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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列顛兄弟非官方(!)設定,依長幼次序:歐文、安德烈、派翠克、亞瑟。)


Breakups

  在漫長的含糊呢喃與間歇性爆發的抱怨以後,一直托著下顎的那個柯克蘭把玻璃酒杯砰地一聲放在黑色木桌上。另外三雙眼睛如他期望地聚焦到自己臉上,他則以一種厭煩的姿勢撥開額前瀏海,衝著坐在左側的么弟說,「所以,就是分了。」

  最年長的男孩挑起眉毛,並垮下肩膀,對這一幕感到不可置信的失望。就好像過去二十分鐘從來不曾發生,而安德烈這一秒鐘才加入對話。如果這代表著過去那二十分鐘即將重新來過,歐文認為自己有必要打斷這個令人窒息的時間迴圈。他說,「你上一秒才開始加入對話嗎?他打一開始就說了,他們分了。分手。結束了。」

  安德烈轉過頭,不僅如此,整個上身都往右側扭去,不滿地在哥哥的肩膀上不問力道地拍了扎實一下,「我說得像是個問句嗎?我說,分了。不是,分了?你聽不出這其中的差別嗎?」

  他用力地把自己的背部撞在椅背上,雙手抱胸,惡狠狠的眼光轉回亞瑟臉上,「二十分鐘,老弟。你說了二十分鐘,還有人懷疑聽眾沒聽出這個唯一的簡單事實,你是否該檢討一下?」

  「噢,我相信歐文不是那個意思。」在一個略嫌冗長的母音開頭後,派翠克以他最習慣的姿態加入對話,在此之前,他甚至戲劇性地為四個兄弟再度點了另一輪啤酒。「但是,連我也不得不這麼說,亞瑟,你是真的沒把事情、怎麼說呢,描述得很清楚。所以,我建議你再說一次,你是怎麼決定跟那個……誰,分手的?」

  亞瑟等到三個哥哥真正、完全地安靜下來,而他們周邊終於只剩下遊戲機的單調電子音,與另一桌情侶的低聲廝磨以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地說,「他的名字叫作威廉,我親愛的兄長們。」

  如他所料地,這個名字再度開啟三個比較年長的柯克蘭的熱烈討論。其中一個指責另一個曾經批評過這個威廉,另一個則怪罪剩下的那個從來沒有批評過威廉。某個柯克蘭認為威廉的家人並不友善,另一個則認為威廉不是一個好名字,就亞瑟聽來,最後那個完全把威廉誤認為另一個人了。

  這是過去二十分鐘內他說過的第二句話。第一句則是一個簡短的回答,確認他已經再度回到單身狀態。當亞瑟被簡訊叫到這間他們常聚的酒吧時,他壓根沒預想到是這回事。他與威廉分手了,是的。但那不過是十四小時前的事,他肯定他們沒有在臉書或任何社群平台上公布這樁訊息,或任何可能引起懷疑的圖像文字。但他的哥哥似乎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得知這類資訊,讓亞瑟幾乎要懷疑其中一個柯克蘭任職情報機構,在他的臥房安裝了竊聽器或監視器。他想到,在二十一世紀,不需要是情報員或私家偵探也可以作這樣的事,但安德烈扳過他出神的臉向著自己,在適當的時機打斷亞瑟的思維。

  「說吧。」他以拷問般的口吻與眼神說,「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原因?」

  亞瑟撥開哥哥的手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他低下頭時,亞瑟注意到派翠克點的酒已經在某個他們全都沒發現的時機送到了桌上。在此同時,歐文也注意到了亞瑟的神情,並在他甚至還沒伸出手之前便沒收了他的酒杯。「回答問題,」他的食指在酒杯邊緣上方指著亞瑟,「然後才能喝酒。」

  「呃。」亞瑟發出一聲比較接近嘆息的發語詞,開始在他缺乏酒精而異常清醒的腦中搜索著令人滿意而又不致於偏離事實太遠的詞彙,「我們個性不合?」

  有那麼一秒鐘,亞瑟懷疑整張桌子會被掀起來。但是沒有,只有安德烈的酒杯翻倒了,他只喝了一口的黑麥啤酒在不算乾淨的桌面上迅速漫流開來,滴到派翠克的褲子上,但這完全不是他現在所在意的事。亞瑟趁機偷回自己的酒杯,灌下他正需要的一大口,令他幾乎覺得這就是自己說出那個答案的原因。所以他前一分鐘到底在想什麼?和竊聽與監視鏡頭有關的某件事?

