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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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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爾德說,愛自己是終生浪漫的開始。」​


  第一日。​
  我想到那些既有陽光又有雨的日子。​
  喜歡夏天的陽光,冬日的雪;喜歡春天的花田,秋日的落葉。你看,喜歡是如此廉價而泛濫,隨意就能脫口而出,但是疼痛呢?受到的傷害呢?它們是不行的,無論大小輕重,在我們面前都是一樣的,偽裝成為生存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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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狂風裡擁抱砂礫是痛苦的,​
  而棉絮也會割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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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你終於忍不住抽痛而流淚。​
  病床上虛弱的身影,那位老人一生行善,臨終前卻落下一身病痛,你怨嘆上天不公,世間良善的靈魂也敵不過生老病死,盡受煎熬。老人最後仍是露出笑容,向你訴說:足夠了,我已收獲最寶貴的事物。他有雙顫抖的雙手,卻能穩穩握住世上最難捉摸的東西——​

  那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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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
  我們最後一次避免擁抱。​
  你始終熱情奔放,我在日夜拉扯中逐漸拽不住疲憊不堪的靈魂,絲絲線線纏繞其上,成蛹、成繭,它深浸迷霧重重的未知潭水,終日昏沉,睡上再多也不見好,精神鬱鬱,麻木而遲鈍,疲乏成了一種習慣的狀態。我還是用盡最大的力氣奔跑,期盼奔向你,渴望感染你的熱烈與激情,從未有過的歡喜。抬起頭看才發現,你的背影早成遠方的小點,連望見清晰的幻想都是一種絕望和無助。​
  任何感覺都是無限的存在。​

  你不曉得我費了多大努力,​
  才對生活產生了些許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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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
  用藥的痕跡太過明顯了。​
  親愛的,說來羞恥,但我得承認我曾懷念過去的自己,她是那樣滿溢活力和叛逆,用盡全力去做所有所有現在的我不敢去做的每一件事情;不敢面對的每一個叉路;不敢踏出的每一步。她能為自己留下選擇的餘地,記得大多數的事情,她可以照顧好自己。好吧——好吧,我該否定前面說過的曾經,是的,我太懷念,也遺忘太多了,入睡與醒來,空虛在血管裡漫延四溢,流經全身,常覺得自己這人是空的,好像用什麼都填不滿。但好殘忍呀,這世界不需要生病的人,我必須微笑,必須成為世人眼裡的正常人。我忘了偽裝始終是假的。​

  她看起來還不夠正常嗎?​
  可是她整顆心都快要碎裂了。​

  ——你能仿製一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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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日。​
  遠處鋪襲而來的雨境。​
  空氣滯悶潮濕,時間迷了路在夜晚撞上無法入睡的人,獨自清醒是悲哀的,睡眠是別於死亡的另一種靜寂抑斑斕的色彩,你突然忘記了怎麼哭。路燈暈黃的燈光滾上窗邊繼而爬上床沿,你在夜幕中試圖拿取、拼貼,收拾一片狼籍,讓一地散落斑駁以詩文的模式潑灑上藝術的痕跡,嘗試以此證明不甚美好的它們也能是美麗的模樣,你想,這樣說不定就能讓自己體面一點,說不定就能憶起哭泣的感覺。然而陰影漫過床角,第一滴雨落下時眼眶乾澀如昔。破曉是又一次的輪迴,你拉上窗簾,放開手掌裡片片碎碎的陽,握住濕潤的脈息,你想起自己喜歡雨的意境、喜歡水滴落下的聲音、喜歡連綿的雨水模糊一切的幻影,唯獨討厭淋濕時彷彿永遠拔除不了的黏膩,想起自己本就忘記了哭的本能,閉上眼睛,如此睏倦的捉住每一刻得以安睡的時間。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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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就這樣吧,沒關係。​
  還有雨會唱,還有風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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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擱淺了。​
  那條鯨魚,那艘木船,以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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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修好我嗎?敲碎了再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