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待阿爾戈號停泊,阿密契和同行的沃夫難得決定一起行動,在房裡準備萬全,該帶上的治療藥物、保命用的毒草毒液,紫髮青年甚至攜帶藏在床底下的利器,為掩人耳目用布緊緊包裹束起背在身後。

  坐著小船上了岸,踏上軟沙灘的阿密契有些心不在焉,趁船長與副手沒決定要做什麼前東看西瞧地自己一人悠晃著,撐著不同於以往在船上撐的綠傘,他提著鞋子,赤腳沿浸水而顏色變深的沙攤,不時踩踏打至岸邊的浪沫。

  沃夫沒有跟上綠眸男子的腳步,僅是站在原地看遠方海平面,似乎正等待某種事物的出現,粉色雙眸比平常時間多了許多情緒,非厭惡和煩躁,細看總覺多了分柔情。

  擁有好興致的男人也許是回眸瞬間察覺紫髮男人的不同,或許是走著也累,浪漫與現實間搖擺不定。最終阿密契選擇邊踢海水邊走回到沃夫身旁,開口詢問:「在等著什麼呀?瞧你看得緊。」

  對方清澈的音色在耳邊環繞著,浪花意外為此聲增添了不少柔和,沃夫偏過頭抬起視線仰望,無論年齡還是身高都比他大出一截的男人,此刻居然沒讓他感到對方是個麻煩。

  「沒必要跟你說。」依舊是拒絕的冷漠話語,但語氣卻顯著地放軟不少。

  「小氣鬼!我知道你在等什麼,前幾天有看到你偷偷寫信唷!」阿密契一如往常的聒噪多話。

  「喔?不怕我是寫信報告你的事情跟行蹤?」沃夫挑起一邊眉。

  「哼!你是騙不到我的!我看你送信時是喚來自己的鷹。」

  「……」

  青年沒打算繼續與阿密契爭辯,有些事情得不到諒解,提起也是多餘,儘管對方看來全然不在乎的模樣。沃夫曾經做過對阿密契傷害至深的事情,他對男人也就糾結在這點上而已。

  「去找藥草,就算足夠還是多備些比較好。」轉開了話題,不給年長者時間思考或反駁,他轉身往後頭林子走。

  「知道啦,我可是沿著海岸線找海草呢!」荒唐至極的理由,從阿密契口中闡述卻覺得有幾分真實。「等等我吶沃夫。」

  「閉嘴,快跟上。」

  不久後將會有鷹在地平線那頭盤旋吧?

  難得總拌嘴的兩人都如此希冀著。

  兩人一前一後在林內穿梭,不時停下腳步探看窸窣的低矮草叢,不時摘取樹根上的奇妙草藥,阿密契大概從沒想過他們可以如此寧靜和平地相處,更沒想過對方會幫忙攀爬大樹、幫忙用小圓鏟挖土。

  「等等去汲水嗎?我想要去小溪那走一趟。」他摘取下最後幾株所需花草,回頭凝視用小刀在樹幹上劃記號的青年。

  「去海邊坐一會兒就汲水。」沃夫應諾。

  爾後,他們回到了沙灘邊。

  某個熟悉的背影,是諾亞。

  應是踩沙的聲響吸引對方注意,總是帶著面罩的神秘少女回過頭,向他們揮了揮手。

  得到少女的招呼,阿密契蹬掉鞋子愉悅往人跑去,腳掌踩踏過的地方都被楊起一小搓細沙,而跟在後面的沃夫則繼續慢吞吞前進。

  「諾亞小姐!妳也在散步嗎?」他喊著,就像深怕人沒聽見一般,「我剛剛也走過一小段呢!可惜腳印都被海沖掉了。」

  喋喋不休著的同時也站到了諾亞身旁,沒打算制住嘴,如果沒人打斷他的話,肯定能夠說到太陽下山都沒問題:「我一直想要在這走看看!如果可以還想到那邊去看夕陽!」指西南方的位置。

  「日安,阿密契,沃夫。」諾亞瞧同船的綠髮男子往她跑來,不曉得正想些什麼,話語的接續留點空白處,沒讓人等待太久,銀髮少女笑著揚起手中的貝殼:「拾貝,赤腳舒服?」

  「很舒服唷!諾亞小姐喜歡撿貝殼嗎?」阿密契微彎下腰端倪諾亞手中的貝殼,有些完整,有些則帶有小撞裂,用手指戳了幾下相對漂亮的,然後才甘願地看向女子沉靜的眼眸。

  「因為漂亮。」諾亞將手伸高方便比自己高大的男子不用太辛苦,接著對上草綠眼眸。

  「我說……」往人靠近,微小的聲音就像在講悄悄話一般,「諾亞小姐有來過這裡吧?上次出航。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可以去呀?」