  「我們說過多少次了?」歐文轉向派翠克,他的眼神像是看見一尊活生生的獅身人面像經過他身後。

  「上百次。或上千次。」派翠克睜大他的圓眼睛,準確地把話接了下去,「亞瑟,你不能只是因為『個性不合』就和別人分手。尺寸不合甚至都比較合理。」

  安德烈使勁地拍著桌面,他老是改不掉這個古板的習慣。當他真的很想插話時,你就得讓他拍打個什麼東西,而桌面已經是最和平的選擇之一,「聽著、聽著,亞瑟˙柯克蘭,我們討論過了。我們三個一致認為,你處理親密關係的態度需要……一些調整。」

  亞瑟可以從安德烈的眼神中看出,調整並非他真正想用的詞。他敢說安德烈原本想說的是糾正,或是某個母音為O的字。看起來他們三個是真的討論過了,甚至在這種細微的用詞上達成過某種共識。

  「怎麼樣的……調整?」亞瑟模仿著安德烈語句裡的間隔,引來兄長另一次帶著殺氣的瞪視。歐文抽出手帕,拋到派翠克面前的桌上,邊指示著弟弟擦乾自己的褲子,邊向另一個弟弟說,「你看,我們試著讓你理解……」

  「以免你以後成為我們的負擔,蠢蛋。」安德烈那在憤怒時聽來更加明顯的蘇格蘭腔再度插話,但歐文習慣地繼續說,「亞瑟,來說說你為什麼和法蘭西斯分手。」

  亞瑟皺起眉,他可真的沒想到那個應該已經作古的名字會在此時被翻出來。他直覺地回答,「因為那混蛋揍我啊。」

  「對,在你揍了他一百次以後。」安德烈說。

  「好。」歐文看似接納了這個答案,「那維克多呢?」

  「他完全不能下廚。」亞瑟聳聳肩。

  「說得好像你很行似的。」安德烈說。

  歐文向安德烈舉起一隻手指,後者哼了一聲。「還有艾倫?」

  「呃,」亞瑟回想了一下,「他不喜歡搖滾樂。」

  「約瑟夫?」

  「他看不懂莎劇。」

  「喬治?」

  「他不會踢足球。甚至沒有支持的隊伍!」最後這句話在柯克蘭之間引發了一小陣表示支持的含糊抱怨,包括隨口拋出的一句「不敢相信你居然和他交往過!」

  派翠克在桌面上把沾濕的手帕摺疊起來,作為另一個他準備說話的前置動作,「我們想讓你理解的是……亞瑟,人都有缺點,你不能總是為了一、兩個瑕疵就選擇分手。這樣下去,你永遠都不會有穩定的伴侶。」

  「而我們不會也不想照顧你的後半輩子。」安德烈冷靜而近乎冷漠地結論道,「你得……你得看著事物光明的那面。為了好的忍受些不好的,像是我們忍受著你。」

  「你們想說的就是這些?」亞瑟偏過頭,看著身旁的情侶桌,但他們已經走了,他以同一副不可置信且略帶洩氣的神情重新看著三個一臉正經的哥哥,「沒有人要說一句安慰的話嗎?我剛分手耶。我放在他家的牛仔褲甚至都還沒拿回來,而這就是你們想說的嗎?」

  亞瑟一把抓起自己的酒杯,寶貝似地拽在懷裡,起身離開這張令他感到受傷的圓桌。幾名年紀較長的熟客佔據了吧台的最佳位置,亞瑟在邊緣勉強找到一個沒放椅子的空間,便側身擠了進去。一個站在他左側的男孩此時正好抬起手,接過酒保遞來的玻璃杯,那隻不長眼睛的手肘便從下方頂翻了亞瑟的酒。

  「噢。該死。」亞瑟有些過於誇張地喊叫出聲,看著他的酒杯在吧台上逐漸滾遠,直到打翻酒的男孩伸出左手按住了它。

  對方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等待著亞瑟回報某些友善的訊號,但遲遲沒有出現。他於是開口說,「抱歉。我買杯新的給你?」

