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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夫婦?」

「嗯,因為這次任務咒靈的特殊性質,所以這是必要的條件。」

有著奇特瀏海的黑髮青年聞言,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任務資料。

手中紙頁上呈現頁面是數張被拉扯撕裂的屍體照片,相片畫面十分血腥且令人不適,但望著的青年眉頭卻連皺上一毫米都不曾有過。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彷彿面前的圖片只是幾張塗滿濃稠暗紅的兒童簡筆畫,而非人類被以粗暴手段凌虐至死的淒慘光景。

他的目光只是稍加掠過那些照片後便持續向下,最後停在位於紙頁正下方的執行咒術師名字上。

上頭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令他唇畔噙著的笑容添進了幾許玩味的姓名。

──準一級咒術師•庵歌姬。

***

五條悟哼著不知名的怪異小調走進醫護室,從環繞於他周身的氣場與面上的表情看來,他的心情似乎相當不錯。

不是平時那種彷彿偽裝情緒般地勾起唇角,而是真真切切的愉快微笑,家入硝子和夏油傑甚至有種看到自他本人延伸出去的半徑五十公分範圍內,全都開滿了粉色小花的錯覺。

會讓這位最強咒術師如此愉快的狀況,通常只有一件事。

「……前輩要上來東京了吧?據說是因為有相關任務。」剛和自家前輩傳完訊息的家入硝子把玩著手機,微彎著唇瓣意味深長地這麼說道。「而且是為期十天的任務……也就是說,待在東京的時間可長了。」

「……啊,關於這個啊……」然而不知為何,夏油傑對於這段話的回應有些曖昧,甚至帶了一點說不出的微妙。察覺到他奇特反應的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正考慮著要不要追問時,走入房間的白髮青年已經先一步高抬起手朝他們打招呼:

「呀吼~~傑、硝子,午安啊~今天真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呢~」

「……已經夏天很久了,再過一陣子都要變成生命逐漸凋零的秋季了喔。」

「硝子你真冷淡耶~不過沒關係,GLG本人我是完全不會在意的~」對於家入硝子冷淡的吐槽一點也不以為意,五條悟長腿一勾,勾過了一旁的問診椅,將著相當自然地反坐上去,雙手搭在椅背上,歪著頭對家入硝子露出純真的微笑。

「硝子,你是不是有什麼驚喜想和我說啊?」

「沒有。」

「欸?也太果斷了吧!」得到對方果斷拒絕的白髮青年委屈似地嘟起唇,超過一百九十公分高的身子就這麼屈居於窄小的問診椅上左搖右晃,整體畫面看上去令人相當不舒服。「明明就有吧?比如說歌姬要來東京了,歌姬要來東京了,還有歌姬要來東京了!」

「悟......你這不是都知道了嗎?這樣算什麼驚喜?」一旁的夏油傑挑著眉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反問。聞言,五條悟偏頭望向他,下一瞬伸出修長的指,相當刻意地搖了幾下,那靈活的擺動弧度讓家入硝子下意識地從抽屜中取出了手術刀。

想切,各種意義上都是。

「話可不是這麼的,這種事情不管聽幾次都是驚喜不是嗎?」晃著手指的白髮青年理所當然地這麼說道。

不過對於他的話,家入硝子只是語氣淡漠地反擊著:「......如果前輩聽到你要去京都,肯定只會有驚沒有喜的。」

聽到她這麼說,五條悟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沒有表示其他意見。一旁的夏油傑從側邊望著他的笑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好一會後,驀地開口問道:「悟,你知道前輩來東京的原因嗎?」

「嗯?」白髮青年聞言望向他,似乎不解友人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過就算疑惑,他也沒有多想,從善如流地回應了對方的話:「不知道~不過是什麼任務都無所謂吧?如果超~~~弱的歌姬拜託最強的我幫忙的話,人家也不是不行陪她去執行任務喔。」

「說得一副好像前輩很稀罕你協助似地……她八成希望你離得遠遠的吧?」家入硝子漠然地望著他自信度爆表的表情冷冷地說著,但這可一點也打擊不了最強咒術師的信心,他的表情依然是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就好像那逆生長的精神年齡被減掉的部分全都填補到了自信心上頭。

倒是一旁開啟話題的夏油傑聽到他這麼說,露出了莫名意味深長的笑容。接著就見他捋了捋垂落肩部的長髮,用彷彿說著「今天天氣真好」的從容語氣開口道:「前輩是不會需要你協助的,畢竟這次她身邊已經有另外一名特級咒術師了。」

聽到這句話的五條悟微微一頓,一向靈活的大腦竟在這瞬間意會不過來友人話語中的含意,而一旁的家入硝子則是理解了什麼似地高高挑起了眉,面上流露出一抹各種情緒參雜其中的微妙神情。

「……傑,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好一會後,五條悟才歪著頭、用異常輕快的語調反問道。他臉上雖然仍勾著微笑,但笑容卻少了剛才真誠的歡快和愉悅,隱隱約約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見狀,夏油傑回覆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爽朗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次我要和前輩共同執行潛伏任務,要搭擋十天呢。」

「哈啊啊啊啊~~?」聽到他這句話的五條悟頓時發出了相當不滿的聲音,那反應一瞬間和高專時期心性還不夠成熟且不會遮掩自己情緒的少年重合在一塊,讓夏油傑不由得莞爾。

接著像是要火上加油般,他慢條斯理地取出自己的任務資料,在五條悟面前晃盪了幾下。「因為是特殊性質的咒靈,所以將之誘出的方法當然也與眾不同──必須和前輩假扮十天的『恩愛』夫妻……」

話還沒說完,就見白髮青年面無表情地抽走他手裡的任務情報,用極快的速度隨意翻閱了幾下後,便將之墊到屁股底下,隨後抬起頭,用即使隔著眼罩也能清楚感覺到的銳利視線盯著友人瞧。

「恩、愛、夫、妻?」他用飄得有些高的音調緩緩重複了這幾個字,語氣聽上去像是想把這幾個字用各種手段不人道毀滅,最好從此之後再也看不到它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對於同窗那聽起來似乎已經瀕臨沸騰點的情緒,夏油傑的回應是完全不受影響的淡然。「畢竟是任務需要,我也沒辦法。悟,這點還請你多多包涵了。」

「……」此刻的五條悟臉上是少見的完全失去調笑的表情。他抬手捏著下頜,面色若有所思,望著彷彿沒有察覺到自己情緒的夏油傑。片刻後驀地打了個響指,接著從問診椅上一躍而起,面容上也再次恢復了愉快的笑容。

「哼嗯,這麼困難的任務當然得讓最強咒術師的GLG出場啦!我這就去讓校長更改執行任務的咒術師~」

他一副「這種小事根本無關緊要」的態度這麼說道,但足下的動作卻很快。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對望了一眼,交換了個對彼此想法心知肚明的眼神,接著又轉回頭望向逐漸往門口走去的身影。眼看著五條悟就要走出醫護室大門,門外卻在此時走入了另外一道高大的身影。

「悟,你果然在這裡。」所謂說人人到,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方才於五條悟話中提到的夜蛾正道。五條悟見狀揚了揚眉,掀動了唇瓣正打算開口時,對方卻先一步開口道:

「悟,這裡有一件任務需要特級咒術師執行,對方特地指名了要你前往,時間是……嗯?你這表情怎麼回事?」

此時的五條悟扯下面上的眼罩,毫不掩飾地將嫌棄顯露在臉上。他的表情讓夜蛾正道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不過想到這名曾經的學生情緒本來就難以捉摸,便又暫時收起這份莫名,正色地告知對方任務時間。

為期七天的出差任務,和夏油傑與庵歌姬的共同潛伏任務時間幾乎完全重疊。也就是說,只要接下這個任務,夏油傑和庵歌姬假扮「恩愛夫妻」至少七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這讓青年昳麗的面容頓時拉得老長,就連看不見的毛孔中都塞滿了不願意。

「這種任務不一定非得要特級處理吧?如果非要特級,傑也可以吧?」他用無限撒潑的語氣這麼說道,態度是極致的胡攪蠻纏。「那讓傑去就好了~我和傑可以交換,人家比較適合假扮夫妻的潛入任務啦!」

一旁的夏油傑聞言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悉聽尊便。

然而夜蛾正道卻對他的要求給予果斷的回絕。「如果對方只是指名要『特級咒術師』,那不論派你或傑去當然都沒問題。任務資料上看起來雖然沒問題,但對方指名了要『五條悟』,大概有什麼沒辦法向高專明說的隱情,所以當然還是必須由悟你前往才行。」

「那讓傑戴上眼罩,把頭髮染白就可以了吧?」

「……」夜蛾正道對於這番話的回應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五條悟見狀隨即拔腿跟了上去,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時,還聽得見他不斷嚷嚷著「不然延後任務時間也行」、「不然讓七海去吧!雖然差人家一點,但他和人家長得有九成像」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胡說八道。

