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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布偶的過去


它是一個娃娃，一個手工縫製的布偶熊。

記得那一雙佈滿皺紋的手，帶著溫和沉穩的細膩，將它縫製。

柔軟的布料輕柔的裹上娃娃毛茸茸的身軀，和藹的老裁縫為娃娃細心車上密密的縫線......當它擁有意識的、最初所看見的世界就是這樣一個年老的老婦人、以及昏暗的的小房間。

將它製作出來的老婦人，高高的舉起了它的身軀，眼中帶著藏不住的欣喜，緩緩的開口說話：

「娃娃啊娃娃，請你好好地陪伴我的孫女喔，拜託你了。」

老婦人是那樣真誠的說著；雖然並不覺得娃娃能夠給與回應，但仍然滿心期待這樣一個親手縫製的娃娃可以討得親孫女的歡心。

『不對。』

『我都有聽到。』

它想要說話，但是無法辦到，不然它將會用力點頭，然後回答───

『我會好好守護她的，會一直一直陪伴她。』

『因為那就是我被賦予的存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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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被當作生日禮物贈送給老婦人的孫女。

「哇，奶奶、奶奶，這是為了我特別做的嗎？我好開心喔！」有著褐色長髮的小少女開心的舉起布娃娃，開心的在原地轉了一圈。

「呵呵，倫偲，妳不為娃娃取個名字嗎？」和藹的老人那麼說著，褐髮的小少女眨了眨碧綠蒼翠的水眸，低頭沉思半晌，而後抬起頭，用朝氣蓬勃的嗓音大聲宣告：

「決定了，以後你就是漢妮芭，屬於我的小漢妮芭喔，我們約好了，一直一直一起玩吧~」

『漢妮芭...？那是，我的名字嗎？』

它想眨眨眼，表達得到名字的喜悅。然而手縫鈕扣製成的眼睛卻無法如願的動作，畢竟擁有意識的它還不算是活物，因此只能任由女孩興高采烈的擁抱自己.....不過沒關係。

因為即使無法說話，它也會好好守護小少女。

女孩很溫柔，是漢妮芭接觸過的人們中，最溫柔的；她會輕柔的哼著小曲，將它抱在懷裡，她會小心翼翼的撢去它身上因灰塵而變髒的部份，她會把它自粗魯的孩子的手中拯救它。 她會緊緊的摟著它，不在意逐漸大了的年齡已不適合玩娃娃；過了很多很多年，女孩依舊會抱著它，輕輕地訴說自己的心事，說完後，總會唱溫柔的曲子：

「娃娃啊娃娃啊，你是我的寶貝，

不管何時，我們都要一直一直一起，

玩耍時有你陪伴，我們永遠不分離，

不離不棄，以後還要再一起玩遊戲。」

它喜歡少女的歌聲，以及少女總是擒在嘴角的、溫柔的讓人屏息的笑容；不管過了多久，它都記得少女為自己取名時，臉上燦爛的像是向日葵般的笑容。

但是人類的生命宛如煙火一般，既絢爛，也十分短暫；名喚倫偲的女孩終究是隨著時光流逝而長大、老去；它知道，也許它的任務要結束了───隨著自己守護的女孩的去世，它的任務、它存在的唯一理由便不見了。

它會就此失去存在的意義吧───「漢妮芭.....」

已是白髮老人的她輕輕地抱起它；一如以往的溫柔中卻帶著不同的縹渺氣息，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漢妮芭，你是我最愛的好朋友....我可以拜託你嗎？繼續陪伴我的女兒、孫女....好嗎？」

女孩....老媼用輕柔卻蒼老的語氣說著，像是對最信任的人交付重責大任一般。

「我知道的，漢妮芭一直陪伴著我.....因為我們....約好了.....要一直一起....玩....所以就.....拜託你了......漢妮......芭.....」

高舉著娃娃熊的手伴隨著語音倏地截斷，老媼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般，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如果是妳的願望，那麼我會一直守護著。

即使妳已不在。』

它認為，它應該是想哭的，但是卻無法哭出聲......

因為娃娃，是沒有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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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女孩...和倫偲不一樣。』

是的，它清楚的明白這一點。那個已成過往的女孩、和自己定下諾言並用生命守諾的女孩，和眼前的孩子們是不同的。

他們都是倫偲的兒孫；但沒有一個有她的溫柔、和藹、親切、善良；他們不會輕聲細語的和它訴說心事，他們不會緊緊的抱著它，溫柔的唱著小曲───他們只會無禮的大叫、互相謾罵並且爭奪一切；它想，也許倫偲真的是特別的。

沒有任何人的擁抱比她更加溫暖，沒有人比倫偲更細膩.....所以為了它被賦予的使命、被製作出來的意義、以及曾經的約定，它依舊靜靜的守護著倫偲的兒孫。

直到那一天.....

