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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參與這種事情? 她能決定什麼?而她的決定又會導致什麼? 巫女看向面前閉著眼睛的四人,表情各不相同,她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確認了好幾次棋子的顏色,顫抖著手,她投了進去。 小木盒最終回到將軍手上,她把盒子置於五人中央,頓了一會,揭開盒蓋。 五子純白。 「不錯嘛。」浪人率先笑道:「所有人意見一致還是第一次呢,以前連要吃魚還是吃肉都能吵好久──」 「すいちゃん。」不知火喚她,小小聲地。 彗星慢了一拍才應:「在。」 金髮半精靈移動向前,按住浪人放在大腿上的手,垂著肩,整個人像是要伏在她身上似的,沉沉地壓著。 將軍沉默了好久好久,終於開口: 「你一定,要回來。」 彗星嘴角拉出弧度,但沒能笑出聲,她張嘴,停了一瞬,說:「當然。」 巫女身旁的耳廓狐搖晃一下,低唸著該去工作了站起身,動作卻像是不知道自己該先踏哪隻腳似的卡頓,搖搖晃晃狼狽地離開房間。 彗星摸了摸後腦杓,苦笑一聲起身追向耳廓狐的尾巴。 巫女望著沒被關上的門,心頭一片茫然。 「……沒事的。」 巫女轉頭,見白銀來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肩膀。 將軍貼身護衛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可潤綠的眸子分明和那個人一樣,堅定,而決絕。 學武的人都這樣嗎?巫女想著,撇開了視線。 「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聽見白銀這麼說,巫女呆然地站起身,感覺腿腳乏力。 慢慢踱到門邊,轉身拉上拉門的瞬間,看見不知火掩住了臉。 巫女從未如此厭恨這場戰爭。 彗星好晚才回到家,身上罕見地帶著酒味。 「酒真的好難喝。」彗星朝巫女吐著舌頭抱怨,撲倒在床鋪上立刻就睡著了。 巫女安靜地望著她,就這樣望著,直到燭火燃盡。 隔天,以為見不到上司的巫女,聽見情報官從屋子深處口齒含糊地喊著她。 「みこち,可以幫我泡個茶嗎?我的頭要痛死了。」 趕忙準備了茶水,巫女端著杯子進到屋裡,只見尾丸半趴在桌子上邊揉著太陽穴邊奮筆疾書。 「今天天氣也不好嗎?」巫女記得情報官常常喊著天氣害她不舒服。 「宿醉啦宿醉。」耳廓狐忿忿地敲著筆桿。「肯定是喝到劣質酒。」 幕府情報官能喝到劣質酒肯定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巫女無意揭穿,只是立刻投入了輔助工作。 日子如常。也非如常。變得非常忙碌。 大軍的調度工作繁瑣,尾丸在偏院睡了好幾天,卻總是堅持趕巫女回家。 巫女常常在主屋和偏院中傳遞消息和文書,白銀始終一手按刀,立得筆直,從不離不知火兩步遠。而不知火也早在第二天就能淺笑著道謝,接下她拿來的捲軸。巫女沒漏看將軍目光投向手中文書,眼神銳利起來的瞬間。 這段時間浪人反而成了最閒的那位,早晚都是懶洋洋地,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地上招呼著巫女。她還很驚訝地發現這個人竟然會下廚。 「一個人住就是得什麼都會唄。」彗星得意地表示,晃了晃手中的布包。「帶去跟ポルカ一起吃吧。」 和情報官一起吃著挑食浪人有些單調的菜單,出征的日子終於近了。 看見巫女準時踏進偏院,尾丸睜大雙眼。「你幹嘛來!」 巫女傻楞地回了一個「啊?」 情報官雙手懸在空中比了比,大嘆了一口氣,又碎唸起:「好吧好吧我早該知道她們就是這副德性我還期待個啥呢笨的是我。」諸如此類巫女完全不理解的句子。 可才剛過中午,耳廓狐就把不明所以的巫女趕了回去。 「你總之給我回家!」