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煤氣燈】

季節的變換規律且自然,很快地又到了春天,萬物開始有了新的生機,落光葉子的枯枝上長出了新芽,光禿的土地上也冒出了點綠頭,正在為新的四季做好準備。而在冬日養足精神的動物們則是躁動不已 ——春天、發情的時節也到了。
天氣處於交替的時候,溫度還有些微涼,艾德蒙特身上披著披風,正在進行早晨的巡視。這時候街上已經有了熙熙攘攘的人潮,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早起工作,一切似乎如常。但春天躁動的不只是森林的動物——人類本就是動物的一種。一群人的衣著似乎跟要去做工的人們不同,艾德蒙特遠遠地就看見他們了,看打扮似乎是獵人,但那群人看見巡視的騎士團卻鬼鬼祟祟地繞路,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多留點心也好,最近有許多人檢舉有關盜獵的案件,但一直沒什麼進展。艾德蒙特交代了一起巡視的隊員們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後,腦中盤算著這條街上的地圖,大概算出了對方的路線,便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跟上那些人。穿過幾個小巷,艾德蒙特很快就找到那些人的蹤跡,遠看時他只是大略地判斷對方的服裝以及手上拿的東西,手上不乏獵槍或者用來裝東西的皮袋,卡萊因王國有明確地規範狩獵範圍跟時節,春季的時候只剩少部分的地方可以進行捕獵的活動,艾德蒙特很確定這些人去的絕對不會是現在准許狩獵的區域——但奈何他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他只能繼續跟上去。
那些人離開錯綜複雜的小巷,來到了開放地區——他們是往木之區域去的,他判斷再跟上去很容易被發現,不過要叫他這樣眼睜睜看那些人離開,對他來說也是不可能選項。正一邊思考對策,他突然感覺肩膀被碰了一下,本能地做出防衛反應,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是誰!……奧利文祭司?」
轉身看到是奧利文,艾德蒙特馬上解除防備鬆開手。「找我有什麼事嗎?」一邊詢問,艾德蒙特的眼神還是在那群獵人的身上。「抱歉,打擾艾德蒙特先生工作了嗎?不好意思,只是想說難得看到艾德蒙特先生,來打個招呼……」奧利文順著艾德蒙特的眼神看過去,顯然也看到了那些人。「艾德蒙特先生需要幫忙嗎?」
下意識就要回絕,艾德蒙特在開口前卻停了下來,思索了一會。「……你也要去木之區域嗎?」奧利文點點頭,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個筆記本。艾德蒙特知道那個本子,奧利文只要看到什麼沒看過的東西總是會拿出那個筆記本記錄。「是的,因為春天到了,我想去觀察動物們……跟平常不同的行為。」話沒說完,奧利文卻像是想到什麼一樣,欲言又止的,臉上還有可疑的紅暈。不過認真看著獵人行蹤的艾德蒙特沒察覺到,只是繼續說:「因為我的身分太明顯的緣故,不太方便繼續跟著那些人,可以拜託你幫我看看他們要做什麼嗎?如果看到他們有任何可疑的行為,再麻煩你通知騎士團的人。」
語畢,他又有些不放心地補充:「稍微在旁邊觀察就好,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奧利文聞言,露出了一個笑。「其實我從信徒的口中也略有耳聞近期盜獵者的猖獗,造成了附近居民不少麻煩,能夠為這件事盡一份心力也是我的榮幸,更何況你我同為眷屬,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說得……也是。」艾德蒙特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心中有種奇怪的預感,雖然論戰力奧利文的確是最不用擔心的。「我會去請騎士團的人來加強巡邏這個地方,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 * *