  「好的。謝謝。」亞瑟面無表情地說出制式的回答,盡力克制回過身確認他無情的兄長們是否目擊這丟臉一幕的衝動。

  「嗯,你喝什麼?」那個略高他一些的年輕男孩說,亞瑟注意到對方的美式口音十分明顯,「蘋果酒好嗎?」

  「我看起來像是喝蘋果酒的娘們嗎?」亞瑟不客氣地說,並自己向酒保要了一杯苦啤酒。但櫃台後方那個正眉飛色舞地與女孩調情的男人完全沒有聽見他苦澀的聲音。大概來自美國的男孩為他擠了過去,掏出一張二十英鎊的新鈔,帶回一杯顏色暗沉的啤酒,正符合亞瑟現在的心情。他點點頭接了過來,一句道謝混在吧台此起彼落的笑聲之間,他似乎也不是那麼在意對方有沒有聽見。

  亞瑟抬起頭,以非常邊緣的角度看著電視上的球賽畫面。就在他準備在一個轉身的動作間自然地讓目光掃過柯克蘭那一桌時,身旁的美國男孩也結束了與另一個女孩的對話,轉而回來與他搭話。「你為什麼不喜歡蘋果酒?」他問,「我覺得很好喝耶。」

  「感謝你告訴我這件事。」亞瑟回答他,「但我今天沒有和陌生人談話的心情。祝你晚安。」

  他捧著自己的啤酒離開吧台,這一次完全忘了要趁機瞧瞧哥哥們是否還在這裡。亞瑟推開貼滿海報的玻璃門,把酒杯隨意放在窗台上,從口袋裡摸出他的菸盒。他抽出一支菸叼在唇間,在夕陽餘暉裡檢視著手機螢幕。威廉打了一通電話來,他沒接到。在視野上緣,窗戶的顏色變了,像是黯淡的日光突然被什麼更加黯淡的東西阻斷。亞瑟的臉隨即撞在那片玻璃上,那支菸則準確地摔進他的啤酒杯裡。

  「給我回去,你這個沒家教的傢伙。」

  他的臉在窗戶上被壓得很緊,身後低沉、危險且充滿脅迫性質的聲音也只讓亞瑟想交出自己的錢包,但一向只有派翠克會稱他是缺乏家教的小子。亞瑟徒勞地掙扎了幾下,派翠克則在他的左膝蓋後方用力踹了一腳作為回應,要不是派翠克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臂,亞瑟幾乎以為自己要跪了下來。

  「你在幹嘛啊?」即使他的嘴唇與門牙都抵在帶有灰塵味道的窗玻璃上,亞瑟還是在呻吟間勉力吐出了一句不怎麼具有意義的疑問。一雙高跟鞋的聲音在鵝卵石路面上加速遠離,但亞瑟相信那位他沒看見面孔的小姐絕對不是準備去找警察。那些騎著馬的傢伙總是在忙著與遊客合照,不會來插手這種毋須動機的家暴事件。

  「你覺得你很有魅力?很年輕?你認為你還可以這樣精挑細選、拒絕送上面前的機會多久?」亞瑟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音,以為派翠克正在掏出那柄刻著三葉草花紋的小刀,準備展示它另一種嶄新的功能,即使亞瑟每次都相信他已經知道得夠多了。

  亞瑟的手機在他有限的視野裡晃了晃,隨後消失到某個不是他口袋裡的地方,亞瑟才知道派翠克是在搜索這個玩意。「這個就由我先保管。」派翠克繼續以那帶著優越的口氣宣布,把亞瑟的手機塞進自己牛仔褲的後袋裡,「如果今晚我沒接到那個吧台小男孩的電話,你就永遠別想看見這支手機了。」

  在玻璃的對面,淡橘色的夕陽光線之後,以及一張烏克麗麗的課程宣傳單旁邊,亞瑟看見另外兩個年長的柯克蘭以冷漠的眼神凝視著這整個過程。他相信,這是派翠克沒有用上小刀的原因。在顴骨與左腿的劇烈疼痛中,亞瑟突如其來地想到那件放在威廉家裡的牛仔褲。他真的很喜歡那個顏色,屬於那種洗舊得恰到好處的淡藍色,說起來,好像和那個吧台男孩的眼睛有幾分相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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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柯克蘭圍坐著同一張桌子。他們四兄弟是這家酒吧的常客,其他熟客不會想惹的人。如果有人說,別挑釁那個紅頭髮的,他頂多就是幾次坐得近了一些。另一些曾經遙遠地在巷口或院子裡看過、聽過什麼的人,就知道要和笑容可掬的那個保持距離。其中一個有付好歌喉,畢竟喝醉以後、人們總是會熱絡一些……。最後那個,他們喚他最後那個,聽說是最年輕的,很難說有什麼特色。他的眉毛的確是比較顯眼一些,但這項臉部特徵在柯克蘭兄弟裡並不能算是特色。