  「來過……有……」

  沒等人回應,阿密契繼續說下去:「不要跟沃夫講喔,我想偷偷去,他每次都嫌東嫌西的,還不准我做這不准我做那。」

  「我聽見了,呆子。」不覺間沃夫已經走到了男子背後,陰暗的目光死瞪說他壞話的傢伙,雙手環胸說道:「找死嗎?」

  「不要打斷諾亞小姐說話啦,你這沒禮貌的──唉!」話都還沒說完就挨了對方一掌,阿密契吃痛地喊聲,爾後委屈地靠近銀髮少女一些,哭喪的腔調:「嗚、諾亞小姐……」

  對於能稱是胡鬧的兩人給予止不住的笑,諾亞把貝殼全倒進隨身的袋中,高舉起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對小孩子一樣,說:「不痛……」

  安撫著,少女的思緒卻好似飄到遠方,懷念什麼的模樣。阿密契沒有覺察,僅是瞇起眼享受被撫摸的感覺,他抿起嘴笑得開心,同時回蹭著像動物一般:「好舒服唷!」

  沃夫在後頭看著,對灰綠髮男子的舉動發出不屑鼻音。

  「嗚、被嫌棄了啦。」嘴巴抱怨著,不過也沒有對沃夫動怒──也許其中不敢這麼做的成分佔絕大部分。阿密契可憐兮兮地拉過諾亞的衣角,就好似他並沒有比女孩高一樣,孩子抑或是寵物般撒嬌。

  「要不要坐下來聊聊天呀?跟我說說妳上次來到這裡發生的事情嘛。」

  銀髮少女再次撫摸年長之人的頭頂。「阿密契,有興趣?」

  「當然有興趣囉!」阿密契一屁股朝沙灘坐下,一副要認真聽講的學生模樣。貌似等待類似話題等了很久,「還希望諾亞小姐能夠多說一點呢!」

  「沃夫?」諾亞詢問,然後看了看紫髮男人,同時間坐在阿密身旁。

  站在身後的沃夫沒說什麼,而是選擇沉默繞過綠髮同行者到諾亞另外一邊,不想要跟男子並肩坐著的行為把女子包夾在中間。「我隨便。」

  「這裡……」

  「是阿爾戈號上次航程最遠的陸地小島。」

  「也是歐佩──也是上次帶來的地圖上的終點。」

  她緩緩提起上次的航程,沒有說完關於那個黑髮男人的名字,還有曾經是夥伴卻又成為敵人的事情。講述著彷彿古事的悠遠,又如同遺憾的悲愴。流入耳裡的是身為船員、夥伴的無奈及無力回天。

  「這島,更早前,可能曾經有人來過。」

  「跟海德……」

  「上次的船員,發現──」

  諾亞的眼光始終望著前方沙灘線的浪花,提起的名字是阿密契熟悉的友人,說著一起探索島上的事,字裡行間不免充滿回憶,也許是想起什麼,褐眼少女輕聲笑。

  最先對諾亞不經意脫出的名字產生反應的是沃夫,浪漫粉色卻凌厲的眼眸轉過視線望向諾亞的側臉,眼底透露難以察覺的訝異,看笑著訴說她與男人在島上遇見的事情,爾後看往盯著海平面的綠眸男子。

  「能夠和他一起經歷,真好。」阿密契在諾亞稍停歇的語句間不自主地喃喃說著,被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著發亮的雙眼,染上奇怪的情緒。不復往常開朗無心事的樣子。「真的跟諾亞小姐感情很好呢,海德。」

  「?」

  「阿密契,認識海德?」

  「嗯,認識。」阿密契乾脆地承認,其實他也沒打算對與海德感情最好的諾亞隱瞞,前陣子不提也只是找不到好的時機提起。「感覺海德肯定給妳帶來不少麻煩呀!雖然跟他相處的時候淨是我帶麻煩給他。」

