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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時，就可以感覺到他極其強烈的存在感。
不管在哪裡，都會吸引他人的目光追尋，連我的目光也是。
身上還帶著深厚卻不讓人討厭的艾草味道，依稀記得好像是因為家裡是開中藥店的樣子。一雙銳利的眼睛總是在微笑的時候特別的柔和，抿成一條線的薄薄嘴唇也會在笑容裡放鬆線條變的極富魅力而且誘人。
那雙手掌帶著一層繭，在撫摸肌膚時勾起一種從後脊椎上升的顫慄感，往往讓人腿軟無力，癱軟在溫熱的懷抱裡。
喘息與呻吟聲，手臂緊緊的攀住那個讓我幾乎被快感淹沒的寬厚肩膀，汗水不斷的滑過額邊。
卻總覺得，冰冷的無法被填滿。

────為什麼當我看見你，那顆心如此冰冷？

§

醒來後，淡的幾乎聞不見的茶葉香氣消失在枕畔。
只有臂彎裡還殘留一點點的茶香，但也隨著破曉後逐漸明亮的光線而消散。
第一次見面時就知道，這是個要攀升一層又一層山巒，撥開濃霧後才能看見的人。
如同他身上一直縈繞不去的淡淡茶香一樣，要仔細地循著味道，才有辦法找到迷人之處。
很大眾化的臉孔，總是在路上被誤認，卻帶著無奈的笑容，一雙眼總是沒什麼笑意，卻讓人感到溫柔與光亮，全身上下最有存在感的就是那張柔軟的嘴唇，可惜，除非碰觸才能明白他的柔軟與滾燙。
卻總是一遍遍的燙傷了他的唇。

────為何你總是如此溫熱，令我留戀？

§

聽說他總是身邊伴侶不會超過半年的，我撐著頭坐在空曠無人的房間窗台上，外面的陽光刺亮了眼，看著破曉的晨曦在心裡流轉著不知道該如何言喻的滋味。
在每一次的做愛後就離開那張格外難以忍受的床，縱使上頭有著令人眷戀的懷抱。
────但不該沉淪，那不會是我的。
已經一年了，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令他這樣以工作為愛人，換伴侶猶如換衣服的人好留戀的地方，也不懂為何自己還會一再的無法拒絕他的邀約。

這樣的關係到底算什麼呢？

「……好冷。」彷彿他心裡的溫度一路蔓延到這個偏僻的房間來，攀爬到我的身上，凍傷了指尖似的冷意緩慢而堅決的包裹住我。
只用一張床單包住的光裸身子忍不住打顫，『好冷。』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覺得自己每一次逃離床畔的舉動格外愚蠢，然後曲起膝蓋將自己圈住。

細微的聲響從窗外傳來，應該是出門去公司了吧？不由得如此想著，每一次都是這樣的情況，而我也可以離開這個房間，去撿拾回自己被丟得一地的衣服，回去那個小公寓，繼續自己的生活。
這麼說來，一切都是從那個小公寓裡的電腦開始的──

只是開始在網路上熟稔的交流、談話，到每天固定的對話，以及總是要說上一聲的晚安，隔天早上還會看見閃爍的對話窗裡安靜的早安。
不知不覺的習慣，彷彿被豢養的寵物，然後驚覺過來時，那個人已經在自己面前真實出現，用著獨特的方式開始一點一滴的入侵生活，無孔不入的滲透每一個小細節裡。
聽著他訴說著每半年的伴侶的好與壞，聽著那些話語裡的孤寂。
怎麼就會在一個夜裡，分明沒有酒醉的我，吻上他冰涼的唇？
一切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蔓延。

緩慢地回到房間，開始撿拾地板上一件件的衣服，我抿著唇看著他床頭邊的電子鬧鐘上的日期────一年又十天。
這樣的關係已經這樣的久了啊。
邊想著我自己為什麼要愚蠢的記著這些時間，邊覺得可笑的笑了起來，然後抬起頭，那個熟悉的香味再次包圍他，我從全身鏡裡瞧見一身西裝要去上班模樣的人，正倚靠在房門邊不知道看了多久。

然後，他走向我──

§

身邊的伴侶換過了一個又一個，每一個都維持著精準的時間，半年。
從來不會多也不會少，只是偶爾覺得有些東西是怎樣再也無法填滿的，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人──
直到在那個虛無的網路國度裡遇見了這個人。
溫暖、溫柔、細膩、體貼，幾乎是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形容的一個明亮的人，我無法形容這些感覺，最貼切的，是那彷彿在混沌不明的灰色世界，有一個溫暖的光源照入，筆直地走入他的世界。
一開始也從沒有興起這些念頭，只是自然而然地想要養成他的習慣，想要他的生活裡有我的存在，只是想要、更多的注視。
────如果全部都只看著我，那會更好的。
如果那些對過往戀人做的事情是刻意，那麼對這個人就是宛如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只因他對待自己也是這樣的自然，於是回報似的同樣帶著呼吸般的自然。
忍不住一再地靠近，靠近，即使被燙傷也無所謂，因為冰冷的心早已經不會再受傷。
聽著他很偶爾的抱怨的工作上的事情，一瓶接著一瓶的酒吞落，我看著他卻沒有阻止，反正只是啤酒，不會醉人的──
但他吻了我。
一直以來被忽略、刻意壓抑的心情全部被輕易的挑起，一切都不能再重頭──

而我也從未想過要讓他走。

總是故意開車出門後再次折回來，看著他帶著疲憊走出那扇門，然後招了計程車回去那小公寓。
這樣的日子已經有一年又九天。
第十天，依然的清醒而逐漸失去的溫度與香氣，彷彿再也捉不住這個人的感覺滲透到四肢之中，將被他捂熱的心再次冰封起來。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我？

於是我刻意地等，在門邊佇立許久，等待他回過頭來看見我，就像是在人海裡總是第一眼就發現我。
不知所措的表情在他臉上展露無遺，他唇邊尚未褪去的笑容猶如那一夜的啤酒般的苦澀。
但是無所謂，苦澀也好悲痛也好，一切只要他都在就可以。
──我會全部接收。

§

「每天的早上，我都會冷醒。」
『……』
「別走了。」
『……怎麼、』怎麼可能不走？如果不走，就會淪陷在你的懷抱哩，如同現在無法脫離。
「再也沒有下一個半年，今後的每一年，都屬於你。」你要多少個年頭，我都給予你。
『……都是我的？』無法相信的細微顫抖被一一安撫，像是品茶人正看著茶葉舒展著葉子在茶水裡飄盪。
「如果你願意。」
『…………』細微的幾乎聽不清楚地回答正確的傳入耳朵裡。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