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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時覆上眼的手〉



這個世界瘋了。

L不止一次這麼認為，過往多災多難的經歷已然足以證明這一點。

想想，一個剛拿到明星大學體育系資格，前途似錦的大男孩竟然會摔下樓梯，說好的天份呢？被稱作優秀的運動神經呢？通通是狗屁，這種時候竟然連點作用都沒有，他只能帶著一雙跌斷的腿和嚮往已久的選手生涯說掰掰，如此俗濫的劇情連肥皂劇都不這麼演。

再想想，既然當不成選手就轉換心情轉換跑道去培養優秀後輩，卻因為被誣陷這種無聊的理由被剝奪去夢寐以求的名校任教的機會，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話嗎，輕輕鬆鬆就讓他多年來的心力都付諸流水。


就像是要存心與人作對一樣，這個世界簡直是瘋了，多數時候L都是如此深信不疑，而所謂的瘋狂其實也意味著難以捉摸。

可能今天你還窮得連塊麵包都吃不起，隔天就在路上撿到中獎彩券成為百萬富翁，誰知道呢？你永遠也猜不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或許它會換著花樣繼續耍你，也可能突然良心發現讓你如願以償。

L想既然還是有機會東山再起就實在沒有不好好幹的理由，只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而現實是你被某個瘋子耍過很多次後信任根本蕩然無存，於是每個腳踏實地努力的日子都變得比想像中更加漫長與難熬，總是忍不住擔心那傢伙什麼時候會撲過來咬你一口。

L堅信這個世界不是騙子就是瘋子，要不就是瘋狂的騙子，沒別的可能。

可是在那些被淚水模糊視線，亦是被畫面佔據腦海的時刻裡，他又迷惘了。


說起來其實也發生什麼，畢竟現實再怎麼離奇也不可能每天都有那麼多事件發生在同一個倒楣人身上，那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日。

和他的房東兼同居人吃過早餐後去學校報到，該上課就上課，沒課的時候就備課或是弄點文書處理，吃過午餐後繼續重複一樣的事。

到了練習時間就去校隊，按精心設計的訓練菜單鍛鍊那幫小子，結束後交代完注意事項就趕他們回去。

確認沒有漏下東西，L鎖好門後踩著餘暉走向回家的路，累到不行的大腦還在運轉，想想今天練習的狀況、訓練要怎麼調整，想想回家前需不需要順路買什麼回去、不知道晚餐吃什麼，都是些無關緊要又瑣碎的小事。


走著走著，L倏地停下腳步，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就是在這麼一個不好也不壞、平凡無奇的日子裡，才知道原來情緒能沒來由的潰堤。

他甚至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解釋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更糟糕的事他都碰過了，這點小事算什麼呢？

所謂生活不就是這樣嗎，日復一日將前一天的日程複製貼上，了無新意，多數人都是這樣長大然後變老的，自己只是當中的一個。

可煩躁與憂鬱依然盤踞在胸口，翻攪如浪，L感覺自己吸不到空氣，昏沉的大腦產生幾近窒息的錯覺。

他不確定瘋狂的到底是這個世界還是他自己。


艱難的邁開步伐，走了幾步開始跑了起來，越跑越快，一路狂奔到B。

當L氣喘吁吁的推開後門，抬頭便迎上K驚訝的目光，那個被迫以另一種方式體驗世界瘋狂的人匆匆放下手裡的佳餚，邊脫手套邊走向他。

門重重關上，他明確感覺到感官漸漸遠去，L認不出那沙啞難聽的哭聲源自自己口中，奔騰的思緒與眼淚讓他什麼都看不到。

一團混沌中L感覺到一雙熱呼呼的手覆上他紅腫的雙眼，兩人之間的距離親暱，誰也無暇多想，溫柔的話語與熱氣落在耳畔，他聽不清楚卻能猜到大概，想到就很生氣。

能不能別再道歉了啊？不是每件事都是你的責任好嗎？

是要多無可救藥，才會連這麼一個溫柔的好人也不放過？

L不確定自己罵的是誰，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喊出這些，也許有，也許沒有，但那不是他現在所關心的。

這個世界瘋就瘋在你完全搞不懂它有什麼破毛病，當你覺得糟糕透頂時突然又慷慨給與你所需要的一切，像是擁抱，像是熱騰騰的美食，像是一個能懂你的人，到頭來你也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L放棄思考，奮力擁抱住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