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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六點二十九分,沈靜柏醒了過來,但他今天照例提前按掉鬧鐘後卻多躺了好一會。

  不是因為睡不好或前一晚太累,那種事還不至於讓他改變作息規律,是因為今天是「那個日子」。

  對,是父親節。

  夏季的陽光總是早早就灑遍這座城市,躺在床上,他有意無意地盯著那束從百葉窗間流洩而下的明亮,淺灰色的塵埃在空氣中飄蕩、顫抖,廚房隱約傳來細碎而規律的聲音,就像童話裡小矮人工匠的幫忙那麼隱密卻又藏不住。

  燉肉、大蒜爆香炒空心菜、悶絲瓜、煎蛋,還有昨晚睡前才炊煮下去的白飯餘香在無形中交纏,菜色雖然簡單卻已夠吊起他的胃,況且裡頭還有一片心意。

  但還不行,現在就出去的話念柏一定會生氣。為了兒子的好意,他忍住肚子的抗議,一邊聆聽其中有無不妥好適時出去幫忙,一邊構思等等該怎麼說。

  「抱歉,我睡過頭了……你已經做好了嗎?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不行,這樣太假了。

  「嗯嗯,你又進步了,看來以後我可以輕鬆了。」但要是這麼說,以後若不時常給他表現的機會肯定會被罵,但他哪能三不五時就讓兒子負責三餐啊,太瀆職了,不行。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至於他沒發現房門在不知不覺間被打開;男孩彷彿把遊戲裡的潛行能力帶到了現實般,悄悄溜過男人乾靜得滑不溜丟的房間,他在床邊鼓足力氣然後猛地跳起,大字壓在男人身上。

  「爸爸,七點囉,該起床了!」

  「嗚……」對橫膈膜的撞擊讓他過了半天才緩過氣來,「早、早安,這麼晚啦?」

  「是啊,爸爸你今天睡特別晚喔。」男孩像無尾熊一樣連著棉被抱住男人,而靜柏就是那棵他倚靠的尤加利樹,只不過他們的方向翻轉了整整九十度。

  揉了揉男孩近在眼前、閃閃發亮的柔軟黑髮,男人凝視了好一會後才說道:「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來吃早餐吧,我等好久了。」

  「嗯!」

  他使足了腰力,才抱著明明應了聲卻一動也不動的男孩坐起身來。從男孩的重量他確實感受到兩件事:一是他老了,應該多少鍛煉下身體,二是孩子真的長大了。

  他突然擔心起來,要是哪年他醒來後無法再這樣迎接這一年一度、既普通又特別的早晨,那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