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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走在黑暗的走廊中,槍聲、咆哮聲、戰鬥聲,所有的聲音都離得好遠,這裡就彷彿一片淨土,沒有人會踏入的淨土,一個被惡魔守護的淨土。

  透過記憶中的建築內部結構,以及喰種的佈局、白鳩能突擊的攻擊點──十三頓時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些喰種們的目的不在於和白鳩互相廝殺,而是為了將他們、不、將他一個人引來此處,並且防止其他任何人來打擾,這就是為什麼要將包括鹽月一在內的所有特等給分散的原因。


  ──來吧,十三,我在這裡等著你。


  站在一扇即使經過七年的時間依舊堅固厚重的雙開大門前,很明顯的經過清掃擦拭的門,比起其他地方乾淨了不少,上頭的印字也因此格外清晰刺眼。

  這裡是整個玩具收容所最大的房間,這扇門也是整個收容所最大的門,而當初最多次踏過這扇代表著生與死界線的門的,就是他。

  只要推開這扇門,就可以看見一個巨大的舞台,舞台兩旁是高牆和圍欄,牆上是圍繞著一整圈的、一排排的高級柔軟座椅,還有個小型吧台。

  而在與門對面而立的,是兩張椅子,一張大椅如王座,高調奢華、彰顯權力,一張較小、卻依然比一旁貴客座椅更大點的椅子,擺在王座的左下角,那是給王座上之人的孩子坐的,只要抬頭仰望,就能清楚看見。

  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他只能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兩人,然後和早已經在舞台上等待他的人廝殺。

  不是對方死、就只能是自己死的,充滿殘酷、血腥的「娛樂表演」。

  舉起一隻手,掌心實實的抵在兩扇門扉間的縫隙上,然後邁出步伐,推開了大門,刺眼的光芒點點透過門縫,當完全敞開,十三瞇了瞇眼,待眼睛適應之後,定睛看像眼前的對手。

  就像過去一樣,對手一定會站在門的前方等待他,只不過、這次站在那裡的是,「小主人」。


  栗色髮絲、身為喰種的赫眼、讓人摸不清其意的淺笑,這些都是十三熟悉的一切,看起來高挑精實的身材,帶著黑暗、血腥、比死神更加危險的姿態站在那裡。

  不再絢麗的舞台佈滿了斑駁的痕跡和裂痕,那是、在白鳩突擊了玩具收容所後,來不及清掉的、最後一次表演所噴濺出來的血跡所乾枯的顏色。

  已經記不清當初的敵人是人類還是喰種,因為那些都不重要,都只不過是被自己殺死的敵人。

  而如今,小主人站在了那個名為「敵人」的位置上,對他伸出了手……

  「十三,要回到我身邊嗎?」

  十三沉默的看向小主人,曾經想過,如果小主人希望他回到他身邊的話……十三微歛眼眸,他不擅長做出選擇。

  「我不會勉強你的。」小主人笑著收回了手,「畢竟十三是我最重要的玩具啊。」

  因為是第一個玩具、因為是第一隻寵物……不管是人還是喰種,似乎都會對這些所謂的第一次有著特別的執著。

  「我可以讓十三成為喰種、成為我的夥伴,如果十三願意──」小主人瞇了瞇眼,嘴角勾起了危險的弧度,「我可以為你殺光現在在這棟建築物裡的所有白鳩,只要沒有他們,就不會懷念了吧,就當作是我送你的禮物。」

  呼吸一滯,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十三抬眼望向笑著的小主人,對方分明笑著,卻讓十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是徹底從本能被引起的恐懼,是一種想臣服在對方腳下、連逃跑都感到無謂的恐懼。

  但即使本能叫囂著畏懼、絕望,十三卻不在乎,這是他無比習慣的事情。

  「十三。」

  小主人笑著,帶著玩味的眼神和語氣。

  「選擇吧。」


  選擇吧。
  是要成為我的夥伴?
  還是成為我的敵人?
  選擇吧──十三,這是你第一次、或許也會是最後一次的選擇。


  --選擇並不難,只看你最想要哪一邊。
  ──沒有哪一邊一定是對的或錯的,無關乎正義與否、結果與否,你只要在乎你自己怎麼想。
  ──然後,為那個選擇付出代價。


  「我很希望十三可以回來喔?」

  帶著不知道是期望還是調侃的語氣,小主人的話在十三的腦海中迴響著。

  手中的庫因克箱子彷彿被點了火、燃燒著高溫,緊握的手掌似是要被燙傷,已經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感覺不到的「痛」,此時卻可笑的發現自己就快握不住手中的箱子。


  十三,拜託你,殺掉小主人。
  十三,請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十三,面對著「小主人」,你能確定自己下得了手嗎?

  啊、我會的。
  我會殺掉「小主人」。
  我會活下來。
  我能下得了手……

  ──十三,要回到我身邊嗎?

  一切頓時支離破碎……


  「我……」

  喉嚨好像乾澀難耐。

  「我是……」

  低垂下頭,閉上了眼睛。

  「我是……」握緊了手中的庫因克箱子,「我是、人類。」


  玩具?糧食?寵物?
  喰種?同伴?
  人類?


  曾經聽說過心會痛,在悲傷的時候、痛苦的時候、困難的時候、憂鬱的時候、情深的時候、思念的時候……很多時候,都會讓人產生一種「心痛」的感覺。

  十三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他不懂,現在這種彷彿要窒息的感覺,是不是就是書中描述的心痛?

  「我知道。」小主人似是笑得更加開心。

  十三抬起頭,直面小主人,「我是人類,也只能是人類。」


  主人和小主人是他的一切,只要是他們說的話,他都必須遵守。
  所以他不哭不鬧、所以他沾滿鮮血、所以他……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所以當初他被帶了出來,而不是被殺掉。
  所以他被當成利用道具,成為一名白鳩。

  他曾經羨慕過主人和小主人之間的親情。
  因此,如果他成了喰種,那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就如同那個人曾經問過他。
  ──你是誰?


  「我做出了承諾。」十三打開了箱子,「所以……」


  或許這是他唯一能尋找的理由。
  因為,他只能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