在完全聽不見最強特級的聲音後,夏油傑才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並上前拿起那被GLG的屁股壓得皺巴巴的任務資料。

撫平上頭的皺摺時,他感覺到視線落在他身上。察覺到這股異狀的他微微一頓,接著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不期然地與家入硝子淡漠的瞳眸四目相交。

因為參不透對方盯著自己瞧的用意,所以他回以她一抹略帶困惑的微笑。

執起被放置在桌上的簽字筆,家入硝子捏著筆桿尾部,在桌面上輕叩了幾下後停下,接著面露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瞧。

「……你剛剛是故意的吧?」幾秒後,她開口這麼問道。

夏油傑聞言輕笑了聲,接著放緩了拍打紙頁的動作,唇畔的弧度微微加深,同時彎起了狹長的黑色眼眸。「這點我不否認,畢竟悟實在太磨蹭了,身為好友可不能看他一直這麼持續下去。」

「這個任務我可沒有非得要接的理由……和前輩假扮恩愛夫妻什麼的,考量到悟的心情,這種事還真的很難做下去。」他撣了撣紙頁上即使只是圖片、卻也彷彿能夠聞到縈繞於鼻腔腥味的相片後,又接續說道:「不過悟平時實在太游刃有餘了,偶爾捉弄他一下,不也是挺有趣的嗎?」

「確實。」聽到這番話的家入硝子不由得頷首同意。「偶爾讓他有點危機感也不錯,可別讓他以為前輩還能讓他繼續這麼蹉跎下去。」

「是吧?」黑髮青年語帶笑意地附和著,但隨即他話鋒一轉,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居然這麼恰巧有指名任務,來的真不是時候……如果能和悟交換,我當然沒有意見,但既然是指名,那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天有不測風雲啊。」高專校醫也用頗感唏噓的語氣嘆息了聲,不過接著她表情一正,又以手中的筆敲了幾下桌面,半眯起的淺褐色眼瞳閃現著宛如手術刀般銳利的精光。「話說回來,你可別對前輩上下其手啊。」

聽到她這麼說的夏油傑不由得苦笑。「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然而對於他那頗有無奈的表情,家入硝子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

***

潛伏任務的開始的前一天,在結束了上午的課程後,庵歌姬請了半天假,返家收拾好行李,便立即趕往車站,乘坐下午的新幹線來到東京。

歷經兩小時又十分鐘的車程,抵達東京時已經是接近傍晚的時刻。下了車後她先看了看手機,上頭的訊息對話框只有一條,來自她的好友家入硝子,是詢問她需不需要提前到東京來,為明天的任務做準備,並表示她可以住到自己家中,最近剛好買了瓶好酒,她們可以一同享用。

盯著上頭的訊息好一會後,庵歌姬抿了抿唇,接著解鎖螢幕點進打字框中,輸入了「因為晚上還有些事,會搭明天的早班車到高專」後,便帶著一點心虛的心情關閉手機螢幕。

雖然後半段確實是謊言,不過前半段她也不算說謊,這個晚上她的確有些事。提早抵達東京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其他人,只除了某個人之外,而她今天晚上所要做的事,和這某個人有天大的關聯。

──她所要做的,就是安撫自己因為知道她即將要執行的任務真實狀況而鬧脾氣的戀人。

「歌──姬!」隨著大門開啟,高大的人影伴隨著頗為委屈的聲音一併衝出房中,紮紮實實地將她抱了個滿懷。原本拉著的行李箱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人影「啪噠」一聲落在地面,不過此刻的她實在分不出多餘的心神去搭理。

緊抱著她的男人宛如黏人愛撒嬌的拉布拉多犬,雪白的頭顱在她肩頭鍥而不捨地拱動著,似是在要求及博取主人全部的關愛和注意力。被抱住的庵歌姬先是怔了怔,隨後便面露無奈地抬起手,輕撫著對方寬厚的背脊,接著輕輕地環住他。

「……五條,好久不見。」

「歌姬,我很想你喔。」

長時間以來都是透過電話傳遞的聲音此刻近在咫尺,饒是不易動搖的庵歌姬此時都有些心旌蕩漾。努力壓抑下想盡情碰觸已經數月未見的戀人的衝動,她在約一分鐘後拍了拍男人的肩,微掙著脫出了對方的懷抱。

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不過五條悟還是順從她的意思鬆開了她──畢竟現在的位置確實不是你儂我儂的好地方,況且想做些更加深入的事也不大合適。彎身拾起行李箱的拉桿,他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攬著庵歌姬肩頭,帶著她進入了屋中。

──庵歌姬和五條悟在交往,這是一件他們雙方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並不是刻意要保密,只是在考慮適當的時機告知友人或公開,畢竟五條悟的身份相對敏感,雖然庵歌姬並不在意那些可能產生的流言蜚語,但不能避免敵對的詛咒師對身為「五條悟女友」的她做出過激的舉動。

當然,她有基本的自信能夠面對未來的挑戰,在答應對方交往的要求時,她就已經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她知道五條悟也是。

進入客廳後,原本在門口就聞到的那隱隱約約的香氣更加明顯。與客廳隔著小吧台的廚房裡,放在瓦斯爐上的湯鍋正用小火慢煨著,而餐桌上已經擺放了幾樣散發著熱氣的餐食。

將行李箱放到一邊後,五條悟重新拿起為了迎接庵歌姬而被扔到一邊的圍裙,套上後走到湯鍋邊,用乾淨的湯勺撈起一口嘗試味道。庵歌姬也沒有站在一邊空等著,她將雙手清洗過後,取出兩個空碗盛入白飯,放置到桌邊後又取出筷子擺放。

在她將碗筷擺放完畢,五條悟也提著調好味的湯鍋來到桌邊。雖然只是簡單的家常菜,但不論色澤、香氣都完美得讓人光是看著就食指大動,五臟廟擊起了大鼓。

因為雙方都餓了,於湯鍋擺放完成後,兩人便迅速坐到餐桌邊開始享用晚餐。因為是在餐桌上,彼此都默契地沒有提起任務的事,就算交談也是談論學生們的軼事,氣氛倒也稱得上歡樂溫馨。

對話之中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很快地兩人便享用完相當美味的晚餐。每次品嚐五條悟的手藝,庵歌姬都不由得由衷感概這人確實具有相應「除了性格之外完美無缺」這句話的實力,就連簡單調味的餐點都能美味得讓人連舌頭都想一併吞下。

五條悟主動包攬了收拾餐桌的工作,接著趕著她去洗澡。早上上了半天課後,又風塵僕僕地趕到東京,她確實有些疲倦,趁著晚餐時間稍微休息了一下,也把握這個時間洗去一身勞累。

畢竟是有著強大金援後盾的五條家家主,五條悟的私人住宅佈置得非常舒適。他家中泡澡用的浴缸,和自己在京都公寓的比起來要寬敞不少,加上處於熱氣氤氳環繞的世界中,讓庵歌姬能夠徹底放鬆下來。

用上比平常洗澡時多上些許的時間,將一天的疲憊洗刷乾淨後,她換上和五條悟成套的睡衣,神清氣爽地走出浴室。已經將餐桌收拾乾淨的青年正坐在沙發上觀看綜藝節目,突出沙發椅的雪白頭顱微微偏著,從後方看上去有股莫名的萌感。

望著這一幕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接著邁開腳步來到沙發後方,伸出手由後環繞住對方項頸。

「……歌姬。」下方傳來青年彷彿只是喚出、不帶任何其他意思的嗓音,庵歌姬斂下眸,而後垂下首,吻上他白皙的頸部。

唇下的肌膚散發著和自己身上同樣的淡雅清香,彷彿具有某種特殊的催化作用,勾起平時端莊理性的女性教師匍匐於內心的慾望與騷動。

她在對方頸部落下幾記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後,隨後沿著皮膚緩緩向下,來到從領口露出的肩部。

濕潤的舌尖舐上散發著甜香的霜色,狡黠地於上頭打著旋,攬著他的手臂也向下墜落,因為沐浴過而微熱的指尖隔著單薄的衣衫滑過青年胸前的肌肉紋理,來到結實的腹部之上。

耳畔原本平穩的呼吸聲因為她暗示性意味十足的動作逐漸失去原有的規律,隨著她的舔舐與撫觸添進了些許凌亂。

「……歌姬,好色。」微微的喘息與調侃般的聲音響起,不過這段調侃不似平時那樣惹人生氣,因為失去了平時總是存在其中的游刃有餘而莫名惹人憐愛。

庵歌姬抬起頭和那雙比天空更加清澈的眼瞳相望,在彼此瞳眸深處望見了相同的渴望。她一直以來都不覺得自己會是個重欲的人,但自從和五條悟走到一塊後,她才知道從來都不是因為自己沒有慾望,而是沒有契機去將之觸發。

