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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偽裝成學生住在宿舍裡，平時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更別提親熱了；柏稹因此想出一個討寵的新招，一個普普通通的貼面禮微不可察地多蹭幾下，把招呼的長度壓在不使人起疑的範圍，又足夠纏綿，隱隱約約地說明「我想要你」。

艾利安平時由著他撒嬌，討吻或是更得寸進尺的要求都不會拒絕，就是自己主動的次數很少；如今柏稹這般委委屈曲的賣慘，那顆已經被敗兒訓練完美的慈母心早就抽痛起來，半點沒想到對方在任務裡調情有什麼不對，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經的原則不知不覺被某個流氓剝皮換骨地同化了，居然開始思考什麼時候可以給柏稹「行個方便」。

可是混在資訊學院的流氓如魚得水，像蛟龍回到了深潭，不說沒幾天就在同學間混得臉熟，沒過幾周居然還組織幾個人參加了個什麼比賽，天天早出晚歸，把二度學生生活過得精采萬分，每周慣例的組織報告還是晚上苦思冥想才交得出去；有時候意外回來得早，嘴裡還叨念哪段編碼出了錯，艾利安不敢打斷他的思緒，因為這副模樣在他們還沒發現彼此身分的時候也常見，只是他們現在的關係跟那時又不相同，儘管柏稹那個黏人的貼面禮依舊，可是幾乎變成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沒有半點旖旎的氣氛，僅是一個習慣而已。艾利安曾經趁著室友沒注意，擦著柏稹的鬢角輕輕吻了一下，可是柏稹沒有像以往那樣打蛇上棍，只淺淺回吻他的額角一下就走了，艾利安不禁開始了戀愛中人大概都會有的一個掙扎：你媽和我……不是，程式和我到底哪個比較重要？

不過一來，艾利安做不出咄咄逼人的事情，二來——艾特務終於找回了一點專業，任務中怎麼可以無理取鬧呢？

於是不無理取鬧的特務先生也開始早出晚歸的日子，發揮了絕佳效率早早把要的情報弄到了手，當柏稹接到消息說艾利安低血糖昏倒了，急急趕到保健室發現裡頭空無一人的時候，才非常、十分、相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太妙。

不過艾利安一向捨不得他提心吊膽，很快發了訊息來，要他到最後面一間休息室去。

然後柏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被綁在椅子上倒地的保健室醫生，和坐在床沿、神色冷淡的艾特務齊齊向他看來。

大概是柏稹的意外神情太不像一個同夥，醫生塞著抹布的嘴巴發出唔唔的求救聲，艾利安於是果決明快地一腳把他踹暈了，轉頭朝柏稹伸出手；柏稹有些不確定伴侶這是什麼意思，但又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妙，便乖乖牽了上去，神使鬼差地順著引導坐到了艾利安的腿上。

柏稹有點懵。分明是溫香軟玉，卻如坐針氈；一手與艾利安相握，一手無所適從。艾利安的氣息很熟悉，顯見不是別人易容來的，這不知道該說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把他砸暈了，吃素了大半個月就這麼突然，有沒有噎死的可能？可還沒等CPU運轉出個結果，柏稹已經先當機了，因為他感覺到艾利安搭在他腰上的手輕輕摩娑，套路十分的熟悉——以往都是他摸對方的份啊！

艾利安真不愧是頂尖特務，觀摩多回就算不曾實施也是一次上手，柏稹覺得自己應該微微一硬以示尊敬，可是艾利安實在太反常了，他也只是被摸得有一點點心猿意馬，居然沒半點反應，只好低聲問：「艾利？」

艾利安這才停手，臉埋到他的肩上：「我摸得不好嗎？」

柏稹還是不太懂他什麼意思，可是肌肉記憶動得比腦子還要快，那隻空著的手像找到了主心骨，毫不客氣地環上艾利安的腰，「很好啊……怎麼了？」

艾利安沒打算抬頭，而柏稹身體裡運作流氓的程序越跑越順，眼尖地發現對方的耳尖有點紅，心更定了一點，輕聲又問了一遍，「怎麼了？不高興？」

艾利安不知道該怎麼說，環著柏稹的手收緊了些，「我們談談。」

「嗯，你說。我重不重？要不要下來？」

說好的不無理取鬧，柏稹溫和的語氣像在哄他一樣，艾利安乖巧懂事慣了，流氓的段數只學到皮毛，遠沒有柏稹那種心態，無故生出一股愧疚的情緒來，無理取鬧的是自己吧？他正要應答，可是聽到柏稹的問句，手又摟緊了一些，「不重，不舒服嗎？」

