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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空轉的時鐘＞

「曉辰！」

黃色轎車剛停到小學的校門口對面，李子瑄就看見葉曉辰背著書包跟在路隊後面走了出來，隨即開門下車朝著站在導護志工旁等著過馬路的女兒揮手。副駕駛座上的葉小花仍有些猶豫要不要跟著下車，只有默默透過車窗望著馬路對面笑得十分燦爛的黑髮小女孩，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覺上揚，「好可愛……」

「媽媽！」葉曉辰在導護志工的協助下蹦蹦跳跳地過了馬路，一離開斑馬線就直直朝李子瑄跑去，李子瑄也伸出雙手把心肝寶貝給抱個滿懷。

「媽媽好久沒有開大黃了耶！」葉曉辰抬頭看向李子瑄，有些疑惑地眨兩下眼睛，「剛剛去載客人嗎？」

「不是耶！只是──因為今天不只我們兩個人，小烏龜載不下！」李子瑄鬆開雙臂彎下腰，伸手輕捏葉曉辰的臉頰，「曉辰記得媽媽昨天說今天中午要去哪裡嗎？」

「嗯……要去載小花媽媽回家？」葉曉辰稍稍歪過頭，意會過來之後轉頭看向轎車內的人影，「小花媽媽也來了嗎！」

「嗯！她說很想早點看到妳，所以就跟我一起過來囉！」李子瑄搓兩下葉曉辰頭頂，站直身子回頭看向車內的葉小花，揚起嘴角偏頭示意她下車來看看葉曉辰，葉小花這才有些緊張地解開安全帶伸手開門。

「是小花媽媽！」葉曉辰注意到動靜後把視線移到車旁，看見那個只在海邊見過一次的身影再次出現，二話不說地直接跑過去──但在距離葉小花不到一公尺的距離又想起什麼似的緊急煞車。

「小、小心啊……」葉小花怕女孩重心不穩往前跌便伸出雙手好能夠及時保護她，但只見葉曉辰非常熟練地迅速站穩腳步，抬頭用率真眼神直直盯向葉小花仍有些不安的雙瞳，沉默了兩秒後才咧起嘴燦笑，「媽媽！歡迎回家！可以抱抱嗎？」

「咦？」葉小花呆望著眼前背著書包的孩子，那雙朝自己張開的小手、以及燦爛無比的笑容，炫目到讓她的視線開始模糊。

「我、我……」葉小花吸兩下鼻子，抬頭看了眼李子瑄、又把目光移到葉曉辰臉上，「真的……可、可以抱抱嗎……」

「小花妳是在怕什麼啦！」李子瑄看葉小花那畏畏縮縮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笑出聲，先行走到葉曉辰身後輕輕摟住女兒的肩膀，「女兒都問妳能不能抱抱了，幹嘛還問回去？」

「因為……」葉小花哽咽的語調讓她聽起來更加不知所措，顫抖到難以施力的雙手都不知道是因為太過感動還是戒斷症狀又來搗亂，在原地掙扎了半天才蹲下身抬頭直視葉曉辰，「我真的……可以抱抱妳嗎？」

「可以啊，媽媽不要哭啦。」葉曉辰眨兩下眼睛，伸手輕碰葉小花的臉頰，自己的眼角似乎也跟著濕潤起來。

看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珠也開始泛出淚光，葉小花終於傾身向前把葉曉辰抱進懷裡，「謝謝妳……謝謝妳，曉辰……」

「媽媽不哭……」小手輕輕拍著葉小花顫抖的後背，葉曉辰吸了吸鼻子，「在外面修車那麼久很辛苦，我回家幫妳搥背好不好？子瑄媽媽說我搥背很舒服，所以媽媽不要哭……」

「好……媽媽不哭了……曉辰好乖……」葉小花鬆開雙臂，把手掌貼到葉曉辰的頭頂，嘴角勾起歉意微笑，「對不起，過了這麼久才回家……」

「沒關係，甜甜阿姨很常說在外面工作很辛苦，奇奇阿姨也說能回來就要高興了……媽媽以後還會去很遠的地方工作嗎？」葉曉辰抿兩下唇，澄澈眼神跟著問句扎進了葉小花心裡：「如果跟之前一樣遠，帶我跟子瑄媽媽去好不好？在海邊看到小花媽媽之前，子瑄媽媽好常一個人哭。」

「等、曉辰……」李子瑄收緊了搭在女兒肩上的雙手，神情突然有些慌張，「我沒、呃、哈啊……」本來想試著糊弄過去，但一看見葉小花抬頭和自己對視，李子瑄乾脆別開目光放棄解釋，「我還以為妳睡著了……」

葉小花盯著李子瑄泛出紅暈的臉頰，輕笑著把視線移回葉曉辰身上，「我答應妳們，之後不會再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修車了，可以天天陪妳跟子瑄媽媽，好嗎？」

「好！打勾勾！」葉曉辰燦笑著伸出小姆指，「那我以後去修車廠找叔叔的時候，也可以看到媽媽了耶！」

葉小花伸手勾上女孩等待著自己的指頭，眉梢微微下垂，「最近的話應該還不行……我去工作的地方很危險，因為不小心待太久就生病了，所以都會先在家裡等妳下課、等子瑄媽媽下班回來喔。」