不過她並不排斥自己對於五條悟的渴望,這是她的戀人,她理所當然地能夠碰觸,理所當然地能夠親吻、擁抱他。是因為對於彼此的情感油然而生的情慾,這不令人可恥,甚至經常讓人覺得甜蜜。

唇瓣很自然而然地便觸碰到一塊,彼此相抵地輕柔相觸、而後逐漸深入。舌葉與舌葉交纏,汲取著戀人口中的津液,甜意自舌尖觸碰之處蔓延,進而延展至內壁,青年修長的指撫上她後腦,微微加重力道將她按下自己,更加深了這個吻。

從偶爾分開的雙唇中滲漏而出的輕喘,舔舐彼此、舌葉糾纏發出的水液聲響,讓周遭的溫度逐漸攀升,讓雙方的熱度在血液中流竄,瀰漫到四肢百骸。很快地庵歌姬便不滿足於僅只手臂與唇瓣的碰觸,當然五條悟也是,在她繞過沙發來到前方時,青年略顯得急促地伸出手臂將她拉入懷中,於極近的距離凝視下,因為滿佈情慾而顯得氤氳的蒼色雙眸像是籠上雨幕的天空,彷彿隨時會滲出抑制不住的情意。

兩人再一次地觸碰彼此的嘴唇,雙手也在對方身上探索撫弄。青年熱燙的雙掌觸上女子敏感的腰際,在她因為奇異的感受而反射性地微縮時,像是不容她逃避地更加深入,掌心滑過她帶著濕意的肌膚,而後持續向上,最後來到包裹於胸衣中的渾圓處。

他稍稍中止了這個吻,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舌尖勾去於兩唇之間相連的銀絲後,彎唇對她露出了極豔的微笑。

「歌姬,你是故意的嗎?」這麼問著的他指尖也觸及胸衣上的扣環──是前扣式,非常方便他解開。但他穩重的女朋友平時穿的可不是這樣類型的內衣,來他家中住,特地穿上了這樣的衣物,其中的隱喻可想而知。

會在這種地方用上隱蔽心思的歌姬……真可愛。

小心思被勘破讓庵歌姬有些害羞,但這份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畢竟她確實是懷著這樣的打算換上這件胸衣的,也不認為瞞得過五條悟。只是對方因為看穿她想法而得意洋洋的模樣讓她有些不服氣,於是她伸手握了握對方已然挺立的下身,示意他別太過得意忘形。

猝不及防的刺激讓五條悟發出一聲曖昧的輕吟,望著庵歌姬的模樣猶如淋濕的小狗,緋紅的雙頰以及濕漉漉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可憐。

他再次拉下戀人,吻住了對方唇瓣的同時,也輕易地解開對方的胸衣前扣,將裹於其中的綿軟完全解放。

大掌觸上宛如倒扣的碗般圓潤的雙峰,像是要回敬她剛才的舉動似地揉捏了幾下,而後指尖捏住峰頂柔軟的紅株,輕揉慢捻,逐漸將那敏感之處搓揉得挺立了起來。

「……歌姬。」包含情慾而低啞的嗓音輕喚了自己的名字,庵歌姬緩緩挺起上半身,身上的半截式睡衣因為被推至胸上,顯露出飽滿的渾圓。五條悟支起身子,一手攬住那纖細的腰身,湊上前將微顫著的雪中梅紅含入口中,同時另一手仍揉捻著另一端等待愛撫的嫣紅,給予同等的疼愛。

「嗯……」敏感的乳首被舌葉玩弄著,被指尖搓揉著,庵歌姬發出了難耐的低吟,感覺到下身一併汨出熟悉的熱潮。她不由得伸手握住對方即使隔著睡褲也能感受到熱度的堅挺,緩緩地上下套弄著,試圖分散一點由胸前瀰漫開來的快感。

雖然她和五條悟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且往往是聚少離多,但每一次的相見都是幾乎要將彼此燃盡的熱情,就如同五條悟清楚她身上每一處敏感部位,她當然也是,於是在套弄著對方下身時,她將拇指指尖按上那硬挺的前端筋脈,施壓著不重不輕的恰好力道上下磨蹭。

「歌、嗯……姬……」最為敏感之處被肆意按揉,讓本來正舔舐著的五條悟發出了喘息與輕吟。身上人每一次的碰觸都讓他身軀微顫,單薄布料無法阻擋的掌心灼熱讓他憶起了每次埋入甬道之中、包裹著他的緊緻與暖意。

「嗯……!」他重重喘息了聲,接著難耐地將身上人推倒在沙發上,有些粗魯卻不至於弄痛對方地拉下她的睡褲,同時唇瓣吻上了她平坦結實的腹部,一路向下,於凹陷的肚臍處打轉一圈,感受到她敏感的顫抖後,才輕笑著移到雙腿之間的丘壑。

沾著濕意的殷紅恍若仲春盛放的冶豔紅玫,淌出的蜜液散發著屬於心上人的氣味。他扳著她的雙腿,迷離地湊上臉,伸舌舐上待採擷的甜美花瓣。

「啊……嗯……!」強烈的刺激從下身傳來,讓庵歌姬抑制不住聲音地驚呼,臀部無法自制地抬起,卻因為雙腿被扳住而動彈不得。

她扭動著身子,彷彿想逃離這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快感,體內卻又掀起了截然相反的空虛感,直讓她更加靠近在身下放肆的唇舌。蜜液與聲音一同滲出,水液聲與動情的嬌啼交錯著響起,譜出一曲淫糜的華亂之音,在僅有彼此的空間中一聲又一聲地迴蕩著。

舔舐的唇舌在不久後停下,身上的青年移動著身子向上,於此同時微燙的掌心也覆上她嬌嫩的蕊心。從他的動作中理解了他的想法,庵歌姬喘息著,黏膩的下身索求著他觸碰的同時,也斷斷續續地開口道:

「五條……不進來嗎……」

「嗯……當然要,但是,」沾著蜜液的舌尖舐上她通紅的耳廓,酥麻的感覺驟然泛開,讓她下身敏感地緊縮。她握住青年的臂膀,身子微顫,而後聽到微帶笑意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歌姬你快到了……所以先讓你去一次……吧?」

在那瞬間,隨著他雙指突兀卻溫柔、不帶給她任何疼痛地侵入微張的甬道之中,她的身子也跟著倏地緊繃。她緊握著青年肩頭,思緒紊亂,再也壓抑不住的聲音自闔不上的雙唇間溢出,感受到幾乎要到達頂端的極致快感從被侵入之處傳來。

「五條、五條……」她有些無措、有些難耐地喚著戀人的名字,掐於對方臂膀上的力道也無意識地加重。隨著長指越加迅速地進出,逐漸積累的快感也侵蝕了她的思緒,某種東西在體內迸發開來的瞬間,她發出了短促的尖叫,身子向上弓起,思緒也徹底凝滯,身下汨汨湧出黏膩的熱潮,散發出微帶酸意的氣息。

她感覺到吐息著熱意的唇瓣吻上她汗濕的鬢角,被她甬道擠壓的手指緩緩從身下抽出,隨後腫脹的蕾瓣間擠入了比手指要更加灼燙且粗壯的根狀物。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霎那,她身軀微顫,隱密的期待與渴望化作潮意,無聲無息地澆灌上抵著自己的莖枝。方抵達盡頭處的下身不自主地更加貼近了貼在幽谷之間的烙鐵,用幾不可察的動作在上頭輕緩地磨蹭著。

「歌姬。」在五條悟將自己放入她之中前,她聽到對方滿含毫不隱藏佔有慾的嗓音貼著自己耳廓響起。結實的臂膀攬在她腰上,將她擁入懷中,使她的後背緊貼著他胸與腹,彷彿這樣就能讓她永遠只屬於自己。

「……就算是執行任務,也千萬不能出軌喔。」

隨著話音落下,她感覺到自己在那瞬間,體內漫無邊際的空虛徹底被填滿。

***

「……輩、前輩,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後輩關懷的詢問,庵歌姬連忙不動聲色地收回飄忽的思緒,接著歉然地朝對方笑了笑。「抱歉,剛剛有點走神了。」

今天是執行潛入任務的第一天,她和夏油傑假扮成夫妻,前往飯店參加為期十天的商務活動。

位於該處飯店的是性質特殊的咒靈,只針對夫婦進行襲擊,一開始高專是打算封鎖整個飯店來找出潛伏在其中的詛咒,然而卻遭到飯店高層拒絕。理由是無法臨時取消即將到來的商務活動,畢竟這次活動有太多的實業家參與,臨時取消所牽扯的利益實在太過龐大,不是單一飯店負擔得起的。

