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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


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

他並非對聖誕節有陰影。諸如情人在這天提出分手、朋友離他而去、親人離世等等，都不曾有過。靈幻新隆對這天的想法，就如對世上許多事物一樣，僅僅是不感興趣罷了。比起如何歡度節慶、送什麼禮物、上哪間館子，他更想靠這個機會大發節日財。

靈幻新隆實際上也這麼做了。他那美術風格清奇的個人網站，早在三週前就打出「聖誕特惠！老客戶享有25%折扣，新客戶可免費體驗相片除靈乙次！」的字樣，客人的確上門得更多了。靈幻新隆開開心心地數著鈔票，他心情好得很，還順便多施展了幾次「相片除靈——耶誕特技」，基本上就是把相片上的不明物體P成聖誕老人。

轉眼已是12月25日的下午5點。這天最後一名客人臨時取消預約，相談所的大門遲遲未被推開，靈幻新隆幹脆提早關門，放芹澤和母親過節去了。

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

調味市內處處是小型的聖誕樹，和紅綠相間的彩帶，夜空亦配合佳節氣氛地落下細碎白雪。街道旁玻璃窗後的店面內飄散著溫黃的燈火，談笑的人們不斷穿梭身邊。靈幻新隆沒有帶傘，頭頂也未戴上保暖的毛帽，只得藏身圍巾，滿臉寒氣渲染出的紅暈。

被低溫凍得通紅的鼻尖抽動幾下，他聞到了炸雞的油香味，來自街角的著名速食店。店門口電視上放映著一桶熱騰騰的炸雞、一盤點綴鮮奶油與草莓的蛋糕，以及滿桌佳餚的畫面，典型的聖誕節大餐。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這刺激購買慾的畫面對他起不了作用。然而，他的腦海裡卻飄出徒弟的模樣。年輕人啊，應該喜歡吃這種東西吧？況且這又是徒弟好不容易從大學畢業後第一個的聖誕節，說好要一起度過的——。

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不過他向來不介意為了徒弟破例。

於是他走進速食店內，十數分鐘後抱著一桶剛炸好的炸雞出來。蒸騰熱氣壓在胸口，很是沉重。靈幻新隆不禁加快了腳步，畢竟讓炸雞涼了可就不好。

鑰匙插入鎖孔時，靈幻新隆聽聞裡頭傳來好大一聲碰。幹什麼幹什麼，都來過我家幾次了還會撞到東西啊？他輕挑起嘴角，想著把炸雞放了就來安慰下他的大男孩，沒想到進門第一個看到的，是高掛的花花綠綠彩帶，還寫著「聖誕快樂」幾個大字。

「靈、靈幻師父！您不是說至少7點過後才會回來嗎？怎麼不到6點就……？」還來不及提問，徒弟就先出聲責難。
人高馬大的男人在自家地板上摔得四腳朝天的模樣真是慘不忍睹，更何況影山一手上還抓著彩帶的一端，這下可好，所有裝飾都順應重力滑下，全掛在徒弟身上，頓時影山簡直成了棵聖誕樹，只差頭上再放個星星就大功告成。

靈幻看不下去，決定先去拉他一把，再用滿是炸雞油味的雙手替他取下那些彩球跟緞帶：「最後一組客人臨時取消啦。倒是你，這是在瞞著我偷偷準備聖誕節，是吧？我不是說過不用特地慶祝了嗎？」

影山的臉馬上紅了，他支支吾吾地道：「難、難得回來調味市，又能跟師父一起度過這一天，我想好好慶祝啊。」影山的雙眼止不住地眨呀眨，想來他小時候緊張時也會這麼做。但他的眼神靦腆卻直白，深深地望著靈幻新隆，不肯移開。

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不過，再一次地，他向來不介意為了徒弟破例。

於是他墊起腳尖來吻了影山的臉頰，說好，我也想跟你一起慶祝聖誕節。
影山則小聲嘟噥說我是想給您一個驚喜的，空出來的雙手卻還是乖乖環上靈幻的腰。

「既然這樣，師父您先去休息吧，我還差最後一點就準備完了。」重新掛好彩帶後，影山這麼說，捲起袖子就往廚房去了。然而靈幻新隆要是這麼簡單就聽他的，可就不是那個最會往危險跑的靈幻新隆了。他站起身，蹭到影山背後：「沒什麼可以讓我幫忙的嗎？」

