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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數量的普通靈魂，奎恩皺眉。
「這些要怎麼辦？老師們不知道有什麼打算......」抬頭仰望那些曾經在某個陌生人體內的靈魂，他摸上自己的胸膛抓緊衣領的手微微顫抖著，還可以感受到心臟跳動，還可以知道靈魂仍在自己體內。

發現自己沒有那個覺悟，隨時會死掉的覺悟。
看見這麼多靈魂飄浮在上空中才意識到這點，不想死。
自己還想活著。

「……哈、哈哈哈哈哈。」他乾笑出聲。

會吃掉惡人靈魂是因為它們是邪惡的存在，不消滅的話就會有危險，所以他們奪走怪物的生命。人是只要立場調換時就會搖擺的生物，只要立場一轉換就能發現自己不太能接受，一旦確切感受到所謂的死亡就在自己眼前，也許哪一天也會跟空中那些靈魂一樣。

想到這就讓人一陣暈眩。

有夠狼狽的……
奎恩倒退了幾步，靠著牆壁往下滑直接坐在地上。

仍只能看著那些靈魂安靜的散發著淡淡藍光。

至少不要讓它們被吃了。
現在也只能到這種程度吧？但是腳根本使不出力氣啊……
混蛋。

自暴自棄的想法並沒有佔據奎恩的心中太久，當陸鳴將他拉起來之後奎恩才稍微冷靜下來。想裝沒事一樣的調侃搭檔跑到哪去了，或是扯對方臉頰讓對方忘掉自己的狼狽樣。

最後什麼也沒做。
只能逼自己打起精神來，快點解決掉被靈魂吸引過來的怪物，因為有搭檔在所以他發現了一點—靠著搭檔振作起來的自己是多麼無能啊。一旦意識到這點，就鑽起牛角尖來。自己是無能的要死，只能靠著搭檔振作、只能靠著搭檔合作才有辦法在自己搖擺時振作起來，即使是短暫的，也讓奎恩瞬間有了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們成功擊退了來品嘗靈魂的怪物。當吞下狩獵成功的紅色靈魂時，奎恩心裡五味雜陳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跟著搭檔一起回去死武專，然後說了個自己還在亢奮的爛理由與搭檔解散各自行動。

一切就是這麼剛好，讓奎恩慶幸也有些惱怒的巧合在這個時候出現。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哭聲如狂風般席捲而來，黑髮少年氣喘吁吁的跪在平常沒事幹會去的大樹旁。額頭佈滿汗水，眼神有些恍惚的試著聚焦起來。腦內充滿著喧囂的叫聲—他無法克制想破壞的衝動，平常的慣用手早化作狩獵時所用的武器。

想破壞—
想攻擊—
誰都可以……只要能宣洩內心不斷膨脹的破壞念頭，不管是誰來這裡都可以……

「媽的、冷靜點！」

還正常的手握起拳來用力朝樹幹揍下去，他還記得這個感覺，跟之前狩獵稻草人是一樣的噁心感。老師們到底在幹什麼……？還有，是只有一些人受到影響嗎？

不對、雖然這裡很偏僻，但剛才也有聽到許多聲音。那種發狂的叫聲到現在都還有，大部分的同學似乎都被狂氣影響了……這種煩躁感連不用特地感受波長都可以知道。

死武專的學生大部分的波長都已經混亂到不想去感受，像是一團又一團的雜亂線條綁住身體一樣，根本是理智的拉鋸戰。不知道陸鳴有沒有事情…？還有最近常見面就打架的莫云？

……根本就自顧不暇。
腦袋除了哭聲、尖叫聲再來就是破碎扭曲的畫面，像是黑霧一樣開始包圍著奎恩。

『小鬼、哭啥啊你？』記憶中早已模糊五官的女性張嘴咆嘯著，面容像是扭曲過的畫像一樣看著小時候的奎恩，那個只會啜泣的小孩。

從消波塊那流出的不是鮮艷的紅色，而是黑色的液體—

『我受傷了、你看…？』
『不、不要……』

隨著孩子的尖叫聲，對方拔出來的只有無止境的黑暗。

「不要—！！！！！！！！！！」

他用力朝自己的大腿刺上去，尖槍毫不猶豫的將大腿刺穿，拔起槍頭的瞬間鮮血從傷口那湧出。
無法聚焦的褐色瞳孔稍微恢復些光彩，發楞地看著染上記憶中鮮紅色彩的褲子與大腿，斧槍上還沾了血。

奎恩用頭抵著樹幹，支撐著快受不了控制的身體。

『好痛…』流血了。
『好痛…』受傷了。
『好痛。』爸爸……媽媽……

記憶中的孩子仍在哭泣著。

無力感就像是在逼他屈服一樣漸漸佔據奎恩的身體。不想屈服、不能屈服，要是捲進去根本沒有把握能沒事。「………痛。」皺著眉頭的他面色慘白，不知道是緊咬下唇的緣故還是失血的關係。

「混蛋魔女……」只能依靠痛覺保持理智的自己也是混蛋。

當奎恩認為自己有可能就這樣昏死過去時，他好像看見什麼人靠近自己。而他萬萬沒想到陸鳴會出現在這裡，他多少是明白的，連自己都受到狂氣影響而控制不了的狀況下，沒道理對方不會沒事情。

更不用說宿舍離這棵大樹所在的地理位置有一段距離。

這下他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或是希望只是失血過多的產生死前幻覺，又或著這只是場夢。可惜，不管是大腿的疼痛還是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以及搭檔沉默的撕下褲管替自己止血的動作，都告訴奎恩這是現實，不是夢。

刺穿大腿的疼痛早就讓奎恩麻痺不少，但搭檔的包紮力道也足以讓奎恩皺起眉頭。不知道該看哪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篤定這裡不會有人來，就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做出這麼愚蠢的行為，他在跑來這個地方的。

結果往往與期望背道而馳，就這樣被搭檔撞見自己自殘的舉動。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安靜的聽著對方連珠炮似的話，然後像是被踩中什麼開關一樣，終於不再沉默回擊過去。

奎恩自認自己是矛盾的。喜歡找人聊天說什麼都行，但是他同時也不喜歡去挖別人不想說的過去。也許是個性上或是腦容量不喜歡去負擔這類的思考，只是隨心所欲的想到要說什麼就說什麼。所以對搭檔的行為以及那個不應該對任何人訴說的過去，藉由陸鳴的口傳達出來時，奎恩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是什麼狀況才會變成這樣？這是第一個也是奎恩在腦袋一片空白後浮現的句子。
他不認為眼前的陸鳴可以讓人有想殺死的衝動，或著說，能讓人抱著巨大的殺意這類的狀況。

我才不會這樣對你，我不會這樣對我的搭檔。
我絕對不會讓你遇上你之前說過的狀況，我說到做到。除非我死了。

想說這些話，但是暈眩完全干擾著他的思考。
最後也只是乖乖握住陸鳴伸出來的手勉強起身的離開。

奎恩絕對沒想到，今天選擇憋在心裡的話在日後狩獵魔女時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