於是在你來我往的溝通之後,決定派出咒術師潛入活動會場藉機找出咒靈。經過分析後,確認咒靈只會被夫妻吸引,所以除了協調飯店方於活動期間婉拒外客入宿,並將活動參與者盡量安排在同一樓層以方便監控情況,高專給予此次任務咒術師的身份,是新上市的小公司企業家夫婦檔山田先生和山田女士。

聽到這個假名的瞬間,庵歌姬有種根本是輔助監督懶得想名字,於是在姓氏大全隨便翻找了常見姓氏後,直接填在任務所需的申請表上。

不過她和夏油傑的目的並不是要引人注目,所以取這樣在路上隨便一抓都是一大把的姓氏或許也是件好事……

「……」庵歌姬抬起頭望著款款離去、穿著齊胸露背洋裝的妖嬈身影,又轉頭看了看身旁謙遜微笑著的俊秀青年,想了想後還是稱職地皺了下眉。

……如果這傢伙的臉也能夠好好地醜化一下,就完美地達成不引人注目的的目標了呢。

話說回來咒術師的等級和顏值高低難道也是成正比的嗎?平心而論,不論是夏油還是五條,或者九十九小姐,甚至是最近入學的乙骨,長相都比一般人好看上許多……

「……前輩?」

「啊,抱歉,沒什麼。」收回滲出打量意味的目光,她再度環視著會場。大概因為是第一天,所以人數並不算多,在場的也多是些不具名氣的小公司負責人,庵歌姬凝神感知了下附近,雖然有些像是雜魚般的低階咒靈,不過倒沒有其他足以對生命產生威脅的咒靈氣息。

咒靈的現身時機並不一定,大多數都是趁被害人落單的時候下手,為了增加引出咒靈的機會,高專和飯店協調了提供兩人住宿的房間,所以這十天大多數的時間他們都得待在飯店裡。

庵歌姬不由得慶幸負責接洽的輔助監督雖然在名字上偷了懶,倒還記得幫他們安排兩張單人床,否則同處一室還得睡在一張床上,就算兩人是認識十多年的前後輩,那還是頗為尷尬。

而且……

“不能出軌喔。”

於前一晚纏綿時在耳邊傾吐的話語不期然響起,一同復甦的還有在那之前與之後的回憶,讓她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熱。

不過現在可不是沉溺在風花雪月的好時機,她迅速屏除此刻不該存在的雜念,又感知了次周遭的咒靈氣息後,這才側身靠近身旁的青年道:「我這裡沒有察覺到特別的氣息,夏油你那裡有感覺到什麼異狀嗎?」

「和前輩你一樣,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夏油傑沉吟了下後,接著這麼說道。「不過不確定飯店其他樓層有沒有異樣,或許等等應該藉機去其他地方查探?」

「也是可以。」庵歌姬頷首贊同道。「從任務資料上的現場照片看來,咒靈現身時機雖然都是在被害夫婦落單的時機,不過前提是『兩個人一起』才行,所以要去其他樓層的話,我們還是得一起行動吧?」

「確實如此......」當初看到的現場照片上的被害者的確都是兩人一同待在同一空間中,所以對於庵歌姬的推測,夏油傑並沒有太多異議。

他轉頭望向身邊的女子,比起一般女性要更加高䠷的身形,再蹬上一雙細跟的高跟鞋,若不是他比常人要高上不少,大概就能和對方平視了吧。畢竟是偽裝參加商務活動,為了營造出專業感,她將平時只是簡單用髮帶紮起的長髮在腦後紮起高馬尾,身上穿著勾勒出曲線的套裝,因為正值任務期間,原先面對學生的柔和感全被她收起,此時她的眼神有些銳利,表情也相對沉冷,面上的疤痕未損及她的氣度,反倒增添一抹鋒銳感,渾身上下透露出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氣息。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悟。」他默默地別開臉,以僅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這麼嘟嚷了句。

「……夏油,你說什麼?」因為他的音量實在太小,庵歌姬沒能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所以下意識地靠近對方想聽得更清楚。

然而黑髮青年只是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接著彎起手臂,對身旁人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那麼前輩,失禮了。」

「嗯。」見對方沒想重複方才含在嘴裡的呢喃,想著大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庵歌姬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於是伸手挽住了對方圈起的手臂,接著朝他點了點頭。

「走吧。」

***

山頭隨著盤踞其中的咒靈一同爆炸。

──或許不該說是爆炸,而是整個山頭完全消失無蹤。被反轉術式炸開的山頭就像從未存在過,連點灰屑都不剩。

「……」一旁的輔助監督、任務相關人們全都大張著嘴,下巴幾乎要黏到地板上,雙眼更是瞪得像是要暴突出眼眶。

然而動手的人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嘴角弧度甚至因為輕鬆完成任務而加深。他收回平舉在半空中的手臂,吊兒郎當地斜立在原地,抬腳踢了踢因為太過震驚而整個人幾乎呈現灰白色調的輔助監督,沒有太過控制力道的結果,就是把毫無防備的人踢得向前一顛,整個人就這麼狼狽地撲到了土堆之中。

始作俑者見狀還搖頭嘆息並咂了咂舌,在旁說著像是「身體真是太弱不禁風好沒用啊」之類的風涼話。

吃了滿嘴土的輔助監督掙扎著爬起身,因為動腳的是最強咒術師,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拍著自己身上的污漬與土塊,他哭喪著臉開口詢問:「五條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任務完成啦,載我去車站。」五條悟一邊這麼說,一邊又抬腳踢了踢他,差點把好不容易站穩的人又一腳踹回與大地親密相擁。

「欸?」然而發出驚訝聲音的不是輔助監督,而是一旁的任務相關人一家子。由家主為首的幾人互望了一眼後,用眼神迅速交換了信息後,最後白髮蒼蒼的家主拄著拐杖,露出微笑走了上前。

他來到五條悟與揉著被踢疼的脊椎尾端的輔助監督面前,笑容滿面地說道:「五條先生……您們不打算留下來吃個飯嗎?很謝謝您為我們祓除了咒靈,希望能給我們答謝您的機會。」

雖然一開始的邀約是向五條悟與輔助監督發出,但後半段很明顯是針對五條悟一人,一旁的年輕女子更是捂著唇露出微笑,雙頰微紅地望著青年那昳麗的面容,眼底閃耀著盈盈光彩。

然而見到這一幕的輔助監督面色卻浮現了些許古怪,他轉頭望向五條悟,看到對方一如既往的笑容時,忍不住在心裡默默為那名老者點了根蠟。

就像是玫瑰花雖美卻生滿扎手的刺,有著可以迷惑大多數人俊秀面容的五條悟更是絕對不能輕易觸碰的、一朵外表豔麗但張開花瓣會望見裡頭佈滿銳齒的食人花。

只見青年在聽到對方熱情的邀約後,誇張地彎身和他平視,並拉開唇瓣露齒一笑。那雙流轉著光華的蒼色眼瞳相當美麗,卻讓老者有種難以直視的壓迫感。

老者雖是畏縮了下,仍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正當他以為面前燦笑著的青年於禮於情都會答應自己的邀請時,卻聽見對方用甜蜜得彷彿會滴出蜜糖的聲音開口道:

「太擋路了,走開。」

這話一出,現場氣氛倏地陷入死寂,在一片幾乎要將人凍僵的尷尬中,輔助監督扯了扯唇,露出了一點也不意外的苦澀表情。眼看著抬起上半身的最強咒術師完全無視於面前老者及後方人群凝固的神色,旁若無人地繞過對方大步離去,他連忙朝眾人躬了躬身,接著跟上了那雙絲毫不減速度邁開的長腿離去。

……這可是最難搞的特級咒術師,怎麼會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呢?

