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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杏壽郎／琉璃）

那是晴朗的午後，正是炎炎夏日。杏壽郎從上一次任務回來後便借住在藤屋，半個月過去，原本與鬼戰鬥留下的新傷已好了不少，也該是動身與主公回報的日子。或許是為了答謝少女幾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男人主動提出邀約，兩人便漫步在海邊。

他們沿著海水與沙灘的分界散步，儘管對方已經為她放慢了腳步，琉璃卻還是刻意維持著兩步的距離，小心翼翼的跟在杏壽郎身後。空氣中有屬於海水的鹹膩氣味，耳邊盡是浪花拍打與海鳥的啼鳴，琉璃只需抬眼就能看見杏壽郎金燦的髮色，那人的背影與頭頂的艷陽融合在一起，燦爛的讓人暈眩。

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琉璃最近時常想起那些日子，那時他們都還小，儘管身處惡鬼橫行的時代，肩上的責任卻也不及現在來的沈重。總歸來說，也都還是個懵懵懂懂、 能盡情享生活的時候吧。

多平凡的日常，平凡卻又讓人忍不住懷念。

「琉璃，喜歡海嗎？」

男人的聲音拉回了少女的注意力，她抬起臉，這才發現兩人已經沿著海邊走了好一會，早到了四下無人的地方，眼前只剩一望無際的海域，以及不停在上空盤旋飛翔的鳥兒。

「其實⋯⋯並沒有幾次來海邊的機會呢。」

「也是！畢竟照顧受傷的隊士很忙碌的吧，辛苦妳了。」

「跟杏壽郎先生比起來，一點也不辛苦。」

琉璃閃爍著目光，剛好就落在杏壽郎手腕上的一處傷痕。傷痕不難看出被細心照顧過，早已沒了一開始那般怵目驚心，可也歪斜的由手腕一路延伸至男人拉高的袖口，看得琉璃胸口發緊，差點沒忍住眼淚。

她是有些多愁善感了。

可離別的日子總會令人變得脆弱吧，這也是沒辦法的。

「在想什麼呢？」他問。

「咦、沒什麼……」琉璃又低下頭，盯著他們兩人重疊的影子，「只是在想，杏壽郎先生真的很了不起呢。」

「唔？」

「在與鬼戰鬥的時候，總是不顧一切的保護弱者⋯⋯受傷也沒關係、就算失去性命也無所謂，杏壽郎先生一直都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在完成任務的吧。」

她又想起了幾年前，那是杏壽郎剛當上柱沒多久的時候，在一次討伐惡鬼時身受重傷，被隱緊急送來藤屋安置。和鬼戰鬥本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在藤屋工作的琉璃更是比旁人清楚不過。她經手處理的傷患很多，因為傷重而不幸流逝的生命也不是未曾有過。每一次，當琉璃覺得自己已經在照顧傷患的過程中成長的得更加堅強的時候，男人身上的傷又會再次讓她變得膽小脆弱。

「抱歉……」琉璃趕緊低下頭，想用手背掩飾眼角的淚水。

杏壽郎卻早一步握住了琉璃的手，在少女還有些反應不及時，替她擦去眼淚。

「我並沒有覺得失去性命也無所謂！」

「啊、抱歉，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因為一直都有必須回去的地方，回到父親與千壽郎身邊、回到主公身邊、回到不停努力著的對士們身邊，」他牽起琉璃的另一手，將之緊緊握在手心中，「也想回到這裡、想回到琉璃的身邊。」

一陣海風吹過，吹亂了琉璃及腰的長髮和掛在頰上的眼淚，也吹亂了她的不安慌恐。她破涕為笑，帶著感謝與珍惜，就像杏壽郎此刻也是如此愛惜的將她捧在手心上那樣。

這份感情也一直都是這麼謹慎和珍貴。

「謝謝您，杏壽郎先生……真是抱歉、明明是您好意邀約，我卻一直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

「別這麼說！因為一直以來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其實我很高興能看見琉璃各式各樣的表情呢，就連哭泣的模樣都非常漂亮，我很喜歡！」

「咦？」

他們沉默了一會，就只是盯著彼此的眼睛，直到杏壽郎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糟糕的話，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少女解釋。但琉璃只是笑，而夕陽落在她泛紅的頰上，像轉瞬便盛開的花朵，令人傾心。

他們後來是沿著來時的路回去的，趕在太陽完全落入海的一端時回到藤屋。那天晚上琉璃特別為杏壽郎準備了熱茶和點心，於是他們兩人就坐在緣側、吹著晚風，一直相伴至深夜。那是難得恬淡的時刻，誰也不願意先結束話題。

隔日一早，杏壽郎在天剛亮的時候便踏上旅途，琉璃不知道此次一別又會是多久，也不清楚對方會在什麼時候回來。可那人的心已經有一部分放在她這了，琉璃想。

這樣便足夠。

日子一天一天飛逝，夏季剛走，已是入秋的季節。琉璃正在房內，閱讀著那人從遠方捎來的信，她的臉上帶著笑容，就像無數個沉浸在戀情中的平凡少女那樣，提筆準備給對方回信。

如果這世上沒有惡鬼就好了，琉璃總是這麼想。

他們便可以過上平凡的日子，像普通人一樣享受每個屬於彼此的時刻。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想體驗的生活，想與傾心之人一起完成的事。

她還有很多很多，在心裡偷偷想像著、期待有一天能實現的願望——

那份一直被自己深藏在心中的愛慕。

希望有一天，也能好好的傳達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