「好……」葉曉辰的語調有些失落，但又隨即乖巧地咧起嘴角，「那我會乖乖把作業趕快寫完，回家才能跟媽媽玩！」

「好，葉曉辰妳自己說的喔。」李子瑄壞笑，伸手揉兩下女兒的腦袋，「可是妳答應廠長叔叔要每天去玩耶，有時間寫作業嗎？」

「我可以在修車廠寫作業！反正叔叔說要長大才會教我修車。」葉曉辰鼓起臉頰，仰頭看向李子瑄，「媽媽才是！現在有小花媽媽在家，不要都加班到那麼晚啦！」

「好──好──」無法反駁的李子瑄只能苦笑，「可是計程車的時間本來就很不固定，我盡快好不好？不然我問問看廠長叔叔能不能幫我早點載妳回家，才不會讓小花媽媽一個人在家裡待太久。」

「我可以自己找事情做，不用麻煩啦……」葉小花憨笑，「或許可以找熊小姐來家裡聊天之類的？院長上班也很忙，她平常應該找不太到人說話吧？」

「是可以啦……我主要就是不想讓妳一個人在家……」

還沒完全戒除的毒癮隨時可能找上門，要是葉小花的戒斷症狀再度發作，身邊沒有人能求助的話絕對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李子瑄一想像起畫面就冷汗直流，絞盡腦汁思考著盡可能周全的辦法，「啊、還是我送曉辰上學時順便把妳載去修車廠？」

「蛤？」葉小花有些茫然，「我現在還沒辦法工作，去車廠能做什麼……」

「陪你們廠長聊天啊，他在曉辰放學前也都一個人在車廠，除非有人找他改車。」看葉小花那反應，李子瑄的嘴角又向上揚起了一些，眼角還帶著一絲絲想捉弄對方的笑意，「妳就那麼怕跟廠長待在一起啊？」

「不是、因為……感覺會很尷尬啊……」葉小花撓撓臉頰站起身，視線仍低垂著，「我們老大本來就不太說話，而且現在鎮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要我跟他單獨相處，我真的不知道能跟他聊什麼啦……」

「那就讓他慢慢告訴妳這五年的事情啊。」平淡語調聽起來是如此的理所當然，葉小花聞言看向李子瑄，那雙綠瞳中的柔和光芒又一次撫平她心中的躁動情緒。

「你們已經沒有任何事情需要隱瞞彼此了，不是嗎？」李子瑄輕柔笑著，看葉小花還在發楞就把手掌搭回葉曉辰肩上，「曉辰，既然今天我也請了假，我們等下問廠長叔叔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葉曉辰燦笑回應，伸手拽了下葉小花的衣角，「小花媽媽也一起去嗎？」

「……嗯，當然。」葉小花低頭和女兒四目相交，嘴角輕輕上揚，「曉辰想去哪裡玩？」

「嗯──遊樂園！」葉曉辰咧起嘴，「之前校外教學去過！很想等小花媽媽回來後一起去玩！」

「遊樂園啊……子瑄覺得呢？」葉小花看向李子瑄徵詢意見，那雙眼瞳中隱隱閃動的期待光芒讓李子瑄忍不住噗嗤一笑，「當然好哇，如果妳的身體狀況OK那當然可以。」

「OK！超OK的！」葉小花咯咯笑著，彎下腰伸手和葉曉辰擊掌，「那曉辰妳要告訴我哪個好玩喔！」

「好！」葉曉辰用力點頭，轉身拉起李子瑄的手，「那媽媽我們快去找廠長叔叔──！」

「好好好，我們上車吧。」李子瑄用空著的手順了下葉曉辰被撥亂的頭髮，葉曉辰也乖乖站定不亂動，直到媽媽把手收回以後才轉身跑到車子旁邊將後座車門打開。

「咦？曉辰妳今天不坐前面嗎？」李子瑄朝著坐慣了金龜車副駕的女兒投出有些疑惑的目光，只見那孩子抓著車門手把回頭眨兩下眼睛，「因為奇奇阿姨說前面是小花媽媽的位置……」

「呃……」兩位媽媽頓時語塞，李子瑄更暗忖著熊奇奇到底是什麼時候告訴自己女兒這些有的沒的，更擔心起那位被院長冠上三連「奇怪」評語的記者還向這孩子說了多少八卦。

「也沒有一定要給我坐啦……」葉小花清兩下喉嚨，看李子瑄沒有吭聲便率先開口，「因為曉辰對子瑄媽媽也是很重要的人，想坐前面也可以呀！」

「不然小花妳跟曉辰一起坐後座好了。」有些頭疼的李子瑄丟下建議後就默默走到駕駛座旁開門上車，這下換成葉小花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呃？咦？好……」

好想坐副駕，可是坐後座又能跟曉辰多相處……

葉小花在原地思索了半天，最後還是搓著後頸走向後座，在看見車內的葉曉辰又驚又喜地迅速朝另一側挪出位置方便她上車後，心情似乎也沒那麼複雜了，「謝謝妳，曉辰，等下可以跟我說說學校的事情嗎？」

「可以啊！我一直都想把學校發生的好玩的事情跟小花媽媽講，所以每天都寫日記喔！」女孩在葉小花坐進車內後興奮地拿出了書包中的筆記本，那翻閱多次的痕跡無比直接地印證了她所言不假，「學校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可以慢慢說給妳聽！」

「……好！」葉小花抿唇微笑，把身子又往女兒那邊挪了一些，「妳慢慢說，我慢慢聽。」

李子瑄聽著兩人在後座一來一往的對話，嘴角輕輕上揚，固定在安全的車速，不時趁著空檔轉頭加入對話，讓時間在歡聲笑語中靜靜流淌。

神，謝謝祢，讓小花能從那個我無法理解的世界回來，讓我們的時間能夠重新交會……

讓我們終於看到曾經共同描繪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