他一邊唏噓著,一邊快步追上了前方的人。總算跟上了對方的腳步後,他抬起頭詢問道:「五條先生,您剛才說要去車站……?不直接回高專嗎?」

「不。」五條悟回以乾脆利落的否定,接著一邊重新戴上眼罩,一邊用輕快卻不容拒絕的語氣回應道:「人家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去車站。」

「是……是嗎?」

「嗯哼。」白髮青年輕哼了聲,在將眼罩完全拉上後,他扒了把飛揚於空中的雪白髮絲,面上表情看上去有股說不出的莫測。

「那可是很重要的事……已經浪費兩天半的時間了呢。」

***

第四天。

距離潛伏行動已經過了三天,剩下不到六天的時間。

「一點動靜都沒有呢……」站在較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位置,庵歌姬一邊環視著會場,一邊壓低著聲音對身旁的夏油傑說道。

依照得到的情報資料,咒靈現身的時間有一定的規律,固定七到十天會殘殺一對夫婦。不過從潛伏入飯店至今已是第四天,她到現在卻全然察覺不到一絲咒靈的氣息,就連夏油傑也是。

身為特級咒術師的夏油傑在咒力感知方面比她強上不少,若連他都沒有任何覺察,那肯定是咒靈尚未現身,基本上不會有錯。

從上一次的事發到現在已經是第七天,但咒靈至今卻全然不見蹤影,若不是肯定咒靈的活動範圍僅此這棟建築物,她或許會忍不住猜測它或許換了根據地。

「雖然說是七到十天,不過不能保證不會超過,更何況這也只是週期開始的第一天而已。」面上帶著令人感到如沐春風的謙遜微笑的夏油傑同樣壓低了聲音回應。他抽空偏眸瞥了女子看上去相當沉著的神色一眼後,用肯定的語氣反問道:

「前輩,這幾天你看起來有些著急,是為什麼呢?」

「……」聽到他的問題,庵歌姬抿了抿唇,雖然不願承認,卻無法否定自己確實因為遲遲找不到咒靈蹤跡而有些焦急的心情。

不是因為察覺不到咒靈以致於無法完成任務而感到焦急,畢竟比這更長時間的潛伏任務她不是沒有經歷過。之所以會感到焦慮,是因為她很難不想到在她與夏油傑同處於一個房間過夜時,五條悟的感受。

正式交往之後,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對方比起一般人要更加濃厚的佔有慾。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強大,以至於讓他有些超脫世俗,在某些方面也缺乏了人類具備的基礎慾望,所以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就像是壓到底的彈簧急速反彈,彈起的高度與力度都比一般人要強烈得多。

所以任務前一天在他家中,雖然嘴上只是用撒嬌的口吻說著「不可以出軌」、「就算是傑也不可以」這樣像是開玩笑的話語,但動作卻比以往一同過夜時要激烈許多,索求程度也較過往要高上不少。那些或許因為考量到那是任務而沒有說出口的排斥與介懷,彷彿都透過相觸的肌膚與稍顯激動的舉措傳遞了過來。

換個角度想,如果今天換成了是五條悟接受要和其他女性咒術師搭檔的任務,並要在同一個房間中過夜,她確實也很難大度地說自己一點也不介意。就算知道以五條悟的性格是不會發生出格的事,但心中肯定是存在著過不去的芥蒂。

思及此,她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她盡量不讓私人的情緒影響到任務進行,但每每因為任務需要而必須做出和夏油親密的假象時,總是會讓她感到相當不自在。就算極力隱藏,但果然還是很難瞞過認識十多年的後輩嗎……

……為了避免這樣的狀況持續產生,回去之後和五條好好聊聊,在近期內把他們的關係對外公開吧。

「……抱歉,夏油,我確實有些過於心急了。」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嘆了口氣後,相當直白地承認這陣子的失態。「不過不是外在因素,是……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我會盡量不影響任務的,所以……」

她話音未落,驟然闖進感知裡的、熟悉的咒力氣息便讓她突兀地中止了話語。她愕然地抬起頭,和同樣面露詫異的夏油傑面面相覷,從對方訝異的表情中看出那人的出現也不在他的意料範圍後,和他一同轉頭望向了咒力氣息來源處。

於此同時,門口也起了些許的騷動。

有些人天生的貴氣感就算是穿著普通的運動服也遮掩不住,更何況是穿著整齊筆挺的西裝,加上那亮眼的外貌又更替他加上了不少分。活動場地中許多的女性都望向了門口來人,眼神、表情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艷。

天生帶著透明感的雪色髮絲向後梳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那並不是簡單就能夠駕馭的髮型,若是氣度不足會顯得流理流氣,顏值不夠則會將外貌所有的缺點曝露出來。但來人卻輕鬆撐起了這樣的髮型,不單單只是因為他的容貌,還有他周身散發出那股天生王者般的氣質。

剪裁合身的深藍色條紋西裝勾勒出他健碩卻不誇張的身體曲線,下身是同色西裝褲,包裹住那雙大步邁開的長腿。他面上戴著黑色墨鏡,在室內做出這樣的打扮一般只會讓人覺得騷包至極,但落在他身上卻令人覺得莫名地適合。

他身後跟著一名表情無奈又尷尬的年輕男子,雖然對方戴著裝飾用眼鏡,但庵歌姬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負責五條悟這次任務的輔助監督。

於是她幾乎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是自家男友逼著人家跟過來的。

進入會場的五條悟連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就這麼頂著無數好奇的目光,筆直地朝庵歌姬和夏油傑的方向走來。隱隱約約察覺到他想要做什麼的庵歌姬眼角微抽,正思索著接下來的應對方式,肩上卻在這時不期然地攬上一隻手掌。

她微微一愣,而後努力壓抑臉上的愕然抬起頭,望向身旁突如其來動作的黑髮青年。

對方臉上依然帶著看不出真正心思的謙遜微笑,讓她根本不理解對方突然這麼做的原因。

然而五條悟或許理解了。

因為在看到夏油傑做出這樣的動作時,他唇畔的笑容幾不可察地凝了凝。在純黑色鏡片的遮掩下,於沒有任何人發現的情況,後方的蒼色眼瞳注視著按在庵歌姬肩上的手掌,緩緩地淬上了一層寒意。

於此同時,他也來到了兩人面前。

微笑著的友人唇角弧度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但五條悟卻從中看出了挑釁。就如同當時在高專醫護室,他特意告訴自己要和歌姬假扮夫妻執行潛伏任務的狀況同樣──是刻意要刺激自己,基於嫉妒的情緒和歌姬表白心意。

……啊──啊,回去之後就公開和歌姬的關係好了,要是歌姬再多幾次這種任務,他還真怕自己會在一個衝動之下,把高專徹底夷為平地呢。

最強咒術師漫不經心地想著這樣相當危險的念頭,一邊保持著微笑朝夏油傑伸出手,在對方有禮地回握時,輕啟唇瓣,在庵歌姬努力維持著淡定沉穩的注視下,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初次見面,山田先生,敝姓田中。」

聽到這個姓氏的庵歌姬在那一霎那差點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和這次任務的輔助監督好好聊聊,以後潛入任務取假名時,別再只看姓氏大全裡常用姓氏的那幾頁了!

***

酒吧裡飄揚著輕柔的水晶音樂,舒緩了旅人一天下來的疲憊,弦樂器的悠揚音調隨著弓弦的起落,也拉長了他們急促的步調。

坐在角落位置庵歌姬飲了一口色澤猶如上等紅寶石般的酒液後,彷彿要將積累了一整天的煩悶全都吐出似地,重重吁出了口綿長的氣息。

隨後她單手支顎,百無聊賴地望向了窗外。

擦得明亮的透明玻璃外是東京的都市夜景,即使已經逐步邁向夜深,連綿縱貫的道路依舊車水馬龍,無數的車頭燈像是地面上的星子,綴成的光帶長河綿延到地平線的彼端。從她這方角度望過去,可以看見遠處似火炬般直衝夜空的東京鐵塔,映襯著周邊高樓與大廈透出的點點螢彩,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為幽暗的夜注入比白天更加明亮的活力,那是夜歸人的放縱,是夜中人的瘋狂,脫去白晝時被迫披著的禮儀外衣,將壓抑著的放蕩本性藉由五光十色的遮掩,釋放在滿目的迷亂之中。

她又執起了酒杯啜飲了一口,接著半瞇著眼回過頭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對面席座多了道高大的身影,穿著質地相當柔軟的運動衫,白天見到時向上梳起的髮絲此刻蹋軟地落於額前,增添了那張本就偏幼面容的稚氣感。

單手支頜盯著她的青年臉上依舊戴著純黑色的墨鏡,在外人看來,於燈光不甚明亮的酒吧中還戴著墨鏡,如果不是單純地騷包,那大概就是真的盲人了。不過庵歌姬當然清楚真實情況是兩者皆否,只是確實和那雙眼睛有點關係。

但此刻她所在意的可不是那副墨鏡。

「……你不是說了要執行為期七天的任務嗎?今天才第四天……不,該說是只過了三天吧。」她搖晃著杯中紅酒,也許是因為酒意,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平時不會有的漫不經心。「五條你啊……就這麼急著趕來嗎?」

如果是平時的她,或許不會這麼直白地點明,但此刻也許是獨飲的時候她真的有些醉了,藉著讓身體直至內心深處都發熱的微醺之意,藏在內心的疑問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流洩而出,飄揚的音調語尾微微勾起,帶著一股倦錨兒似的疏懶。

她對面的五條悟聞言,並沒有立即接腔,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接著拿起盛滿橙汁的玻璃杯,慢條斯理地啜飲了一口──畢竟是酒吧,不含酒精的飲品除了白開水外,就只有這彷彿提供給孩童、玩笑意味大於認真含意的柳橙汁了。

不過庵歌姬也沒有催促,就算真是有些醉意上頭,但畢竟還在任務當中,她基本上還保有一半的理智,在察覺不對勁時足以立即行動。

她知道五條悟的沒有回應,是因為她說中了他的內心所想。自家男友只要真實想法被說中,就習慣以沉默的微笑蒙混地帶過去。明明高專時期是那樣完全不隱藏喜怒哀樂的外放性格,隨著年紀增長,他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將大部分的情緒與想法收攏於笑容之下。

