。

「嗨，C.C.」依舊咀嚼著口中的肉塊，男人將其嚥下喉管後，才接著說：「妳是不是又忘了餵牠啦？看牠餓成這樣。」

「才不是這樣、明明是艾茵她──」正反駁到一半，把盤中液體解決得一乾二淨的銀白小貓，不知不覺地湊到她的手邊；摩娑了一下C.C.的掌心，艾茵隨後靈巧地跳上她的肩膀。看到她這副模樣，C.C.再也說不下去，滴咕個幾聲，便打算向弗雷特里西告別。

「那個、謝謝你幫我餵艾茵，我先走了……」她微微躬身準備離去，卻又像想到什麼，語氣有些遲疑地再次開口：「唔、還有那個……後天的作戰，請務必小心……」

「喔？」弗雷特里西愣了一下，跟著扯起笑容，「好好好，我們會成功的。妳也是隨隊工程師吧？不用擔心，會盡力協助妳完成任務的。」

發覺對方似乎會錯意了，C.C.卻不好多說什麼，只好捉過艾茵抱在胸前，點了點頭便慌忙地離開餐廳。

‧ ‧ ‧ ‧

「如果不想回去的話，可以留下來喔。」

走在廊道上，C.C.垂首喃喃地講著。在經過的人眼中看來，她不是在對貓講話，就是一個人唸唸有詞。幸好連隊裡充斥著不少怪胎，她這副模樣並沒引起他人太大的注目。

「還是會捨不得吧？」

她是知道這名身負任務的少女，心依舊是緊繫著家園，但這三年的相處下來，她也明白有些情感或多或少已銘印在艾茵的心底，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割捨。

「既然如此，留下來也沒關係喔？」

原本攀扶在C.C.的手臂上，變化成貓的少女，沉默了半晌後，漸漸仰起小小的頭部，與那雙顛倒的菊金相互凝視。

最後，艾茵鎮重地、左右偏搖著腦袋，美麗的藍色豎瞳充滿堅定。


‧ ‧ ‧ ‧

到現在仍不曉得這個的決定是否正確。

過了午夜，C.C.為了即將到來的任務，依舊反覆地進行儀器測試，絲毫不敢有任何大意──這不只關係到身為工程師的職責，更影響到重要友人的安危。

在腦海偶爾空出的縫隙間，她不忘思考著自己的計畫中心點──關於艾茵的事。

儘管所預想的理論確實可行，也有一定的實踐基礎，到真正運用時恐怕不會如想像中順利吧？

理論與現實往往會有落差。這是她在來到連隊之後，才體驗到的真理。

下放連隊的三年裡，她見識過不少死亡、地獄。為自身所犯的數次失誤自責，同時理解原來許多研究基礎，是由無數屍體堆疊而成。

現實遠比妄想中的世界來得荒謬，她深深被教訓而清楚明白。以往那些幻想顯得殘酷而可笑。

生命一旦踏錯一步即是永劫的深淵，甚至不容得到救贖。

想到這些，C.C.便焦慮得無法成眠；為了不出差錯，她不斷檢驗著程式的正確性。即便如此，心裡仍然有不同的聲音，讓她沒辦法忽視。

就這樣讓艾茵暴露在無法確定的危險中，真的好嗎？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在彼此心中建立難以抹滅的友情。

雖然一開始是以『研究材料』來接觸她，但知道她與人類一樣擁有知性並能溝通後，便將她放在相等的立場對待。就算對她的身體構造好奇，C.C.仍把她放在朋友的位置，尊重著她的自主權。

艾茵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有所猶豫。有對於分離的不捨，更多的是對無法篤定的機率感到不安。

留下來，艾茵就很難有性命之虞，甚至還有機會向可能活下來的那個男人表達心意，一傾埋藏許久的情愫。

然而，這會是她想要的嗎？

憶起了某一個夜晚，自己熬夜製作報表；感到精神不濟時月已當中，正打算拿個飲料提神，卻發現窗邊未眠的人兒微笑著朝自己遞出一杯餘溫未褪的可可。

看著難得化為人型的獸耳少女回首望向窗外，吐露著月光般沁涼的字句：

「這邊的月亮好漂亮呢。不知道故鄉的月亮，是不是一樣溫柔呢？」

少女顯得單薄的身影，緊烙在她眼底深處。

許是因為這樣，她才在長官驚訝的注視下，毫無遲疑地接過隨隊工程師的任務，跌破不少工程師的眼鏡。

只有這次、唯有這次，她選擇不再被動承受，親自奪下絕無僅有的機會，為了幫助最好的朋友回到家鄉，達成她的使命。

早就沒辦法回頭了吧？

試圖優化細微的程式編碼，她一邊回首望向單人床上睡得正沉的背影；C.C.嘴角勾起帶著鼓勵性的微笑，儘管她並不會看到。

艾茵，希望妳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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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夕，她揮了揮掌心向C.C.示意著有東西忘了拿，隨後跳下她的肩膀，返回她的房間。

費勁將自己藏在床緣的小東西給弄出來，把昨夜終於完工的成品銜在嘴邊。跳上了C.C.平常坐慣的旋轉椅；小心保持平衡，艾茵用短小的貓掌艱難地拉開附於桌板之下的抽屜，跟著頭往上一甩，算好時機，將口中物品準確拋進裡頭。

撐著邊板讓抽屜關上，在椅子往後滑動的同時她一躍而下。

步出C.C.的房間前，她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想起平常在這空間活動的身影，那人的一舉一動、展現出來的聰穎敏銳和有些矛盾卻也無比適合的糊塗，艾茵不禁笑了出來。

不曉得這樣小小的紀念品，她會什麼時候發現呢？

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後吧？

就算是那時，也不會忘記呢。

不會忘記，曾經有這樣的一個人，願意為了幫助自己而盡心盡力，再多感激之詞也無以回報。

這名在異界所認識，最特別也最珍愛的好友。

踏著輕靈的步伐，艾茵抬頭凝望著於廊道另一端等候的奶油金髮女子，將笑容掩在冷靜與決絕之後。

一步步地，邁向使命的終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