接下來的一整天,艾德蒙特都沒有見到奧利文,也沒有聽說有哪邊傳來盜獵者的消息,但近期除了盜獵者外,還有許多令他困擾的事:比如因為動物的躁動引起農民的困擾、許多店舖夜晚遭到入室搶劫、白天的死巷發現怵目驚心的屍體,臉部被利器割得血肉模糊,甚至還沒能確認屍體的身分……事情接踵而來,他們只能盡力調派人力去處理,雖然以前的確有過忙碌的時期,但犯罪案件如此頻繁地出現,艾德蒙特總覺得這些還只是開頭而已,就有如他閒暇時閱讀過的小說內容,再繼續這樣下去,他都要質疑是否有特定團體正在針對卡萊因王國——有些神經質了。
夜色漸深,艾德蒙特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很在意白天的事,尤其是現在也沒有奧利文的消息,還是出去找吧。現在要回家換一身衣服太浪費時間,他直接去借了一件被穿舊的大斗篷蓋住臉,拿上配劍就出了門。坐馬車的時候把馬伕都嚇了一跳,畢竟最近治安不太好,全身罩著斗篷的可疑人士總是會讓人警戒,還好艾德蒙特拿下兜帽,馬伕就拍著胸脯保證使命必達。到達木之區域,艾德蒙特還多給了馬伕一些錢,才戴上兜帽趕往森林區域。
他到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掛,這才想起,來得太匆忙了,居然忘記帶個提燈,還好今天是滿月,勉強藉著月色進入了森林。今天的森林很安靜——安靜得有些異常,畢竟連冬天都能傳來動物的低鳴。越往內深入,他嗅到空氣中有一股鐵銹味,同時這裡有大量的樹木遮蔽,已經有些看不清路。這時,他看到空氣中浮現了點點的光影。
他微微感覺到元素精靈的能量,有些細碎,那些光影浮現在他的周圍,接著朝著某個方向而去,像是引導他。艾德蒙特皺起眉,他不是很想就這樣跟過去,像是顯而易見的陷阱,但眼下也沒有別的選項。最終他還是跟了過去,不過他提起劍,一路上在樹幹上刻上了記號,以備不時之需。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些光點在某處猛然消失,艾德蒙特在路上有了準備,他找到了根較大的樹枝,割下了斗篷上的布料,又拆下了綁頭髮的髮圈,把布纏在樹枝頂部幾圈,接著用髮圈綁起來固定,他身上沒有油,但是只是要做為短暫照明用的,艾德蒙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用了魔力點起火焰,很快地,他的周圍一片光亮。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抓緊時間往光影消失的地方照去,只見樹下有一隻奄奄一息的兔子——不,與其說是兔子,牠臉上長出了數雙眼睛,嘴上的那已經稱得上是獠牙了,腳上還有一個捕獸夾。那群盜獵者的目標肯定不是變異的兔子,也許牠只是誤觸了陷阱,而後盜獵者把兔子殺了之後就這樣放在這了,甚至連陷阱都懶得拆。
他仔細地端詳那個捕獸夾,是那種可以使用多次的,沒道理他們會把生財工具就這樣放在這裡不管——除非遇到了什麼事,迫使他們必須逃走,暫時不管取走捕獸夾這種小事,而他又仔細看了那隻兔子,傷口不像是被盜獵者殺死,更像是什麼動物的爪子。看來森林內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只是一隻兔子死掉,不至於讓血腥味如此濃厚,他又往前了幾步,看到許多雜亂的腳印,有人的,也有動物的……那似乎是熊的腳印,簡單判斷後,他又繼續向前,這裡的路要比之前好走得多,也許不久前才有大型動物行經。很快,他找到了血腥味的源頭,儘管已經習慣各種獵奇的場面,艾德蒙特還是忍不住緊鎖眉頭。