偶爾她也會懷念那個不開心就寫在臉上、好惡鮮明的少年五條,但人總是要成長的,不可能永遠都維持著青蔥歲月的無憂無慮。十幾年來的經歷塑造了如今的五條悟,十幾年來的歷程也形塑了如今的她,她並不是覺得改變不好,只是有的時候也會念起過往單純歡笑的時光。

將七天的任務硬是縮短到三天完成──算上路程的話或許是兩天半──然後匆匆趕來她和夏油執行任務的飯店,相信房間和身份都是他臨時強迫輔助監督幫他處理好的,這種任性和我行我素真是讓人頭痛至極。

不過她不否認見到他時,自己內心確實感受到喜悅。只是五條悟本人在場,她和夏油傑的互動又更加不自在,而那名黑髮後輩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明明前幾天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與她有較為親密的肢體接觸,今天卻動不動就會和她拉近距離,因為任務的關係她沒辦法拒絕,但五條悟的存在卻讓她很難不過度意識……導致一整天下來,她的精神感到相當疲憊,才會藉口想獨自查探飯店環境,溜到酒吧來獨酌解悶。

卻沒想到五條悟來見她了。不,她或許正是意識到會有這樣的發展,所以才找了藉口獨處的吧。

思及此,她默默地抬眼望向對面不發一語的青年。靜靜飲著橙汁的人目光並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望著綴於杯緣的鮮花,指尖頗有規律地扣著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的目光由躍動著曖曖暖光、呈現鎏金感的白髮髮絲向下落至微啟的唇瓣,沾著果汁濕意的唇流動著晶瑩感,讓她陡生想要吻住那只屬於她的雙唇的衝動。

然而在話語即將衝出舌尖時,她及時憶起自己仍在任務中,隨即咬住了下唇,將話音一併嚥回腹內。

不過卻在此時,彷彿有感似地,五條悟倏地抬起眼,自墨鏡上緣露出的蒼色眼瞳由下而上深深注視著她,落在其中的暖黃光芒暈染開來,像是一簇躍動著的純色焰苗。

「歌姬。」出口的聲音是意料之外的低沉,彷彿每次在情動時,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畔喚著她名字的嗓音。「今晚……要來我這裡嗎?」

──這是多麼誘人的邀請。

心愛的戀人近在咫尺,用包容著所有溫柔情感的眼神注視著自己,有誰能夠殘忍地拒絕呢?

但尚存一絲理智的庵歌姬終究還是在衝動地答應前踩下煞車,她抿著唇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開口回絕:「我……還在任務期間,你也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似乎不意外她的推拒,五條悟彎了彎唇,用捉摸不著真正情緒的笑容回應道。「畢竟是對待任何人事物都很認真的歌姬,所以肯定不會答應的吧。但是啊,歌姬。」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接著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擱置桌面上的手掌。「我啊,很嫉妒呢。」

他一邊慢條斯理地這麼說著,一邊緩緩將對方的掌包入自己的掌握中,接著五指插入她指縫間,呈現出十指相扣的姿勢。

「即使只是這隻手,就連指甲蓋我也不想讓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傢伙觸碰。明明我才是歌姬的男朋友,卻只能看著傑光明正大地攬住歌姬你的肩膀,牽起歌姬你的手,或者……觸碰明明只有我才能觸碰的腰際。」指腹在女子的手臂上曖昧磨蹭著,五條悟淡然地傾吐著庵歌姬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如此輕易承認地、毫不掩飾佔有慾、甚至有些偏執話語。「雖然我姑且理解傑的意思……但或許正因為是傑,才讓我更加嫉妒喔?就算只是假扮的,我也沒辦法忍受歌姬身邊的對象是我以外的其他人。」

他的聲音不似平時刻意惹人生氣的說話方式,裡頭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是平淡而且聽起來有些不在意,但話中所述卻是少見的剖白與開門見山。

聽到這番話的庵歌姬微微一顫,有些震驚於他居然會這麼說。五條悟並不是那種容易說出真正內心話的類型,就算兩人交往後,老是把「歌姬我喜歡你喔」「歌姬我最喜歡你了」這樣的話語掛在嘴上,但真正觸及內心深處的想法時,他更傾向於用拐彎抹角的方式表達,那是他性格之中隨著成長也越見彆扭之處。

就像是內心實際上非常在意她和夏油傑的搭檔任務,嘴上卻只是用開玩笑的方式表達,只是纏綿時完全表現肢體語言上,所以她從未想過五條悟會這麼直白地說出嫉妒。他的態度中不存任何揶揄與笑鬧的意味,不論是表情或是眼神都顯露出少見的認真。

對此,要說她內心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但在任務中途的她還是無法答應他剛才提出的要求,只是如果……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驀地微站起身,接著傾身靠近對面的青年,散發著酒意的唇瓣輕觸他白皙的面頰,一觸即離,輕得宛如薄霧拂面,只留下一陣水液蒸散後的微涼。

「……因為還在任務途中,所以不能答應。」她以帶著堅定的力道回握住對方,頂頭落下的暖色燈光沉入琥珀色眼瞳中,宛如流淌的蜂蜜,甜膩得讓人幾乎沉溺其中。

接著她抽出被握住的手,指尖點上五條悟的手腕,一點一點地向上攀升,不知道究竟是否為氣氛所致,那動作似乎充滿了挑逗的意味。「所以結束之後,會盡量補償你的,吶?」

或許是趨向昏暗的燈光使然,或許是微醺迷離了思緒,那是平時的庵歌姬不會輕易說出口的話,但在各式外在因素的催化下,她十分自然而然地就這麼脫口而出。

墨鏡後的眼因為這句話瞠大,在愕然了片刻後,青年彎起唇瓣,斂下的瞳中眸色漸深。他按住在自己手臂上造次的指,將之拉抬至唇邊,舌尖自唇縫中探出,舐上她帶著自己體溫的指尖。

「歌姬,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喔?」

單手支頜的女子偏著頭微微瞇起眼,對他露出帶了些許挑釁意味的笑意。

***

第五天。

活動的第五天晚上有迎賓晚會,雖然覺得時間點有些微妙,不過庵歌姬還是換上了適合參與晚會的晚禮服,並且比起平時要更加認真地化上正式的妝,也因此在打扮花上了較長的時間。

夏油傑自然不可能在她換裝打扮的時間裡和她共處一室,就算掛名了夫妻那也是假的,即使是認識了十幾年的前後輩,也無法從容地在對方面前更衣。所以他很自動地到房門外等待,在等待的時間裡,他望見著一身正裝的五條悟迎面走了過來。

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發展吧,畢竟他的這名友人對前輩有多麼執著,從十幾年來始終如一的情感指向就能看得出來,怎麼可能放任自己和盛裝打扮的前輩獨處。

「唷~傑。」大步走來的白髮青年用過分開朗的口吻和他打著招呼,今天他身後沒有跟著那名戴著裝飾用眼鏡的輔助監督,不知道人是被他趕跑了,還是自己逃出了惡魔的掌握。

夏油傑傾向認為是前者,因為如果友人想強制把人留下,區區一個輔助監督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離開,大概是友人嫌棄對方跟著礙事,所以先一步把人趕回高專處理已經結束的任務事宜。

事實上事態發展就和他猜想得差不多,因為覺得跟著個人相當礙眼,所以五條悟在昨天晚上就先讓人返回高專──當然,用的是絕對不能拒絕的語氣。不過對輔助監督而言,這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不可多得的好事,他老早就想先回高專處理任務後續的爛攤子,只是礙於五條悟的魄力不敢落跑。

因為擔心這名捉摸不定想法的最強咒術師臨時變卦,於是在那之後輔助監督就迅速收拾了行李逃回高專,不過注意力根本不在對方身上的五條悟當然不知道這樣的小插曲。

來到夏油傑面前後,他先是瞄了眼緊閉的房門,意味莫名地哼了幾聲,接著雙手環胸斜倚著牆面,撇著唇以慵懶的語氣說道:「幸好傑你沒在裡面,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把這棟飯店給拆了。」

「……如果我真的這麼做,會被拆了的應該不只這座飯店吧。」夏油傑打趣似地這麼說道。對於這番話,五條悟沒有予以否認,而是回以相當爽朗的微笑,甚至爽朗到讓人覺得可疑的程度。

兩名出色的青年就這麼一左一右地倚在門邊,看上去像極了兩尊不容他人侵犯的門神,讓人不由得好奇裡頭究竟是什麼樣天仙般的人物,才會讓容貌如此不凡的兩個人甘願在外等待著。

「真慢~~耶!」等了大約一分鐘後,五條悟拉長了嗓音語帶抱怨地嚷嚷著。夏油傑聞言頗為無語地橫睇了他一眼,接著指了指為了偽裝而特地戴上的手錶道:

