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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

　　正值萬物復甦，春意盎然之際，城裡所見皆是花團錦簇。沿著道路兩旁的樹木，枝幹挺立，往四面八方生出的枝條上，繁花盛開。樹上綴著五色的彩箋，一陣春風拂來，滿樹繽紛的彩箋隨之扇舞。今日是花朝節，祭祀花神女夷誕辰，年輕待嫁的少女會以紅繩將五色彩箋纏繞在樹梢上，原意為求得花神降福，但今朝更多的是祈求找到好姻緣。

　　皇宮裡更是百花綻放，雅竹一襲布料極好的霓裳羅裙，淡妝拂面，朱唇輕點，簪上了言書贈與她的蝴蝶桃花簪，巧奪天工的桃花簪熠熠閃亮，更襯得她眉眼明麗，顧盼生輝。她手裡握著祈福彩箋在樹底下來回走動，仰起脖子想找個好一點的位置綁彩箋。點翠的裝飾飄帶垂在髮邊，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擺動。

　　忽然，從旁探出一雙手將雅竹抱了起來，眼前的景物一晃，她便雙腳離地身子懸在半空中，讓她嚇得伸手攬住了來人的脖子。

　　「力氣真大，妳想把我勒死嗎？」言書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窄袖袍衫，衣襟以暗色的繡線繡了繁複的雲紋，作工精緻卻不張揚，領口的盤扣被他解開，鬆鬆的敞成了翻領。透過敞開的領口，能隱隱看見裡頭結實的胸膛。

　　從青年身上傳來的濃郁沉香讓雅竹的面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含羞的模樣比滿樹盛開的繁花更為明豔動人。打從上次吵架和好後，言書總喜歡對她摟摟抱抱，彷彿想宣示主權似的。但她好歹是個未嫁的姑娘，還要顧及禮儀，於是掙扎著想脫離雙腳離地的窘境：「讓我下來。」

　　「別動，妳這麼重等會我就抱不住了。」言書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抱著她的手卻十分平穩，一點搖晃也沒有。

　　沒有哪個姑娘喜歡聽這種話，雅竹氣得掄起粉拳就往言書肩上招呼，嘴上也不示弱，習慣性地和對方辯駁了起來：「嫌重就放我下來，沒人讓你抱我。更何況這樣摟抱我還怎麼嫁人！」

　　提起這事就讓言書想起先前雅竹差點被賜婚給皇兄，張口又想回嘴，差點要演變成不可收拾的爭吵，但桃花簪上的飄帶隨風飛舞，擦過他的臉龐，瞬間澆熄了胸中的怒火。他一手扶著雅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臀部將她往上抬，讓她更靠近高處的枝枒。

　　「都是我的人了還想嫁誰？把彩箋綁高點好離花神近些，讓祂保佑妳早日有孕。」言書這話說得巧妙，花開後便是結果實，因此又有花神掌管人間生育一說，他擺明了把雅竹當成已婚女子，暗示她別想要嫁給別人，想想兩人共同養兒育女的未來就好。

　　提到生子在雅竹聽來恍若調戲，弄得她臉泛酡紅，羞得連與對方拌嘴都吐不出一個字。她乾脆抬起頭不看言書，用紅繩將手裡的五色彩箋綁在樹梢上。她的彩箋綁在最高的位置，若從天庭往下看，肯定一眼就能清楚望見。春風吹過樹梢，綠葉搖擺，彩箋飄揚，在盛開的繁花下襯得更優美。

　　雙腳剛落地，雅竹還沒來得及掉頭走人，言書便從帕子裡拿出幾塊百花糕，拈了一角塞近雅竹嘴裡。柔軟的糕點貼在舌頭上，清甜的花香滿盈在鼻尖，嘴裡很快生出唾液，沒咀嚼幾下百花糕就像融化似的，被她一口嚥下。淡雅的香甜留在她唇齒之間，糕點讓她的心情總算又明豔了起來。

　　一陣輕亮的鈴鐺聲在宮裡迴響，花朝節祭祀開始了。言書臉上嚴肅，其實心神早就不曉得飄到哪去了，目光總往旁邊看向雅竹。祭祀結束，便是擺宴賞紅，但言書卻趁著眾人不注意時，拉著雅竹往人煙罕至的地方走，這方向可不像是去賞紅，沒想到言書竟然帶著她離宮了。

　　「帶妳去市集玩，花朝節的市集還有夷族的雜技團。」聽言書這麼說便知道他早已規劃好了，但二皇子不出席賞紅宴，可想而知會讓帝后多頭疼。但看著他的雙眼滿盈著光彩，便讓雅竹不忍掃他的興。

　　市集熱鬧喧囂，攤販叫賣和行人交談讓街道充滿了生氣，就連雅竹也不自覺被吸引了。言書牽起了雅竹的手，她詫異地抬頭看向他，視線交會，在那清澈不含一絲雜糅的眼底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握得更緊了，從掌心傳來的溫暖蔓延至心頭，讓他漾起了笑顏，本就俊美的容貌更平添一絲風流。這一笑引來了周圍的注目，也讓雅竹看得入神。

　　「怎麼突然傻了？牽好別走丟了。」言書其實只是想找個理由握著雅竹的手，好叫那些盯著她看的登徒子識相閃遠點。

　　「我又不是孩子了。」雅竹咕噥著，但交握的手卻沒鬆開。兩個人像是尋常的小夫妻，執手並肩分外和諧，直至夜幕低垂，雅竹還有些意猶未盡。言書帶著她到湖邊一處靜謐的角落，那裡視野極好，能一眼望見城裡燈火通明的街道，在夜裡閃爍的燈火與滿天星斗相輝映。

　　忽然間，一道鳴聲衝向天際，在夜空中綻放出絢爛的花火。雅竹毫無準備，她被那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言書從後方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彎下腰貼著她的耳畔安撫道：「別怕，只是煙花。」

　　雅竹的後背貼著言書溫熱的胸膛，兩隻結實的臂膀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花彩絢麗的煙火在夜空裡綻放，宛若一朵一朵盛開的花。奪目的花火在言書看來絲毫比不上雅竹嫣然一笑，她感覺到言書的目光，回眸一望，看見繽紛的煙火投在他眼中，似浮光躍金，在那雙浩瀚的眸子裡她看見的澎湃洶湧的情感。
　　
　　被那般認真地注視，讓雅竹有些羞怯，但更多的是滿盈在胸口的甜蜜。煙火的聲響逐漸變得模糊，兩人的心跳聲掩蓋了周圍的雜音，他們眼裡只剩下彼此。言書低下頭在雅竹柔軟的唇落下輕柔的一吻，那是比百花糕還要香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