它被遺棄了。

也許不該說是遺棄，應該說是遺忘了。它自己是知道的，除了倫偲，沒有人在意像自己這樣的一個娃娃───多少年沒有聽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了，漢妮芭似乎只專屬某個始終堅定的女孩，而它也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名字，因為那已經是好遠好遠的過去了；再沒有其他人願意柔聲輕喚自己的名，也沒有人願意花時間關注一個破爛的老舊布偶，名字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

直到那一天，倫偲粗心的孫女將它遺落在了公園。其實這樣也好，他們一向不喜歡它這樣髒兮兮的玩偶，只嚮往漂亮的洋娃娃，也許它該退場。

但是它答應過倫偲要陪伴她的孩子們。

『不行，你不能走.....因為我要陪著你們！』

它想移動身軀，但是一如既往的根本無法動彈；娃娃的軀體自然是無法有任何人性化的舉動，儘管它已有意識......但它不能留在這裡，它有自己的使命，它要陪伴.....

「欸？這個髒兮兮的娃娃....看起來不就是施耐德家的女霸王整天嫌棄，可是還是一直帶著的娃娃嗎？」響起的是一道稚嫩的童音，一名金髮的男孩用手拎起了它，語氣有著戲謔；它認識男孩，那是和倫偲孫女感情不太好的男孩，現在似乎是剛好路過公園並且看到自己。

『那是因為，我是倫偲唯一留下的遺物，所以她不會隨意丟棄我.....雖然會遺忘我。』

它想反駁金髮男孩的話，但不可能，它只是娃娃而已。

「這麼破爛的娃娃乾脆丟掉好了，怎麼會有人喜歡這麼破爛的娃娃啊？」男孩繼續說著，手不經意的擺弄起了眼前老舊的熊娃娃。

『倫偲喜歡我，只要有倫偲就夠了....』

雖然倫偲不在了。

「....啊。」男孩發出表示吃驚的單音節：一個用力，他不小心將娃娃的手給扯了下來，畢竟不過當初縫的多麼強韌，不易磨損的線依舊被歲月磨出了損傷：「算了，都是因為它這麼破爛才會這樣，看來它的主人根本不喜歡它啊....才不是我的錯！」

男孩像是在為自己開脫的說著，一個甩手便將熊娃娃用力甩了出去；娃娃的手已經被扯的面目全非，而用力的甩動更是讓它身上的零件一一掉落。

男孩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才不是。』

原本應該無法動彈也毫無知覺的身體，卻開始劇烈疼痛。

『倫偲很愛我，我要為她守護她的孩子....』

本該不會動的熊娃娃突然顫動了兩下。

『為什麼....我是娃娃....？』

熊娃娃開始猛烈抽動。

『要是不是娃娃....是不是就可以...殺了那個男孩？』

可以殺了那個出口侮辱自己珍視的倫偲的討厭男孩......如果，它不是娃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鈕扣製成的眼睛，流下了鮮豔的胭脂紅，不應該有任何動作的布偶，緩緩起身───

娃娃應該要不會哭、不會動、不會說話才對。

但是它.....她會怨恨，會寂寞.....

會為了要守護的事物而......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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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德，你說要不要接受那什麼街的嘉年華邀請呢~」

褐髮的嬌小蘿莉女孩，不自然的勾起一個勉強算是微笑的弧度，翠色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手中的小熊，似乎是在和懷中的熊玩偶對話。

而奇異的是，小熊似乎真的回答了。

「漢妮芭喜歡就去吧！如果無法下決定不如用抽籤決定？抽到藍色的糖果不去，抽到綠色的糖果就去？」

對於小熊的提議，詭異的蘿莉女孩似乎十分滿意。

「那就這樣吧，耐德真聰明~」

抽籤結果出爐了，而女孩....漢妮芭決定要前往參加。

「奈德，我們走吧。」漢妮芭愉快的哼著小調「不過還是先補一下縫線比較好呢~~不然走到一半崩開，那可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呢~」

漢妮芭一邊說著，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握著針和線，帶著有些歪斜、稱不上是甜美的笑容，往自己的皮膚插針，開始縫了起來。

像是縫製的手工布偶一般，漢妮芭肖似正常人類的外表出現了絲絲異狀；白嫩的肌膚逐漸轉成白色的絹布，綠色的瞳像是突然失去生氣一般，化作兩顆鈕扣，嘴巴的位置成了手縫的痕跡───

此時的漢妮芭，就像是一個大型的布偶一般，拿著針線，逐漸車縫修補自己的外貌......

依稀可以聽到漢妮芭....那個娃娃這麼哼著：

「娃娃啊娃娃啊，你是我的寶貝，

不管何時，我們都要一直一直一起，

玩耍時有你陪伴，我們永遠不分離，

不離不棄，以後還要再一起玩遊戲....

雖然說、你那麼溫柔的說著，

但是啊、如果有一天，

我們不再相見.....

啦啦啦啦，下一個要去扭誰的脖子呢~~」

「漢妮芭，後面的歌詞改的很有創意喔。」小熊布偶讚嘆。

「是嗎？謝謝耐德的誇獎呦，不過我還沒唱完喔~~」

手中的針線不曾停下，漢妮芭決定把歌曲唱完：

「因為啊、我就是那個漢妮芭，

我是漢妮芭、倫偲的漢妮芭~~

是個寂寞的、殺戮布偶。」

隨著歌曲完結，漢妮芭也完美的縫合身上所有殘缺的部分....

一如當初那個溫柔造出自己的老裁縫、以及喚出自己名字的女孩一樣....

一切，完美落幕，同時，揭起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