柏稹笑了起來，依著艾利安的動作靠近了一些，吻了吻他的頭髮，刻意低聲說，「很舒服。」

於是艾利安的耳尖更紅了。柏稹最喜歡他強忍害羞的樣子，幾句交談已經模糊猜到一點可能，垂首問他：「我讓你不舒服嗎？你說，我一定改。」

艾利安下意識要反駁，可是話還沒出口，看到柏稹帶著笑意的眼睛就忘詞了，只好直接就著微張的嘴巴將對方的嘴唇封住，柏稹這下沒暈，心滿意足把甜滋滋的餡餅嚐了個遍，把這些日子沒吃上的都補了回來。艾利安真是沒想到這個姿勢更方面柏稹居高臨下地作案，只是久別的親近是自己先挑起的，他甘之如飴。才分開喘息了一會兒，柏稹又黏上來跟他廝磨，完全就是他慣使的貼面禮升級版。

「是這個嗎？」柏稹試探著問他，「因為平時有別人在，我以為……」

他以為都是他纏著艾利安討親暱，擅自用了貼面禮取代了容易被關注的親吻。怎麼想得到艾利安這回竟然主動吻他。

艾利安驚訝了，偏頭去看柏稹的神情，想知道對方究竟如何看出自己所想的。柏稹被看得動搖不已，笑嘆一聲低頭抵上他的額，「我錯了，下次一定問清楚。」

艾利安真不知要先為他抓重點的速度折服，還是再給他一個吻表示讚嘆；他抬眸對上柏稹的視線，忽然發現他們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他們很少溝通，都是靠默契和包容在過日子。

從前隱瞞身分的時候，這些是理所當然的，他們都各有秘密，出於虧欠又怎麼會跟對方要求交心？有時候甚至必須動用所有的觀察力跟細心度去揣測「對方現在應該怎麼想」、「聽到這個答案又會作出什麼反應」來調整自己應對的分寸。

這樣的相處當然讓兩人幾乎沒有摩擦，非常愉快；但也造成疏離，非常客氣。

坦白身份之後，這些已經成了習慣，兩人相處看似沒多少改變。但是從前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關係的改變，他們都各自在調整應對的方式。

就像艾利安試著主動親吻柏稹。

就像柏稹顧慮艾利安怕羞，因此減少了吻他的次數。

所以艾利安的嘗試剛好也撞上了柏稹的嘗試，所以柏稹能這麼快察覺艾利安還沒說出口的「談談」。他利用專業在這麼短的時間蒐集完所有資訊，觀察分析艾利安的表情，推測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全神貫注觀察表情的細微變化並且綜合以往舉止，在瞬間作出反應當然非常厲害，尤其艾利安本身也是特務、受過相關訓練，想從他的表情獲取情報想必更加困難——柏稹或許是個很成功的特務，但尋常情侶相處未必學得透徹。

當然艾利安自己也是。他很無奈地笑了出來，偏頭吻上柏稹的嘴角，「……說好的談談。」結果話都給柏稹講完了。

柏稹很無辜地沒動，「你的談談指的是親我，我剛剛才學到。」

艾利安嗔了他一眼，漂亮的天青色眸子裡都是笑意。他很高興，能有這樣對他知之甚詳的伴侶；他也很幸運，這樣的伴侶能夠容忍他所有的拘謹，願意為了他，想方設法調整相處的角度。

「那麼，」艾利安貼著柏稹的嘴唇問，「要不要再練習一次？」

柏稹也笑了出來，他是個好學生，順從老師的話回答：「我們談談？」

艾利安於是又吻了他一回。柏稹求知若渴，纏著他練了一遍又一遍，還問：「我做的對嗎，老師？我可以在外面親你了嗎？」

「可以的。」誨人不倦的艾老師循循善誘，讓柏同學充分了解了什麼叫做鞠躬盡瘁春風化雨，艾利安注視著柏稹的眼睛，鼓勵地說：「什麼時候都可以。」

然後在分開歇息的時候，不幸地看見不知道甦醒多久的保健室醫生驚恐萬分的大眼睛。

柏稹差點給他猛然一抱勒得一命歸西，不必轉身也對情況有了大概掌握，只好遺憾萬分地站直了，俯身抹去艾利安唇邊的水漬，又輕輕搓揉幾下對方的耳垂，「圈外人就是不專業，不知道裝睡裝暈的時機，老師有教無類，現在是要身教還是言傳？」

縱使耳朵紅得快要滴血，面對外人，艾利安的表情還是冷淡得很專業：「這堂是實習課，自己看著辦。」

於是保健室醫生白眼一翻昏了過去，饒是兩人經驗豐富，愣是沒看出到底是真是假，柏稹感嘆了一聲：「老師可謂用心良苦。」

然後再度收獲一個含嗔帶笑的親吻，這回連冷戰都沾不上邊的摩擦就這樣消弭於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