  「一點也不。」

  「有海德陪,很開心。」女孩睜著大眼,搖過頭似乎在跟阿密契表示對方真的沒有添麻煩。她望進草綠眼眸,突然地問起:「海德好嗎?」

  諾亞的問題反倒讓阿密契回答不上。

  海德好嗎?他這樣問自己,卻怎麼都想不出好的回答。

  「我……我也不清楚,海德也許過得還不錯。」明顯有點低落的語氣,回想著什麼,眉尾垂了下去。
 
  一旁沃夫則替人接下話:「能有什麼不好?人還活著就是不錯。」

  「阿密契,跟海德認識很久?」少女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頭。

  「人活著就是不錯……」

  「沃夫,也跟海德熟?」

  被安撫而稍微恢復心情,阿密契回過頭看向諾亞,沒理由拒絕回應,因為也接下金髮友人的拜託,替他跟少言的少女多聊聊。於是阿密契開口說道:「嗯,跟海德從我十八歲就認識了。」

  「不熟,幾面之緣講過話。」沃夫跟著人後面回應,「但聽別人說過很多。」

  「十八歲……」諾亞點點頭繼續聽人回應,卻收回撫摸頭頂的手,貌似開始計算海德與阿密契相識的時間。

  「認識很久了呢。」

  「能問,怎麼認識?」

  默默看諾亞記算他跟海德認識的年數,聽聞接下去的問題阿密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可以呀,但總感覺講也講不清楚。」

  三人坐在沙灘上好長一段時間,期間訴說綠髮男人年輕時是如何遇上諾亞熟識的海德,還有兩人都去做了些什麼。兩人的歷史時而讓諾亞吃驚、時而讓她發笑,最後話題更是繞到戀愛上頭。直到副手和船長吆喝著,諾亞、阿密契和沃夫才並肩回到隊伍。

  細問其他船員才知曉要探尋荒島,阿密契在原地思索該跟上誰的隊伍才好,沃夫則是對船長帶領的隊伍較為有興趣。應是耐性被男人的優柔寡斷磨光,青年抬起腳往他的膝後方踢,讓人擺出奇怪姿勢後說:「快決定,呆子。」

  「哇啊!做什麼啦你。」差點重心不穩而跌倒,阿密契嚷嚷著,眉心皺在一塊兒對同伴的行為甚是不滿。望向對方瀕臨怒氣點的神情,他才摸著被攻擊的位置降低音量。「不要踢嘛,我決定好了。」

  也許故意違背沃夫的希望,也或許是真的想往西南方前行,甩著綠傘,阿密契率先往即將離開視野的副手隊伍加快腳步移動。

  「……哼。」悶聲,儘管不是他想選擇的道路卻也跟上步伐。

  





  先是沿海岸線行走,阿密契邊低頭看時不時從沙裡鑽出的螃蟹,邊檢查隨身攜帶的小袋子是否綁緊,他的注意始終沒有集中於某處,直到遠遠能夠望見殘破的碼頭,他才定神細看。阿密契也想過若有天能夠來到這裡,他絕對要將像是荒廢的景色全數刻在眼底,如果可以,夕陽下的海也不能缺少。

  只是此行目的並非玩樂,沒多久他們就發現沙灘謎樣的蹄印,與海德撰寫的日記內容相符,詭異的停靠港、不該出現於海邊成群的馬。阿密契在浸水的木頭旁蹲下查看,水痕瞧來度過許多年頭,說比他存在得更久也不為過。

  他回過頭看,沒有時刻待在身邊的紫髮青年正看著林地深處,蹄印隱沒的位置。

  「怎麼了?一直看著那裏。」忍俊不住發問。

  「沒什麼事,你要看過一輪就快點,奧雲要繼續往前走了。」他的回應聽來似乎心不在焉。阿密契相信,像沃夫這類人過著的生活可以讓他們察覺某種前兆,雖然沒有明確表達出來,但青年繃緊的肌肉卻逃不過他深綠眼眸。

  「馬上好,不要急嘛。」嘴上隨口回應,但他還是趕緊從岸邊往內陸走。

  馬蹄印綿延不絕,延伸直至陡峭的上坡路,從最底下上看,是挨著兇猛大海的斷壁高崖,阿密契在小路口猶豫,導致他跟隨上隊伍時和青年隔了好幾個不相干的船員。沒有多在意,也沒有餘力去在意,雖然沒有壯碩的身材,但長手長腳的確影響了在小徑中前進的難易度。

  默默在心底抱怨難以行走的地方,暗自覺得選擇跟上副手的決定是錯誤的,他想著,同時望向輕鬆走在前方的沃夫。來不及開口大聲喊叫,前方就傳來工匠奇里安的聲音,排在後端的阿密契豎起耳朵傾聽。