尾丸插腰對她喊道。 「怎麼就回來了?」彗星驚訝地問。 「不知道……ぽうぽう就叫我回家。」巫女茫然回道。 為什麼啊?笑著喊了一句,浪人接著沉吟半晌。 「閒著也是閒著,咱們出門逛逛?」 確實沒事可做,巫女點點頭。 沒有節慶,又在準備大戰,街上甚是蕭條。兩人無言地前行,穿行於過於安靜而顯得陌生的街道中。 突然彗星樂得一笑:「賣今川燒的開著耶!」說著就跑上前去,向攤販點了兩個。 還是第一次來的巫女好奇地看著攤販熟練的操作爐火和特製模具,澆上麵糊、擠入滿滿的豆沙餡。 看著肚子就餓起來。 付過錢,浪人把兩個都塞到巫女手上。 「すいちゃん不吃嗎?」 「我不吃甜的啊。」 「那你還買……」 「みこち喜歡不是嗎?」彗星理所當然地說道:「你最近這麼忙,該吃點喜歡的東西吧。」 ……這個人真的,就是這樣。 巫女看著手中的圓餅,一口咬下。 「──好燙!!!!」 「啊哈哈哈哈哈!也咬太大口了吧!」 總是先選擇笑她。 「抱歉小哥,有水嗎?謝謝謝謝!」 再來幫助她。 「來,喝點水。」 巫女在彗星的幫助下含了口清涼的水,稍稍緩和了口內灼痛。 「怎麼樣?有好點嗎?」 她點頭。浪人便露出笑容。 炫目而模糊。 「太好了。」 自始至終、直到現在,都在幫助她。 幾乎只是散步地在城裡走了一圈,險些又迷路的兩人回到家中準備就寢。 彗星看著平常早就回房的巫女,挑了挑眉。 「みこち?」 巫女跪坐著低著頭,雙手用力地抵住大腿。 她當然會困惑了,她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她知道她該回到房間、舖好自己的被褥、閉上眼睛直到天明。 安靜地接受事實,像一直以來那樣。 畢竟她什麼都做不到。 所以不能哭。 她太久沒哭了,久到忘記了停下來的方法。 久到無法制止跟著流出來的話。 「……不要去……」 不行啊,明明都決定好了,明明都見證了她的決心。 大家都是這樣才投了白子啊。 包含了理解、包含了祝福。 把那些擔憂、不捨、恐懼通通隱去。 「不要……」 這就只是任性而已啊。 只是無理取鬧而已啊。 但是、 但是…… 「すいちゃん……」 給了她未來、給了她歸處、給了她意義、給了她自由的人啊。 就算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就算有必須挺身而出的理由。 就算是為了理想、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一切。 還是不想要你隻身前往險境、不想要你面對死亡的威脅。 不要讓她想像那樣的以後。 ──不要走。 手的重量輕輕落在她頭上,僅有拇指輕柔地來回。 「謝謝,みこち。」她聲音低啞:「但是,我不去不行啊。如果我沒去,然後輸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說真的我也很害怕啊,我才不是不怕死呢。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吃飯、一起吵架、一起賞花、一起看雪、一起過每一天。」 「……每一天。」 「每一天都能笑著、沒有憂慮地度過。」 「所以不得不去。努力地取勝,努力地活下來。」 「再說了,就算輸了也不一定會死,我一定會逃回來帶你們走的,是吧?」 她抬頭看向彗星,在滿眼淚水裡,讀不懂她的表情。 重量慢慢從頭滑落至肩、至背。 她被抱住,漸漸地收緊。 她伸手抓住浪人背後的衣服,用力得讓布料填滿她微小的手心。 「所以,別哭了。」 耳邊的聲音顫抖著。 「不然我也會想哭的。」 巫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停止哭泣,只記得肩頭沉沉的。 沉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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