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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學長,你明天有空嗎?」

宮城良田回國的行程排得很滿。留兩天給家人、兩天給沖繩、兩天給朋友,加上報章雜誌的採訪工作,身為戀人的三井壽僅能得到每個晚上的電話。暫時從貴到嚇人的國際電話費用解脫,他們得以像日本無數對普通情侶那樣,在同一個時區內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入眠。

「還在。」三井調侃,「突然問這幹嘛,要跟我去約會?」
宮城的聲音拖得很長,隨著年紀增長,本來就很隨便的敬語說得越發漫不經心:「就是約會,我們去泡溫泉吧,我載你。」
「當天來回?你不是後天早上就要飛了?」暗自推算這人在國內這一個禮拜的休息時間,三井不禁擔心起擅長逞強的戀人是否又在勉強自己,「還是我去載你吧,你想去哪?」
「沒事,你乖乖的等我就行了。八點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
「那就這樣。記得穿帥一點。」

宮城沒有給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一如他的球風一樣雷厲風行,迅速掛斷電話。三井瞪著跳回桌面的手機幾秒,一邊嘆氣一邊蓋好手機,認命的翻身下床去開衣櫃。

在穿搭上異常龜毛的戀人,要是像以往那樣全身uniqlo出門絕對會被他翻白眼嫌棄--有先例,第一次約會時宮城死死盯著他毫無亮點的穿搭,「你穿這什麼鬼?」扁著嘴把他拉進服飾店。
隨手扯過本季主打商品比在學長身上,宮城滿意的點頭,扯著三井往更深處走,嘴上不知是褒是貶:「長那麼帥結果穿成這樣。」

被學弟拖著往更衣室的期間,三井還低頭確認了下自己究竟是不是只穿一件內褲出門,才會被嫌棄成這樣。
很正常的素色上衣與牛仔褲,套一件刺繡外套--不良時期忘了從誰那裏拿到的,金色的繡線十分華麗,很對他的胃口--加上平常穿的球鞋,怎麼看都是中規中矩的打扮,至少跟土或醜沾不上邊。

有了。

那次約會買下的風衣好好裝在防塵袋裡,吊在衣櫃的最邊邊。他嘗試著套上身,意外發現除了扣子扣不上外,還在能穿的範圍內。
就這件,加個立領毛衣--九分褲應該能過得了宮城那關,球鞋不可以退讓,再抓個頭髮大概就行了。
三井自信滿滿的關上櫃門。



見到走出大樓的三井,宮城挑了挑眉,沒對三井的穿著發表任何意見,倒是跨坐在機車上的人讓三井眼睛一亮。也許是為了騎乘的方便度,宮城捨棄了以往寬鬆鮮豔的街頭穿搭風格,光澤感強烈的皮衣外套把他裹得緊緊的,下身是同樣緊身的牛仔窄管褲,在膝蓋處刻意做破,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肌膚。
「摩托車?」
「我沒說嗎?」宮城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忘了,抱歉。」
天知道要是說了這人會多堅決反對。出於一點沒必要的昭和男人自覺,大概會在自己出門前就搶先開車過來堵人。

「早知道就不抓頭髮了。」三井反常的沒表達任何意見,走上前揉了把戀人難得沒做造型的頭,軟軟蓬蓬的,手掌一放就陷下去。他揉得興起,用力把背包甩到肩上,空出雙手把住宮城的頭,把人往自己懷裡按,方便自己的動作:「宮城你這小子不會早點說嗎--」
像是生氣得炸開毛的貓咪,宮城反手打了好幾下學長按在自己後腦的小臂:「放開!要翻車了!」
「我提早半個小時起床抓頭髮--你怎麼賠我--開車去吧--」
「不是說我載你嗎!」
好不容易從學長的魔爪下逃脫,宮城試圖把被弄成鳥窩的頭髮復原,無奈自然捲就是不聽話,氣得他又揍了三井一下,才把掛在把手上的安全帽扔給他:「走了。」

「去哪?」
「說到這個,」宮城從胸包裡掏出折得小小的A4紙,把它塞給三井:「等等就交給你了。」
黑白印刷的地圖上一條紅色路線異常顯眼,從134到135,跨過肉眼不可視的縣境,蜿蜒進入靜岡,終點的圖標被反覆描繪加粗,幾乎快看不清楚上頭的黑色小字,三井不得不瞇起眼睛,「熱海?太遠了吧,你明天不是要--」
「囉嗦。上飛機多的是時間可以睡。」宮城打斷他,伸手替還在碎碎念的學長戴上帽子,徹底搞壞他精心的造型後扣上帽扣,再用力把三井的安全帽護目鏡按下,「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十歲那年發行的歌引發一陣猛爆性流行,即使是與流行絕緣的三井少年也偷偷在心裡憧憬過夜晚的機車;十六歲那年他真的像歌詞那樣坐上了在夜晚裡偷來的摩托車,把空虛、憤怒、叛逆、痛苦嘶吼給夜風,本想著一生從此渾渾噩噩,沒想到用兩場架、三顆牙作為代價,重新投入籃球懷抱;還以為從此與不良的象徵劃清界線,沒想到在二十六歲的生日前夕又重新跨上機車後座,與取走那些代價的學弟--也可以說是戀人--一起沿著海岸線奔馳。

也許就是命運。三井意外的很信這些玩意兒,星座、占卜、看不見的紅線,好像這樣就更能解釋為什麼會與宮城走在一起。比如雙子與獅子是最佳戀人;比如阻止雨星人從天而降的山星人是必要的存在;比如小指上鐵定纏著被緣結神眷顧的紅線。
宮城老是嫌他迷信,用他的話說,「還不如少吵兩次架比較實在」。