只見地上被撕爛的殘肢散落,還有被吃到一半的臟器,地上是半乾的血跡,以及倒在一旁熊的屍體。他注意到不遠處還有一個小鐵籠,裡面似乎裝了什麼,他好奇地靠近,靴子踩在一片血腥的地上,在寂靜的森林中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把火把拿得近了一些,裡面的東西就瑟縮著想要躲開,被關在鐵籠裡的生物撞在鐵柵欄上,發出「框!」的聲響,爪子抓在那個堅固的鐵柱上,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惹得他耳朵有些癢,忍著對聲音的不適感靠近,艾德蒙特才看到籠子裡被關的是一隻小熊,他把火把拿遠,小熊的反應才小了點。
鎖住鐵籠的鎖頭看起來不太牢固,艾德蒙特抽出劍試著破壞鎖,效果似乎沒有很好。就在他靠近研究有什麼方法可以打開鎖的時候,他聞到了一個特殊的味道——說不上是香味,但也不是什麼腐臭的味道,只是那一瞬間,他感覺心中像是有股無名火,暴躁地要衝出體內,腦袋甚至有點鈍痛。這不像平常的他,他搖搖頭,難道這個鐵籠裡除了小熊以外,還放了些什麼嗎……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幾乎只是一瞬——艾德蒙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多年訓練的身體反射、他手上握著的劍、已經幾乎要爆發的暴虐的情緒,那一劍精準無比地砍向頸部,他瞪大雙眼,瞳孔微縮,那一刻他的世界像是被放慢了動作,血液噴湧而出,染上了斗篷,微微溫熱的液體撒在他的左臉頰,也染在他散落的髮上。眼前的人沒有任何反抗、除了倒地的聲響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不尋常,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那人倒下後、站在他背後的奧利文,他的表情跟平常一樣,眉眼微彎,艾德蒙特看過這個表情,在奧利文聽信眾訴說苦痛時、在教堂講道時、指點迷茫的信徒的時候,就連替卡萊因神寬恕罪人的罪惡時也是,那彷彿已經是刻在他臉上的面龐,令人安心。但奧利文是人,會有其他的表情,害羞的、慍怒的、略帶不認同的。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絕對不是可以讓他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刻。
艾德蒙特怔愣了一下,脫口問道:「奧利文,你沒事嗎?」這個時間怎麼還會在這?話還未說完,奧利文搖搖頭。「我沒事,艾德蒙特先生,雖然今天的動物們不太安分,但我還是有觀察到不少有趣的行為,比如說……」奧利文頓了一下。「抱歉,現在好像不是講這些的時候。需要扶您一把嗎?」艾德蒙特看著手上的血汙,他不知道這些是沾上地上那些半乾的血,還是染上了剛剛被他殺了的人的血。「不了,謝謝,這樣會髒了你的手。」他撐起身體,站了起來,徑直往來的路上,準備走回去。奧利文叫住了他。「艾德蒙特先生,你要去哪裡?」
「回騎士團,認罪。」艾德蒙特沒有猶豫地就回答。綠髮的祭司眼神奇怪,透露著無法言盡的情緒,一個眨眼,他又是那個平常的奧利文,他平靜地從口袋掏出一個手帕。「用我的手帕擦擦手吧,艾德蒙特先生,您的手上都是血了。」艾德蒙特沒有接過,他不懂奧利文這個行為的意義。「不用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失陪……」
「艾德蒙特沒有殺人。」奧利文打斷了他的話說。「那個人……是盜獵者。」艾德蒙特這才把眼神看向那具屍體。他的火把掉在旁邊,因為四周沒有其他可燃的物品,所以只剩那點火光,儘管如此他還是看到那人身上的服裝,正是他今天早上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獵人之一。他收回眼神,轉而看向奧利文。「不管是誰,殺人就是殺人了,我本就該為此事負責。」奧利文似乎不認同,執著地說著。「你沒有殺人。」