  「少爺,那邊有個山洞!」

  也想看看工匠口中所說的洞穴,阿密契催促前方的人移動,直到前腳終於踏上平面,他迅速從人與人間的縫隙鑽到紫髮青年身旁,不是很開心的模樣。「你也走太快了吧!」

  「閉嘴。」沒有多餘的回應,沃夫一如既往兇惡地要年長者禁聲,抬手推過靠得很近的肩膀,使人往後踉蹌兩步退到他覺得可以的間距。稱不上是動怒的煩躁,他雙手環胸。「你最好跟緊,誰知道山洞裡會有什麼。」

  「我當然知道呀!」如此答覆,綠髮男子卻被崖邊冒出頭的草堆吸引注意,邊說著邊離開同伴的視線。

  「……」似乎是習慣了對方討人嫌惡的個性,沃夫說過後也懶得去理,走到較不會有人望向的角落,移轉目光到大家所聚焦,更高處的山洞。不曉得裡面會有什麼危險,他把背在身後的利器取下,將緊緊包覆住的布拆開,在光線照耀下,雕刻美麗花紋的刀面閃動白光。

  必須對接下來可能會面對的做好萬全準備。

  等落在後面的船員們一一聚集,副手奧雲便領著船員們往上行走。

  「這個也摘一點吧。」蹲在人群邊緣的阿密契自言自語,沒有覺察附近的人愈來愈少,也不可能會發現站在狹路口,從普通的冷漠到微皺起眉,從微皺起眉到眼睛瞪到快要能殺人,從眼睛瞪到快要能殺人到黑了臉的沃夫。

  等阿密契滿足地從地上站起轉身,已經是跟隨而上的隊伍後半部,四處張望,連紫色的殘影都沒有看見,他才驚覺自己又錯過同行之人的腳步。不過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只要不是殿後阿密契都沒有差別。

  隨人走上坡道小路,關不住嘴的綠眸男子與前後方兩三位船員喋喋不休地談天,不經意間他低下頭看經過的地面,岩石小徑不曉得為什麼沾染黑色的沙土,阿密契歪過頭,對後方的人詢問:「我說──」 

  「啊呀副手!!救命!不、不要咬我!」

  道至一半的語句被應聲打斷,後頭尖銳淒厲的尖叫拉住所有人目光,是怎樣的光景令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副手奧雲驚愕?又是如何的古怪令阿爾戈號的船員們待站原地?原來沙灘旁的馬蹄印並非世人所想,牠們是擁有人身與馬體的生物。

  姑且稱為人馬,看來應是幼體的人馬們從狹窄道路後頭擁上,兩三個成一群彷彿狩獵著,拖走殿在後方的船員們,牠們張開口兇惡地咬去、撕裂人類最好拆分的四肢,像草原猛獸分食獵物,血染的大口咀嚼肌肉吃得津津有味。

  「拿起武器!攻擊!」

  奧雲的聲音從最前方傳遞而來,具有威震效力的聲音讓人猛然回過神,阿密契伸手往腰際間摸去,他從沒有想過要攜帶武器,只有簡單便能致人於死地的藥物。口中念念有詞關於風使的咒語,男人邊向後退去。

  而本在前方的夥伴則是提起遇見海盜後就隨身帶著的刀往人馬區攻擊,只是小路使得大家難以聚集,落單的人怎抵得過兇殘人馬,在牠們用類似嘶鳴聲對話的同時,阿爾戈號又失去一位水手。

  「哇啊!」淒厲慘叫,剛才還走在阿密契附近的兩個人分別失去下半身看一隻手臂,失去手臂的船員不放棄那個斬腰的朋友,單手揮舞斧頭試圖驅離還在啃咬從人扯下的肉條的人馬。人馬不為所動,但他的舉止卻引來另隻一同行動的人馬,舉起前蹄,眼看就要往人踩下。

  唰──

  一陣巨風把襲擊者吹掀,上人下馬的生物就這樣被吹離幾尺,風裡似乎帶有吸入性毒粉,差點攻擊到船員的人馬在不遠處掙扎悲鳴,沒兩下便沒了聲息。見狀,人馬夥伴的臉突然變得無比猙獰,向跑來支援的藥師衝來。

  「嗚!」為了躲開而跌倒悶哼,阿密契驚險閃躲的同時其他幾人合力將牠消滅,他疾步走到急需救治的兩人身旁,趁還有人替他們看顧時蹲下身。

  「阿密契!快救救他啊!」

  根本對人的嘶吼不予理會,他沒有多說,就從布袋中拿出不具名的汁液往人的傷口滴去,僅只幾秒鐘時間,痛苦哀嚎的人掙扎幾下後斷了氣,阿密契抬起眼,看見斷手之人驚愕的模樣,對於他送走重傷之人。