  不過,他是最常落單的那一個。他似乎總是特別早到、或是特別晚走,不是匆匆忙忙、神情歉疚地穿過人群,就是一個人早早坐在那裡,有時候一坐就是半個夜晚。不是因為他的表情能夠說明一切,但從沒人問過他原因。

  「去叫他過來。」其中一個柯克蘭說。

  「你在命令我嗎?」另一個柯克蘭說。

  「火氣別這麼大。」第三個柯克蘭說,「亞瑟他媽的到底在磨蹭什麼?」

  他們的弟弟已經站在那裡講了十分鐘的電話,在那之前可能聊了更久。很難想像有誰能和亞瑟維持如此長的通話時間,或許是他的律師,或政府派來的查稅員,而在柯克蘭兄弟把這些可能都戲謔地猜了一圈以後,亞瑟依然站在那裡。一手握著桌上的啤酒杯把,另一隻手把手機按在耳朵上,完全沒有要移動腳步的徵象。

  就在其中一個柯克蘭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時,坐在亞瑟身邊的那名老人以手勢向亞瑟示意,他的家人正在等候他。英國人並不特別愛管閒事,但他並不想要安德烈在自己耳邊大吼大叫,那會比這個年輕小伙子過去十分鐘的情話密集轟炸還要令人難以忍受。我只是想好好看場球賽,老人想著,坐在我習慣的位置上,喝著我習慣的啤酒,這些年輕人總該給點基本的空間。

  於是,安德烈又坐了下來,看著亞瑟以一種介於滿意與困擾間的神情依依不捨地切斷通話,終於帶著啤酒坐回他的位置上,但那杯中液體的顏色有些陌生。派翠克開口問,「你那是什麼?」

  「蘋果酒。」亞瑟不疑有他地回答,像是要證明什麼似地立即喝了一口。他放在桌面的手機螢幕上跳出一個社群通知,在亞瑟拿在手裡檢視前,歐文並沒有特意看得很清楚,但他確定訊息上有著一整排紅色的愛心。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這種娘們的東西?」安德烈不怎麼認真地發問。

  「嗯。」柯克蘭家的么弟露出被提醒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酒杯,「大概是常在阿爾家喝到,習慣了。」

  「誰?」安德烈代表另外三個年長的柯克蘭提出他們共同的疑問。

  「阿爾弗雷德。」亞瑟說,但他的哥哥們並沒有對這個名字作出什麼反應,「阿爾弗雷德˙瓊斯,那個美國人?」

  「噢。是的。」派翠克首先想了起來,畢竟,他們是曾經在電話上講過幾句話的,「美國來的男孩。你們尺寸合嗎?」

  「一開始覺得有點太大。」亞瑟低頭快速地回了一條簡短的訊息,「久了就習慣了。」

  「聽見你說這種話,讓我感覺很不習慣。」歐文把雙臂在桌上交疊起來,移動了一下身體在椅面上的位置,以少見的雀躍語氣說,「我猜我們該把這當作一個好跡象?」

  他環視了一眼他的兄弟們,直到安德烈把目光從電視螢幕移回自己臉上。這次換亞瑟抬頭看著電視,然後派翠克也轉過身,一手搭著椅背。利物浦帶球從右翼切入,跳過一條鏟球失敗的防線,幾步推進後自己摔倒在濕淋淋的草地上,柯克蘭們同時發出一聲咒罵。

  在中場休息時,亞瑟又站起來接電話了。這一次,當他重新坐下來,有些困難地把手機塞進牛仔褲口袋裡時,安德烈出乎他意料的說,「我的天啊。你胖了。」

  這句話似乎也出乎他個人的意料,安德烈並不是會特別關心亞瑟健康的那種哥哥,也不常對他人品頭論足,但眼前那件緊繃得有點驚人的藍色牛仔褲讓他難以保持緘默。亞瑟有些尷尬地瞪著他,放棄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而放在桌面上。派翠克低沉的笑聲也讓他難以轉移話題,亞瑟只得無力地反擊道,「並沒有胖很多。」