「悟,現在才過了一分鐘。」

「人家的一分鐘可是很珍貴的,一秒鐘就已經價值不菲了喔。」五條悟用誇張的語氣這麼說道,甚至還刻意地打了個哈欠,模樣簡直討打到了極點。

早就已經習慣友人毫無來由地撒潑,夏油傑挑了挑眉,正打算開口,卻就這麼恰巧地,身旁緊閉的門板驟然由內被開啟。

「抱歉夏油,久……」一邊撥弄著耳環一邊走出房間的庵歌姬在望見門口的兩大門神時愣了愣,她沒想到五條悟會出現在這裡……不,他出現在這裡或許才是最不奇怪的事。

她順手帶上房門,才又再次望向兩人,卻發現他們各自的表情都有些說不出的詭異,這讓她不由得面露古怪地在兩人之間張望。

「……怎麼了嗎?」

眼前的庵歌姬著實令人驚艷,即使是對她沒有多餘想法的夏油傑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過肩的黑髮在腦後綰起成髻,留下兩綹以髮捲燙得微蜷落於鬢邊,讓整體造型看上去不至於太過單調古板,緊身的深黑禮服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修長身軀,繞頸的裸背設計從前方看上去雖然相當保守,但後方卻是大膽地展現她白皙的後背,突起的蝴蝶骨彷彿隨時會有翅翼延伸而出,隨後振翅高飛。

她並沒有用厚重的妝粉遮掩自己面上的長疤,只是略施薄粉在肌膚上做了打底。搽上了豔麗的紅突顯自己的唇形,深色的眼影加深了她雙眸的輪廓,也增添了屬於大人的成熟韻味,刷上睫毛膏的長睫上下搧動著猶如撲閃的蝶翼,每一下都搔在心口之上,帶來不斷疊加的麻癢與悸動。

「唔……」好一會後夏油傑才找回了語言能力,他搔了搔下頜,用十分感嘆的語氣開口道:「怎麼說呢……所謂的人要衣裝或許就是這麼回事?」

「想死嗎?」聽見這句不到究竟是在讚美還是揶揄的話語,這麼回應的庵歌姬面無表情地動了動自己足下絕對足以當成凶器的細高跟鞋,在對方像是投降般地舉起雙手後,才撇了撇唇,轉頭望向不發一語的五條悟。

美麗的蒼色眼瞳藏於不透光的黑色墨鏡之後,然而即使望不見他的眼神,她依然能夠感覺到由那之後傳來的熱切視線感。她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鬢邊垂落的髮絲,接著再一次轉身面對一旁的夏油傑。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吧?」她對黑髮青年說道。

「……」雖然隱隱約約覺得前輩對於友人態度的反應有些奇怪,但當下夏油傑並沒有多想,單純以為只是她難得盛裝打扮而覺得不大自在的緣故。

然而就在他彎起手臂,準備讓庵歌姬搭上時,身側突然傳來了句「果然還是不能接受」的低聲嘟嚷。下一瞬,他身側的女子猛然向後顛了一步,接著整個人便被攬進了佔有性意味十足的懷抱中。

不只庵歌姬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愕然得無法反應,夏油傑也詫異地瞪大了眼。摟著人的五條悟勾下墨鏡,光華流轉的璀璨眼眸直視著夏油傑,隨後對友人咧開唇、露出雪白的齒貝燦爛笑道:「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忍受把歌姬暫時借給你,所以傑,你還是一個人過去吧。」

「五條?!」沒想到他會在這裡不按常理出牌,庵歌姬先是詫異地喊出聲,而後扭頭望向身後人。然而她甫側過臉,便覺眼前一片黑影壓下,下一瞬,微啟的唇瓣被完全封住,連同驚呼都被一併吞下。

不過畢竟這是在人前,五條悟並沒有加深這個吻,淺嚐即止後便抬起頭,維持著攬著懷中人的佔有姿勢,對意會到箇中含義的夏油傑挑了挑眉。

「……」因為反轉來得太過措手不及,即使腦子已經理解是怎麼回事,夏油傑還是愣了好一會後才恢復反應能力。

他看了看被摟在友人懷中,一臉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的前輩,又看了看因為唇瓣沾上艷色唇膏、看上去更加妖艷的友人。片刻後,緩緩地眨了眨眼。

「……總而言之。」他組織了語言許久後,終於作下了結論。「……是這麼回事。」

「嗯,一直都是這麼回事。」五條悟得意洋洋地頷首道。

雖然是打啞謎般的話語,但身為當事人的庵歌姬還是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們在說些什麼。即使本來就打算要公開,但這種突發情況還是大大出乎她預料。

不過事已至此,似乎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她不重卻也不輕地捏了摟著自己的手臂一把,在身後傳來寵溺意味十足的輕笑聲後,她嘆了口氣,以聽得出極度無奈的語氣頷首道:「是……這麼回事沒錯。」

「嗯……」夏油傑點了點頭,思索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就在這瞬間,他的感知中捕捉到了一閃即逝的氣息,而同樣感覺到的五條悟也不明顯地抽動了下眉頭。

黑髮青年突然理解了什麼。

他深意十足地彎唇一笑,接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麼咒靈遲遲沒有現身的原因嗎?」

「……?什麼意思?」他這番莫名的話語讓庵歌姬感到困惑的反問,然而五條悟卻像是聽懂了他話中之意似地,得意地哼笑了幾聲,接著開口反問:

「這樣的話,傑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如果是這樣……原來如此。」夏油傑理解地點了點頭後,接著毫無預警地轉身離去。

「欸?什麼?」被留在原地、或者該說是五條悟懷中的庵歌姬一時愕然,她下意識地邁出腳步,但腰間的力道很快便把她扯回原處。動彈不得的她錯愕地回過頭,望向身後愉悅笑著的五條悟,唇瓣微張還未出聲,對方卻搶先一步開口道:

「傑必須要先離開。」

「欸?」

「因為這樣……」話音落下的同時,就見青年猛地抬起手,以幾乎看不見的動作一拉一扯,接著往某處做出了拋擲的動作。隨著他的動作,龐然黑影被扔了出去,重重撞上牆面後,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下一瞬,原本摟著庵歌姬的五條悟驟然鬆開她,接著朝他剛才拋擲了「某物」的方向衝了過去。陷在牆壁裡的「東西」還未來得及從震盪餘波中回神,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拔起按在地面上。

「因為這樣,這個混帳傢伙才有可能會現身啊!」

在五條悟衝出去的瞬間,察覺到咒靈氣息的庵歌姬便立刻反應過來並佈下了帳。同時本來離去的黑髮青年從轉角處走出,踏著悠哉的步伐來到壓制著咒靈的五條悟身邊,垂首望著在友人手下掙扎著的、那一點也不像生物的怪異物體。

「原來如此,果然是這樣。」他彎身俯視咒靈,接著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不過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對它揚起爽朗的燦爛笑容。「還真是給人造成困擾的壞孩子呀。」

「困擾的是我才對吧?」聽到他的五條悟嘟起唇,轉頭不滿地抱怨道。「居然還得忍受你對歌姬上下其手,感覺糟透了!」

「不不不,我這邊為了顧慮到悟你的感覺,也是很難辦啊。」夏油傑攤了攤手,露出了相當無奈的表情這麼說道。「更何況要是你提早暗示一下你和前輩的關係,我何必演戲演得那麼辛苦呢?」

兩人各自朝對方吐了苦水後,接著一同轉回望向被壓制在地的咒靈。彷彿要將因為這件任務所累積的不滿發洩在某個對象身上才能滿足,就見那兩張不同類型的俊美面容上,浮現了同樣的、比惡魔更加邪惡的微笑。

「那──麼。」五條悟愉悅地吹了聲口哨,接著拍了拍咒靈因為感受到危險而浮現恐懼的肥大臉龐,以滿溢愉悅的語氣開口道:「我──們──來──玩──吧~」

望著兩名特級咒術師愉快氣息幾乎溢出來的背影,庵歌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為咒靈即將迎接的悲慘命運點了根蠟。

***

「──也就是說,因為咒靈針對的其實是『真心相愛的兩人』,只是因為剛好受害的都是夫妻,高專才會誤以為咒靈襲擊對象是夫妻……所以不論你和前輩怎麼試探,咒靈都不會現身。」

「嗯……畢竟以一般人來看,前輩雖然表現得很自然,但大概還是顧慮到悟的心情,所以肢體動作和眼神中都少了真愛的感覺吧。」

「……不過,真沒想到悟居然已經和前輩在一起了。」家入硝子面色複雜地以指節叩著桌面喃喃低語著。倒不是因為前輩隱藏著她和悟交往的事情,而是她那個性格爛到了極點的同窗居然真的追到了她最喜歡的前輩,就算知道同窗單戀已經持續了超過十年之久,也算是支持他的戀情,但得知成真的這一天,還是讓她心情五味雜陳。

