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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在一起〉



  

  回報完任務,褚冥漾想了想,轉彎去醫療班。

  醫療班內人群雜沓,他微笑著跟幾名熟識的治療師打招呼,環視一圈後皺起眉頭走到最裡面,拉開病床前的隔簾。

  銀紅色的長髮披散在枕上,赤裸的胸膛上纏繞著繃帶,冰炎撐起身子,那雙流火似的眼瞳望向褚冥漾,倒不是很意外。

  「你剪短頭髮了?」

  半年多不見,褚冥漾毫不見外的在病床旁坐下。「好看嗎?」

  冰炎嘴角微勾。「跟高中一樣好看。」

  「學長你真的該去報名說話班,你的意思是我高中後就不好看嗎?」

  「勉強吧,不在我的審美上。」

  褚冥漾狠狠的擰了冰炎的手臂。

  沒有人拉上隔簾,放任那些窺伺揣測的眼光與流言,醫療班的燈雪亮到近乎慘白,照澈著似水流年與奔騰過的恩怨。

  冰炎與褚冥漾在眾目睽睽下閒話家常。

  「你出去一下。」冰炎說。

  褚冥漾應了一聲,黑色的眼睛凝視冰炎傷痕累累的肌膚,他精雕細琢的臉,冰炎垂首時,那抹焰色長髮掃過胸口的傷與他鎖骨間那條項鍊。

  很多年前,褚冥漾傻氣的爬上床,跪在冰炎的腰際,幾乎靠在他身上,虔誠的為他戴上那條項鍊。

  冰炎探出手彷彿要撫摸他的脊背,彷彿要扣住他的下頷,彷彿要給他一個吻,最後他只是看著褚冥漾墨色的眉目,看向千百年後孤寂的古夜,沒有褚冥漾,沒有黑白的漫漫長日。

  『我會一直戴著。』一個吻之外的距離,冰炎說。

  眼前的冰炎拉過隔簾,一點一滴,緩緩遮住他的身形,遮住那雙幽深的紅色眼睛,只留下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映在那層白色的布幔。

  褚冥漾隔著那些不再復返的青蔥歲月,望著那道身影微動,衣袂翩翩。

  冰炎拉開隔幕時,褚冥漾正在眺望窗外景色,側臉到頸項的線條修長靜好,神色有些傷感。

  冰炎走上前,看到幾個小孩在爭搶一架鞦韆。「想玩?」

  褚冥漾翻了個白眼。「走啦。」

  他們並肩出了醫療班,褚冥漾若有所思,冰炎禮貌地不多作詢問,低頭察看手機訊息。

  「高一時,我家附近那個被我炸掉的公園已經拆了。」

  冰炎點頭。「我知道。」

  褚冥漾笑了起來。

  很多事情不需要問為什麼,他不是貪心的人,所謂最初的地方,只要有人還記掛,就一直長存於他們的心中。

  也不用白頭。

  「你最近還好嗎?」冰炎輕聲問。

  「滿好的。我開始喝咖啡了,但一定要加糖。」

  冰炎露出一個嫌惡的眼神,不出意外又逗樂了褚冥漾。

  在褚冥漾面前,他的情緒素來分外明顯,從不掩飾傷痛與脆弱——褚冥漾是冰炎來到千年後的唯一家人,他能把性命託付給很多人,但只有褚冥漾擁有他的喜怒哀樂。

  只有褚冥漾到時間之流找冰炎迷失的魂。

  只有褚冥漾在月凝湖畔流冰炎乾涸的淚。

  只有褚冥漾跳下黑火淵解冰炎入骨的毒。

  六界之廣,只有褚冥漾。

  「學長等一下要去哪裡?」褚冥漾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睛。「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冰炎毫不猶豫一掌巴下去。「你已經三十幾歲了,不要露出這種小狗表情。」

  他再看了一眼手機,道:「我要去燄之谷一趟,有點事。」

  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與私事,褚冥漾也不好多問,聳聳肩。「那我就回家啦。」

  冰炎看著他,目光深深。

  他們本來也可以有一個家,卻沒有在一起,但,這樣也很好。

  無法相守,自然不會相負;無法相負,自然不會相欠;無法相欠,自然不會相離。

  能遠遠關心、遠遠分享,漫長的生命就有了光。

  「下次見。」

  褚冥漾沒問下次是什麼時候,他友好的擁抱冰炎,而後退開,笑著回應。「學長下次見!」

  他轉身,冰炎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隱去,懷裡還有褚冥漾的餘溫。

  以及他們誰也回不去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