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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夏天的尾巴




ZERO中的咖啡廳，是安東尼目前的落腳點。比起找間空房作居所，他更中意這裡，雖然時有陌生人前來，可是暫時他都無意離開這裡。這個自動供應食物，又有咖啡喝到飽的舒適環境，他非常中意。尤其是咖啡廳最裡面的那張沙發，攤在上頭，微微陷進去的感覺讓他放鬆。全無睡意的他，偶爾也會在上頭小睡，做一些奇怪的夢。

咖啡廳中有用來泡愛爾蘭咖啡的威士忌，在他想要睡覺的時候總會來一兩杯，不然就精神得無法合眼。縱使效果短暫，他還是能享受睡眠的樂趣。

夢雖然短暫，可是他好像就能回到曾經熟悉過的地方，跟人聊天，快樂地笑。

就像拼圖一樣，他在睡夢中收集碎片，試圖湊出自己。夢境是記憶的隨機組合，所以他必須要收集更多，至少他想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他有過珍視的人們，有心愛的物件，有寶貴的回憶，這些都深深刻在腦中，只是想不起來。他知道，一定有。

所以他嘗試了。

放鬆地靠在沙發上，吐息中還帶著嗆人的酒精味，安東尼把酒瓶倒盡，才成功讓眼皮開始沉重。今天比較熱，他比平日需要更多的睡意。想要多睡一會，多看一點自己的過去。

至少讓他看清一點。

他珍視的。




夏末，本來開始涼快的天，那天卻很熱，熱得連蟬也不叫。大概是死了。

太陽很猛，宅邸外的花園沒了吵鬧的孩子，顯得格外冷清。練習劍擊和射箭的地方現在曬得發燙，沒人會靠近，孩子們都躲在樹下，避過毒辣的太陽，捧著冰過的水果，圍成一圈打鬧談笑。孩子們年齡相若，最大的也只有十一、二歲，髮色和容貌都沒一相同，可是卻穿著同樣的套裝，臉上都帶著笑。那麼可愛的笑容，又能維持多久。

咦？

棕髮的男孩轉過頭，對他傻笑，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對方臉上零星的雀斑，他看得清楚。男孩頭上出現一隻手，他們一同抬頭，是一張蒼老的臉，紳士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溫柔。

溫柔嗎？

豎著柺杖的老紳士身後，有幾個年幼的孩子，臉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其中一個，個子特別矮小，看起來也很瘦弱，年紀大概也是最小的。黑髮下的小臉滲著汗，臉色發白，大概是熱壞了。這天氣也不奇怪。

黑髮的孩子長得平凡，不特別可愛，也不特別難看。存在感不高，也不引人注目，即使另外的孩子已經融入他們，那孩子還是靜靜地抱膝坐著，很安靜，沒有跟人接觸。直至他伸出了手，那孩子才抬起頭，墨黑的眼瞳中，映出了他的容貌。年少的他，對孩子微笑，而那平凡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

『我是安東尼。』

握住他的手，跟那笑容一樣柔軟。讓人捨不得放手。

『安東尼？』
『對。』

這是他的名字。那孩子的呢？這孩子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是什麼？

對，他知道的。

『安東尼，哥哥。』
『嗯，——』






那孩子的名字，是什麼。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