聞言,夏油傑也不由得面露感慨。「是啊……沒想到前輩居然接受悟了,為了讓他產生告白的衝動,我還特地……」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在望見家入硝子投遞過來的冷淡眼神時,彎了彎唇將話語打住。

「不過,看悟吃癟的樣子確實頗有趣。」

「……如果工具是前輩那可一點也不有趣。」警告性十足地瞥了他一眼,家入硝子接著端起咖啡啜飲了一口。在將苦澀的液體嚥落後,她才淡然地接續問道:

「所以,前輩人呢?任務結束了,前輩卻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這個嘛……」聽到這個問題,夏油傑露出了像是感到難以啟齒的古怪表情。而在望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後,理解了什麼的家入硝子又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大口咖啡,接著凝視著空無一人的病床,咂了咂舌道:

「嘖,果然還是該切了。」

***

掛在高處的蓮蓬頭不斷灑落溫熱的水流,落在彎起成弓狀的背脊,凝聚於脊樑凹陷處後向下滑落,無聲地落於地面,和自交合處不斷滴下的水液混合成了流淌的涓涓細脈。

斷斷續續的喘息與呻吟撞進周遭瀰漫的水霧之中,消失在霧濛的濕意裡,規律顫動的軀體在一陣激烈的震顫後倏地緊繃,數秒後才緩緩地放鬆下來。

輕喘著的女子垂下了一直高抬的頭顱,身下仍不斷抽搐顫抖著,此時侵入體內的堅挺緩緩退去,為仍處於高潮餘韻的敏感花蕾帶來另一波的刺激。

她難以自制地低吟了聲,接著挪動腰身追上離去的充實感。感受到她的動作,覆於她身後的青年在她耳畔發出一聲愉悅的輕笑,接著一個猛烈的挺身,再次將自己送入那不斷收縮的幽谷最深處。

「歌姬,好色。」促狹的調笑聲貼著耳廓響起,而後溫熱的濕軟舐上耳垂,沿著耳輪來回擦蹭,接著舔入耳洞中,帶來的刺激讓女子難耐地輕吟出聲,隨後又輕顫著迎來一波小高潮。

「嗯……!」在下身不斷被夾擠所帶來的快感中,青年收緊了握在女子腰間的雙掌,加速撞入熱燙的甬道中數次後,終於和戀人一同迎來了極致的快感。

落下的白濁液體和入了遍地水液中。

擦著濕髮的庵歌姬步出浴室,第一眼便見到早她一步出來的男友站在窗邊望著外頭不亞於白日熱鬧的夜景。她彎了彎唇,將毛巾裹於髮上,踏著無聲的步伐來到對方身邊。

「在看什麼?」她柔聲問道。

聞言,五條悟回過頭,目光掠過她卸了妝後清淡素雅的面容,來到因為著浴袍而露出的大片胸前肌膚上。

他瞇起眼,倏地憶起白日時穿著無袖高領衫的她被夏油傑攬著肩的模樣。那時的他聽到許多人在背後說著山田夫婦有多麼登對,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他這輩子再也不想體會到第二次。

如果要以言語來說明的話,就是想用茈把這個世界毀滅個三次……這樣的感覺吧?

因為顧慮到那是屬於歌姬的任務而稍微退讓,但自己終究還是放不開手。歌姬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不會讓給任何人,就算是傑也不例外。

他伸出手,將面前人一把擁入懷中,讓彼此緊緊相貼,貪婪地佔有她身上所有的溫度與香氣。

「……五條?」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庵歌姬有些困惑,不過還是伸手回擁了他。貼在他的心口處,她聽著對方不似平常那樣平穩的心跳聲,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五條。」

青年環著她的手臂微微地收緊。

「五條。」

雪白的頭顱蹭到她肩上,像是撒嬌求愛撫的白色大貓。

「五條。」

她抬起手撫了撫微濕的霜色髮絲,感覺到灼熱的唇瓣貼上頸側肌膚,緩緩地閉上了眼。

「──歌姬,我愛你。」

──不只是喜歡,是深深地、深深地、不容許任何人介入或者玷污的,愛。

毛巾與浴袍一同落地。

唇瓣與唇瓣急迫地交疊。

雙手迫不及待地愛撫及探索著彼此的肌膚與軀體。

明明沒有飲用任何酒精飲料,此刻的庵歌姬腦袋卻有些暈然。從未有過的強烈渴望讓她感到乾渴,她急切地索求著吻與愛撫,熱切地接吻、碰觸,但不論怎麼樣都填滿不了她體內的空虛。

她想和他結合。

想和他做愛。

想讓他進入自己,讓自己徹底地佔有他。

「五條……」在暫時分開的空檔,她親吻著青年上下滑動的喉結,用略顯暗啞的嗓音說道。「今天讓我來,好嗎?」

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的五條悟訝異地瞪大了眼,但隨後他甜蜜地彎了彎唇,像隻乖巧的大貓似地順著她按壓在胸前的力道,落入了單人沙發之中。

能讓高傲的皇帝低頭的,只有他心愛的王后。

但或許王后並非只是王后,而是騎術絕佳的優秀騎士。她馳騁於草原、馳騁於叢林、馳騁於小溪、馳騁於大海,最後衝入那一片不見邊際的藍天之中。

沙發、鋪著絨毯的地面、服務員擦拭得乾淨的電視櫃,四處都是殘留的痕跡。然而不滿足的人們最後仍舊回到能夠徹底放縱的床舖上,相互吞噬著,相互佔有著,喘息、不再壓抑的呻吟、交合迸發的肉體重疊與水液聲,在屬於戀人的空間中交織調和。

在五條悟身上激烈起伏的庵歌姬不斷讓身下的堅硬從不同角度刺入體內,每一次都帶來不一樣的刺激感。她胸前的柔軟被大掌揉捏得變形,乳首高高地挺立,身下因為無數次的高潮而泥濘一片,混合於其中的體液有她的,也有他的。

然而她知道還未抵達盡頭,她仍在追求著今晚能夠將自己、甚至是五條悟淹沒的歡愉。在銀月悄悄攀升至半空時,深入體內的堅挺前端不經意地擦過某個點,她倏然一震,感受到從體內湧現出的震顫。

「五條……我……」她有些無措地握緊了身下人的臂膀,像是溺水的人偶然攀住的浮木,力道大得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猙獰的紅痕。

然而五條悟一點也不在意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那有些粗暴的痕跡,他喘息著握住了她纖細的腰身,朝方才讓她停下的凸起頂弄了數下。「嗯……歌姬,一起……」

「哈啊……哈啊……五條……我……」她大張著腿根,讓青年的堅挺更加挺入體內,在一陣從未體驗過的感受從身體深處猛烈爆發開來的瞬間,她昂起首繃緊了身子,張著唇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身下激烈地收縮著,清透的液體噴薄而出。

於此同時,五條悟也深深地頂入她深處,粗重地喘息著,將忍耐已久的白濁液體灌入心愛之人的甬道盡頭。

狂潮過後,庵歌姬癱倒在戀人身上,感受著尚未褪去的高潮餘韻。渾身上下汗水、體液全都交雜在一塊,黏兮兮的相當不舒服,但此刻的她實在倦到沒有力氣去清洗自己。

她蹭了蹭身下人同樣汗涔涔的身體,像是終於滿足的貓兒似地咂巴了下嘴。

意識迷濛間,她感覺到汗濕的鬢角被人輕柔撫觸,溫柔不帶任何情慾的親吻落在其上。她懶洋洋地抬眸,望見近在咫尺的蒼色眼瞳,像是雨後的天空,既乾凈又清澈。

十數年間,只有她一個人佇立於其中的天空倒影。

她懶散地勾起唇角,露出了個歪斜的笑容。

***

將睡著的庵歌姬與自己稍作清洗後,五條悟抱著人回到重新換了一套被褥的床上,輕柔地將戀人放到身旁的位置,指尖帶著眷戀地拂開她覆面的黑色髮絲。

睡著後的庵歌姬是如此地毫無防備,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上這張沉靜的睡顏一整個晚上也不會膩。不過如果真的這麼做的話,隔天被發現了肯定又會被好一頓念叨。

──雖然他也喜歡對自己碎碎念的歌姬,但此刻他著實也覺得有些累了。

他躺在她身邊,湊上前親了親她柔軟的面頰,吻過她面上凹凸不平的疤痕,而後才滿足地倒回自己的枕頭上。

閉上眼的前一刻,他抬起手握住庵歌姬乖巧地平放在枕上的掌,指尖摩挲著她暫且空蕩蕩的無名指根部,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緩緩地勾唇微笑。

不要當什麼路上隨便抓都一大把的山田太太,五條不是好聽多了嗎?

總有一天……一定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