「……」艾德蒙特不知道奧利文為何如此固執,這不太像他所知道的奧利文。但說起來,他對奧利文的了解也不太算深入,可能就只是跟平常的普通人一樣吧,知道他是人人愛戴的祭司,比平常人看過多一點不同的面向,再更多?不,他也甚少與人交心,不如說這是常態了。「我需要知道你為何這麼執著地認定我不是兇手。」艾德蒙特嘆口氣,雖然他也覺得現在冷靜地要去自首的自己不太尋常,但那是他根據自己所見做出的判斷,以現況來說,並沒有任何不妥。
「那麼,假設一個人有罪,那他的罪是由誰來判斷的?」奧利文突然提問。「什麼意思?」艾德蒙特不懂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假設一個人犯了罪,在沒有任何執法機關的情況,那麼,該如何將這個人定罪?」奧利文慢慢走向他,拉起了艾德蒙特的右手,那隻手沾染了些許的血,有些已經被手套吸收。「但如果沒有執法機關,在沒有法律的情況下,如何說一個人有罪?」奧利文脫下了艾德蒙特黑色的半掌手套,輕柔地觸碰他的手。「所以才會有法律。」艾德蒙特看著奧利文的動作,心中泛起一種沒有感受過的情緒,但他也沒有掙扎。
「是的,正如你所說。但如果沒有法律的管束,那些人就會肆意妄為。」奧利文用他的手帕仔細地擦去艾德蒙特手上還未乾的血液。「卡萊因王國有法律規定……」他並沒有把手套還給艾德蒙特,而是收了起來。「是的,王國內確實有法律規定,但實行法律的並不是制定法律的人。」奧利文抬頭,對上了艾德蒙特的視線,而後,他脫下了披在他身上的兜帽,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在他的臉龐,映照了些許血紅,以及他少見披散的長髮。但那雙眼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卻還是如往常地清澈。「奧利文,你是想說私刑正義嗎?」奧利文的手摸了摸他臉上的血痕,撥開他沾染了血液的髮絲。「不是的,卡萊因神在上,透過私人的判斷擅自降罪於他人,就如同犯罪者,那並不是神所希望看到的。身為祭司,我只是神明的代言人,我不會去揣測神的旨意。」
「不管怎樣,那都跟我所做的事情無關,既然揮刀了,那就要付出相對的代價。」聽了艾德蒙特的話,奧利文卻還是搖搖頭。「艾德蒙特先生,您並沒有殺人。」他把手中的手帕換到乾淨的那一面,擦掉了艾德蒙特臉上的血跡。「這群人是被熊殺死的。」奧利文做完這些事,收起手帕,就退開幾步,與艾德蒙特保持了距離。「這群人?白天的那些人都……」艾德蒙特不理解,數十人就這樣被一隻熊殺死了嗎?「是的。對於這件事我深表遺憾,我有試圖勸阻過……」聽完奧利文的話,艾德蒙特不禁開始思考了起來。「剛剛……我揮劍之前,感覺到有人碰了我的肩膀,並且在那個人倒下之後,你卻在後面站著。我想不通。」
「從你的話中所表達出的,那群盜獵者在我到達之前應該都死去了,而我所看見的,是地上的肢體,以及在地上被殺的熊的屍體。現在有兩種方向:那個人快死了,在死之前想偷襲我,所以那個人是我殺死的;另外一個方向是,那個人剛被熊殺死不久,屍體被拋了過來……」奧利文搖搖頭,否定了他的說法。「您的假設都很有趣,但或許真相離您很近。」艾德蒙特理解了他話中的意思,猛然看向他。「不可能。」奧利文卻笑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若您能成為手刃犯人的真兇,那我成為加害者不會是假設裡的事情。」
「您知道獵人用的道具嗎?像是獵槍、捕獸夾、陷阱,其中捕獸夾有分為很多種。」奧利文話鋒一轉,突然地說。「有普通的,只是單純困住動物,並不會為他們帶來更大的痛苦,或是上面帶著些許尖刺,為了警戒而放上的。」他頓了頓,繼續說。「也有故意做成特別的形狀:兩邊都替換成銳利的鉤爪,觸發的時候會死死地嵌入皮肉,當動物掙扎時,那個鉤子就會拉扯著動物的血肉,就算拔出來,裡面也已經是血肉模糊。」
艾德蒙特聽著奧利文的描述,不適地皺起眉。「請放心,我並沒有動手殺死這些人,我只是把他們交給了森林。冬眠後的熊十分飢餓,我也盡了義務去提醒,他們執意前往,那並非我能掌握的事,我想……那都是卡萊因神的旨意。」奧利文轉身,往前走了幾步,拿出了一盞手提燈,隨手把它點燃。「時間不早了,讓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艾德蒙特先生,我想我所見證之事能方便騎士團對這件事的調查。」