早晨還是帶著寒意,冷風灌進他扣不上的外套裡,防風材質絲毫沒有作用,讓三井有些後悔沒再多加一件內搭。他用力抱緊懷裡的熱源,拉高毛衣的領子,試圖把凍得流鼻水的鼻子藏起來。以往冬天就往他懷裡鑽的戀人意外的耐凍,明明一身以帥氣為目的、全然不顧保暖實用性的穿搭,卻看不出半分受寒的樣子,除了握著龍頭的手指泛著紅之外幾乎沒有異常。

顯然發現三井冷到發抖,宮城趁著等紅燈時捉住學長環繞在自己腰上的手,冰涼的十指交疊、搓揉。短短的幾十秒紅燈不夠讓末梢神經循環回正常體溫,於是冰涼的掌被抓著塞進皮衣口袋裡,指尖先是感受到熱度,再摸到熱呼呼的暖暖包,不知是原本就這麼燙,還是被宮城的體溫熨成如此。

奸詐的傢伙。三井懲罰一樣捏住宮城的側腰,居然藏著這種好東西,「喂,宮城,也給我一個。」
相模灣的海風把三井大部分的話遠遠颳到身後,卻好像特別偏愛宮城,把他的聲音穩穩送進三井耳裡:「啊--?」
「我說--給我一個--」
「聽不懂--」
「笨蛋--」
「你才是--」
「為什麼--這個就聽得懂--」
宮城半回過頭,笑意乘風而來:「因為--三井學長--做人失敗--」
彷彿被感染一樣,三井咧開嘴,把下巴靠在宮城的肩上(多虧比較高的後座座墊他才不用彎腰),用絕對聽得清的音量大喊:「宮城--」
「幹嘛--」
「我喜歡你--」
能感覺到動力停了一瞬,又立刻回油,學弟話裡的笑意消失,隨即被得意取代:「我知道--你超--喜歡我--」



「哈啊--」
在十幾度的氣溫下進入溫度正好的泉水,緊縮成一團的筋骨被緩慢泡開,三井發出大叔味十足的嘆息,讓宮城往另一端挪了挪,好像要跟池子裡的另一人劃清界線,但立刻被三井發現,硬是摟著他的肩把人拉回來。
「你躲什麼。」明明是獨立的湯屋套房。
「大叔味跑出來了,要是被你傳染就慘了。」
「你跟我差沒多少吧。」

「完全不一樣。」宮城額前的瀏海被水氣濡濕,濕答答的垂下來,讓他看起來更顯小:「你,四捨五入已經三十歲了;我,還是青春的二十代。」
三井攬著學弟的臂彎用力,手腕頂著宮城的頸子,扎扎實實給他一個鎖喉:「你真的很不可愛。」
「我要被你勒死了……放開!」
「親我一下就放開。」

亮晶晶的眸子裡同樣浸滿水氣,好看的叫人難以直視。帥哥用這種表情講話也太犯規了,宮城偏過頭,看著壞笑的學長,執著纏人得像一隻毫無惡意的小動物,非得得到他所渴望的一切。
豐盈的唇濕潤又柔軟,鼻間縈繞的淡淡硫磺味道很快被另一人的氣息蓋過,又一瞬即逝。宮城只淺淺的印了一個吻,在氣氛變得更旖旎前迅速抽身,手指撫過三井微開的唇,勾起嘴角:「沒有要做喔。」
回去還要騎將近兩個小時的車,不管今天是誰被捅屁股,都有得受的。三井顯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爽的咂了下嘴,側過臉,掐著宮城的下顎重新吻了上去。



宮城彎腰從冰箱裡拿出兩罐牛奶,把原味的那罐遞給學長:「我請客。」
三井隨手接過,懶得去計較宮城手上拿的是屬於自己的錢包。這人從高中時期就懂得利用自己年紀較小的優勢,半強迫半央求三井請客,順利達成目的後再軟軟黏黏的說謝謝。
黑色短夾重新回到主人手裡,像是覺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戀人十分無趣,宮城一口氣喝了大半罐,沉默的翻出泡溫泉前摘下的耳環戴好。

「那個是什麼?」眼尖的發現夾鏈袋還收著一枚銀色指環,三井用小指指著它問。
「給你的。」
戒指跟牛奶好像也沒有什麼差別。沒有精美的包裝,隨隨便便的用透明夾鏈袋裝著遞過來,宮城的表情還是往常那樣又跩又痞,吊兒郎當的。
他在緊張,三井暗付,彆扭的學弟超過十餘年的壞習慣,越緊張就越要裝得雲淡風輕。他抑制著想要把手貼上戀人胸口去探心跳的衝動,倒出那枚小小的戒指。

十分簡單的款式,什麼特殊鑲嵌或造型都沒有,三井嘗試著戴到無名指上,卻卡在第二指節最末而難以推進。
「我又不是要求婚。」他失笑,牽著學長比自己大上半個指節的掌,拿下戒指,緩緩推進三井的小指。
三井來回翻著左手,端詳著小指上的新裝飾,「尾戒?為什麼?」
「你不是說有紅線嗎。」宮城挑眉,舉起手掌示意,「把它套得更緊一點。」

意料外的回答反倒讓三井滿心疑惑:「你不是不信嗎?」
「沒辦法,我男朋友相信啊。」
戀人朝自己綻開小惡魔般的微笑,大概沒有人能抗拒。「宮城,」他皺緊眉頭,「好想親你喔。」
「在外面。」

宮城把剩下最後一口的咖啡牛奶推過去,「先用這個忍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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