  「我猜這個阿爾弗雷德的廚藝很好囉?」歐文從洗手間回到座位上,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帶點玩笑意味。

  「和我…..差不多吧。」他們聽得出來,亞瑟並不是很想回到這個話題上,但亞瑟的意願從來都不是決定話題的主要因素。

  「那就是很爛。」安德烈說,「別說你們約會都吃速食或冷凍食品。」

  亞瑟頓了頓,「不是每次,好嗎。偶爾吃吃不會怎樣。」

  安德烈翻了個白眼,往後靠在椅背上,代表他要暫時退出這段對話。歐文以逆時鐘的順序接下一柄隱形的接力棒,「我記得他有組個樂團,是吧?」

  「呃,那不是他的樂團,他只是常去探班。」亞瑟說,「反正搞樂團的男孩總不太正經。」

  歐文發出一聲不予置評的哼聲,眼神不由自主地轉向派翠克,後者點了點頭,表示能夠分享他的訝異之情。派翠克先喝了一口酒,完成他提問前的儀式,「亞瑟,上周環球劇場的《亨利八世》怎麼樣?你們一起去看的吧?」

  「事實上,」亞瑟再度停頓了一會兒,但派翠克持續以一雙清冷的目光凝視著他,亞瑟只得繳出事實真相,「我們睡過頭了。」亞瑟很快地補充,「但是,阿爾弗雷德陪我看了《美人心機》,而那並沒有想像得那麼糟。」

  「至少、至少讓我知道,」安德烈大幅地從椅背往前迫近,上身壓在桌子上,以更加靠近他的兄弟們,「這個美國人支持任何一支足球隊嗎?他至少看得懂吧?」

  「他不太……不太看英式足球。」亞瑟委婉地說,「但他很喜歡美式足球,還有棒球。」

  現在拍著桌面的不僅是安德烈一個人了,柯克蘭這一桌發出的噪音甚至讓整個酒吧的人都轉過來看著他們。天殺的,那個坐在吧台的老人想,下半場正要開始,這些年輕人就不能對公共空間有些基本的尊重嗎?

  「你再說一次?」其中一個柯克蘭不可置信地向亞瑟說,「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英式』足球?」另一個柯克蘭回答了這個問題,並回答了兩次,「『英式』足球?」

  「接下來會是什麼?告訴我,」最後那個柯克蘭說,「『英式』紅茶?『英式』地鐵?『英式』保險套?」

  亞瑟的手機響了,他想接起來,但安德烈拍開了他的手,派翠克則準確地再度沒收了他的手機,歐文結論道,「你得跟他分手,亞瑟˙柯克蘭,我們認真的。你得跟這個阿爾弗雷德分手,立刻分手。」

  「什麼?為什麼?」亞瑟試著從派翠克手中把手機搶回來,鈴聲還沒斷,但派翠克趁他把注意力放在手機上時,朝他肚子揍了一拳。

  「很明顯的,你們個性不合!」一個柯克蘭這麼說,另外兩個用力地點了點頭,最後那個則已經放棄口頭溝通,反正不是他先動手的。

  亞瑟繼續以肢體語言表達反對意見,也得到三個哥哥更加激進的回應。某個柯克蘭的酒杯翻倒了,潑濕了整張桌子,但沒引起任何注意。手機鈴聲也在此時停了,隨後是酒吧玻璃門上的銅鈴聲。一個男孩穿過這扇門,他的蘋果手機貼在耳上。通話已經轉入語音信箱,但不要緊,他很輕鬆地在看球賽與鬥毆的人群中心看見他要找的人。

  他舉起手,向那個舉著椅子的男孩興奮地揮動,並大聲喊出他的名字。包括亞瑟自己,整間酒吧的人都是第一次聽見柯克蘭么弟的名字以這種音量、在這種情境下出現。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在這裡,不應該發生在英國,因為英國人是個懂得尊重他人的民族。那個坐在吧台的老人心想,這個年代,想在熟悉的酒吧裡好好看場球難上加難,我真他媽的討厭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