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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 吞藥
解雨臣的睡眠時間很固定，但一直都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不管是在自家還是在斗裡，只要需要睡眠就得吃。

打盹吃一片，長時間睡眠就兩片，他第一次在黑瞎子面前吃藥是在野外，天邊鑲著幾個星點，他們點起篝火，吃著壓縮餅乾。

解雨臣倒了一片藥出來，吞了往帳篷走，配上自帶的親和力，看起來像在吃牛奶鈣片。

「你這算藥物濫用。」黑瞎子從沒看過有人下斗還帶安眠藥。

「我在幫我自己。」解雨臣笑了笑，拉上帳篷的拉鍊。

黑瞎子以為這已經是最差了，直到有一回他在解雨臣家蹭住，發現解雨臣半夜醒來，又吞了一些才繼續睡下。

他都想問要不要打麻醉劑比較快，他有門路，還可以幫忙下針。

「不帶這樣吃的，不如給我捏一下？」黑瞎子笑著按住他的手，手心躺著兩片藥。

「怎麼每次你都有意見？」解雨臣也回了一個笑容。

「我不介意再多說一些。」黑瞎子無所謂的說。

他知道解雨臣寧可天天吞藥，以應付他複雜又無力的生活。

框啷啷響的小罐子是他唯一能有破綻的地方，而他連那些破綻都控制得很好。

解雨臣把藥罐擱在床頭，黑瞎子嘖了一聲。

「你就這麼討厭自己？」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喜歡自己？」解雨臣轉過身，饒有興致的看著黑瞎子。

討厭自己或喜歡自己，對解雨臣來說就是個無聊的問題，他可以用滿是鮮血的手抹抹臉，笑著說一切安好，這種事情他做多了。

人們都喜歡拿那些心靈雞湯的東西灌在別人臉上，好像非得要喜歡自己才有資格追求幸福、才有資格當個完整的人。

「我喜不喜歡自己，很重要？」

又有多少人真的喜歡自己呢？

至少他現在過得還挺好，比起大多數的人說著口惠而不實的漂亮話，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當然可以不喜歡自己。」黑瞎子緩緩的說。

他清楚他們有多殘破，一路的失去與背叛，做著自己根本不想做的選擇，慢慢被現實凹得難看。

可是他們活下來了，還能站在這裡互相關心，還有關心對方的能力，甚至能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現在的模樣，到底是留下來的，還是不會變的？

「可是，解雨臣，你是完整的。」黑瞎子伸手把解雨臣攬進懷裡，像要把他揉進身體裡：「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是完整的。」

解雨臣想著自己一路拖沓，被換掉了什麼、或失去什麼，也許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可笑。

「就算我已經沒有了？」他失笑道。

「你已經是最好的樣子了。」黑瞎子揉揉他的髮。

解雨臣抬手抱住黑瞎子，就著那些傳來的體溫，當晚沒有再吞藥。

幾天後黑瞎子發現解雨臣房裡只留了一小罐安眠藥，至少是個開端，他想著。

黑瞎子偶爾來給解雨臣做飯，有時候蹭住，而解雨臣還是會睡不著、還是會在半夜醒來，但沒有再吃那些活不長也死不了的東西，瓶子也慢慢覆了層灰。

有個人允許他喜歡自己，甚至不吝於在沒有下雨不得安睡的夜晚，給予一個溫暖的擁抱。

或者至少在他吞藥的時候會問問他，你喜不喜歡自己，而不是又想從他身上拿走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