「等等,那個屍體到底是……」火光照亮了回去的道路,奧利文停了一下。「只是對艾德蒙特先生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很抱歉讓您誤會了。」
他們回去的路上,艾德蒙特又看到了來時路上已經死去的兔子,奧利文也停下了腳步。他放下手提燈,兩手一用力,徒手掰開了捕獸夾。「抱歉,我來得太晚了。」奧利文抱起了兔子的屍體,就像觸摸艾德蒙特時一般,他輕輕摸著被捕獸夾弄斷的獸腿。「但神沒有寬恕傷害你的人。願你安息。」奧利文虔誠地為了兔子祈禱著,而艾德蒙特則取走了那個捕獸夾。在安置好屍體之後,他們又踏上了返回的道路。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至他們到了木之區域騎士團駐紮的地方,艾德蒙特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對方也不敢怠慢,趕緊派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回去,又緊急調了一些人去森林搜查。
「我想,沒有人可以擅自決定誰有罪。」馬車上,艾德蒙特突然開口。「在沒有規則的情況下,就連道德都是我們自己給自己的束縛,所以沒有人可以擅自決定誰有罪。」奧利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會徹底執行法律所規定應有的懲處以及判斷,這是我身為騎士團的副團長應該要做的,很抱歉讓奧利文祭司困擾了。」奧利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我說那些,並不是想讓艾德蒙特先生跟我道歉,只是不想讓您染上了汙名而已,那不是您該承受的。」
但卻換艾德蒙特笑了。「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他搖搖頭。「我有罪與否,相信騎士團能從屍體上調查得出,今天是我做出了誤判,但歸根結柢,雖然我是因為所見的情況而導致判斷失誤,那最終也是該交由實行法律的人去判斷我是否有罪,不是嗎?」奧利文睜大了雙眼,似是把他的話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而後點點頭。「是呢……是我魯莽了。」
***
在奧利文的幫助下,那群盜獵團體在森林中的屍體很快被尋獲,除了幾人被吃,剩下都帶回檢查死因,無不是被動物傷害而死的,而艾德蒙特砍下的那刀也並不是造成死亡的關鍵,那人早在之前就死於熊爪之下,因此整個案件都被歸於意外傷害,也上了報紙的幾天頭版,但很快又被其他事情掩蓋。
艾德蒙特申請繼續調查盜獵團體的其餘殘黨,原本有些反對的聲音,但民間對此事情的反響很大,他們不得不同意,並且被要求加速調查。艾德蒙特的效率很快,沒幾天就掌握到了殘黨的新根據地,也多虧他們行事高調,背後似乎有哪裡的貴族撐腰,並不害怕哪天會被帶走的樣子。
他想起了奧利文說的話,也許他在那時就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就在他蒐集證據,準備一舉將人逮捕之時,案子卻被強制結案——那些人都死了,據說是因為用火不慎,將整個據點都燒了,艾德蒙特不信,親自前往現場調查,發現果真如此,特別氣餒,他只能將證據公布,細數這些人的罪惡。
但那又如何呢?既不圓滿,也不讓人悲傷,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都只是徒勞一樣。
「艾德蒙特先生?您看起來有煩惱的樣子,要不要跟我聊聊呢?」

〈煤氣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