流理臺上擺放著兩個鋼盆、刮刀與攪拌器，以及數種食材。是在做蛋糕嗎？靈幻新隆忍不住偷了備用的半片草莓放入口中。

師父乖乖在沙發等就是最大的幫忙了。23歲的影山會讀空氣茂夫決定把這話吞回去。他柔柔地說：「那請師父幫我繼續以順時針的方向攪拌這個麵糊。」
「喔，交給我吧！」我國中時可是蛋糕社的地下社員！靈幻新隆拍著胸膛接下徒弟傳來的刮刀，十分興奮地開始攪拌。

影山笑了笑，想著師父真可愛，手裡則拿起攪拌棒，將事先備好的蛋白加入另一個鋼盆內，與砂糖一同攪打，好製作蛋白霜。沒過多久，盆內的液體就從透明清澈轉為純白帶一絲黏稠，影山舉起攪拌棒，棒尖上殘留的白霜呈現一個小小的翹起，而不下垂。影山便把蛋白霜倒入靈幻那盆的咖啡色麵糊中，攪拌均勻即可，可可的香氣早已溢滿小小的室內。

然後他拿出了烤模。

「……龍套。」
「…………。」
「……龍套啊。」
「…………」
「這烤模……挺可愛的啊。」
「……是。」

擺在桌上的，是一個大大的愛心型烤模。看著師父忍笑忍得很醜的模樣，影山的臉又紅了。他多想回到三天前，給一時衝動就買下這烤模的自己一拳——只是想想，雖然他不是做不到。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這很可愛、很可愛啦，你就別不好意思了，哈哈哈……。」靈幻新隆依言揉揉徒弟的腦袋，嘴上卻止不住笑。影山繃著一張不知是尷尬還是賭氣的臉，給自家師父親了好幾口，才把麵糊倒入烤模，送進烤箱烤半小時去。

「喂，你為什麼要特地做蛋糕啊？」餐桌上先備著的食物都是現成的，弟子也說不上是多擅長下廚，靈幻新隆就想不通影山哪來的突發奇想。
「也沒什麼為什麼，只是看師父好像挺喜歡巧克力，就試著做做看了。」
「所以你這是第一次做這種蛋糕？」
「是，希望不會失敗。」
「哎呀，畢竟是第一次，失敗很正常啦。別擔心，就算真的沒成功，我也會陪你吃完的。」

靈幻新隆笑瞇了眼，蹲在烤箱的面板前，以愛憐的眼神望著裡頭逐漸膨脹的糕體，彷彿那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已經換上了灰色的居家服，笑容與栗子色的眼瞳都因燈光而柔軟，好似就要融化，沙金色的髮絲柔順地貼在他舒展的額間。

影山茂夫洗過了手，也過來蹲在靈幻新隆旁：「師父好像小孩子呢，這麼期待蛋糕啊。」
「我、我才沒有特別期待咧，只是配合你而已！」
「呵呵，師父能喜歡的話就太好了。」
「答非所問啊你！」

影山茂夫終於扳回一城，笑瞇瞇地看著自家師父紅著臉反駁。而在影山茂夫的口袋裡，一個小小的方型盒子靜靜躺在布料之中。那才是真正的聖誕禮物，就等著一個好時機送出去。

靈幻新隆不過聖誕節，影山茂夫都知道。他也知道，師父遇上自己時總有很多例外，不論是真心以待、頗開醜陋的真面目給他看，還是慶祝從不感興趣的節日，都是。
如果只要有他在身邊，靈幻新隆就願意過聖誕節的話。那麼，影山茂夫想說，今後的每一個聖誕節，我都不會缺席，請讓我陪您度過每一個聖誕節吧。

瞬間，影山茂夫很想把那個小盒子掏出來，向靈幻新隆訴說天鵝絨布中躺著的誓言。不過他忍住了，現在或許還不是個好時機。取而代之的，他喚了靈幻新隆。

「師父。」
「嗯？」
「我想我們現在該接吻。」
「啊？」

順著徒弟豎起的食指向上看，一圈綁著紅色緞帶的榭寄生被七彩的薄膜包覆，正在頭上載浮載沉。榭寄生下的人不得拒絕親吻的要求是吧？靈幻新隆輕嘆，什麼都能答應他了，區區一個親吻還算得了什麼。

他們接吻了。

兩人輕輕撫摸對方的面孔，他們都笑了。

「龍套，聖誕節快樂。」
「是，也祝師父聖誕節快樂。」

烤箱的時間控板就要轉到底，蛋糕要烤好了，不過聖誕節的靈幻新隆與想帶師父過聖誕節的影山茂夫，正要開始慶祝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