  沒有空閒能多考慮,作為藥師的他對於自己的抉擇並無悔意。

  可船員沒這麼想,斷手之人激動地用完好的那隻抓住阿密契的領口,不顧傷口疼痛和四周的慌亂,他嘶吼著連聲音都顯得沙啞:「你都做了什麼啊!」

  「冷靜點呀!」擔心在此刻分神的他們會被其他人馬們攻擊,阿密契抓住衣口前的手腕,皺緊眉頭,盡可能用最平靜的口吻向人說:「他已經沒有救了,你也看見器官幾乎被吃光了吧!」

  「就算如此你怎麼可以!」睜大的雙眼滿是淚水,也許一切都沒發生前兩人是最為親密的夥伴。「你!」

  「難不成你想看他痛苦很久才死嗎?」不同於對方的哀慟,阿密契的冷靜呈現明顯反差。

  男子大力搖晃一副事不關己的人。

  「他不是你的好友,你沒資格隨便奪去他的性命!」

  「我是醫者,自然有判定的準則,反倒是你!就算跟他再好,你同樣沒資格決定他的生與死!」像被踩中尾巴的貓咪,一向溫和好脾氣的阿密契突然氣腦地把人推開,橫眉怒瞪卻又神情複雜的樣子彷彿曠野裡受傷的野獸,「若真想為他好就快點去山洞裡好好活著!」

  話語剛落,耳邊傳來幼人馬嘶鳴吼叫和足蹄奔跑的聲響,急促地回過頭,翠綠眼眸所見是來不及躲閃的致命景象,人馬已經近在跟前。沒時間對危險給出防禦性的反應,阿密契做好被人馬攻擊的準備。

  「唔呀!」閉上眼手臂阻擋在臉前。

  衣物磨擦還有肉被切割的聲音,阿密契回過神後發現他沒有被可怕的馬蹄攻擊,四肢更沒有在生物的利口下與軀幹分離。怯生生地睜開眼睛,他看見提著彎刀,本該走在前方安然無恙的沃夫。








  聽見後方的慘叫聲後走在前頭的沃夫並無多注意,畢竟在船上他的定位是實習的魔法師。怎知後頭的紛亂益發嚴重,長得不夠高聳的他只能努力往後瞧究竟發生了什麼,直到見到不遠處的諾亞拉開弓箭,他才從竄逃的船員間發現,發現即將陷入危機的同伴。

  抽出彎刀,沃夫靈巧地閃過人在狹路上的空隙間穿梭,每個踏步都悄聲無息,奔馳的紫色身影絲毫未見手無縛雞之力的初學魔法師該有的遲鈍。

  「唔呀!」

  距離拉近,一個翻身跳躍,矮小身子攀上試圖襲擊阿密契的幼人馬,彎刀架在人與馬的交接處,使力,鋒利刀刃劃破連結的皮膚,骨肉分離。更因速度與力道,支撐重量的脊椎骨應聲斷裂。而一連串的舉止不過幾次眨眼瞬間,流暢地沒超過幾秒鐘時間。

  把還捉著的人馬上身往崖邊丟,拿著彎刀的手高高舉起,揮落,甩去殘流刀面上不斷低落的鮮血,浪漫的粉色眸珠此刻陰冷得如同鬼魅。

  「……芬、芬里爾。」躲過死劫的阿密契呆愣許久無法定神,吞嚥緊張的口水他準備開口說些什麼。頃刻,衣領又被誰抓起狠狠丟向靠內的山壁,頭昏腦脹的,晃動的視線捕捉閃動的紫髮青年。

  左腳為重心扶低身子閃躲再次攻來的另一隻人馬,沃夫迅捷地轉為反手握刀,側身扭腰,不拖泥帶水、利落地在人馬胸口留下深至足以致死的傷口,趁勢以右腳把目標物踢向阿密契後凌空翻轉,穩住落地。

  爾後,刀尖殘忍快速地刺穿人馬胸膛,一陣風從坐倒地上的阿密契身邊呼嘯而過,沃夫硬是將哀嚎不止的生物釘至壁上。

  「如何,想我了沒啊?累贅。」

  當青年的聲音在頭上響起阿密契才抬起眸子往人瞧去,對自身力量的絕對信任與自豪的猖狂笑容,沒法給出正確的反應,他傻愣地盯著沃夫的神情,看來似乎對目前的情形甚為滿意。殺戮與鮮血,快感。

  「嚇傻啦?」抽出刺在人馬身上的彎刀,沃夫伸手抓住阿密契的手臂一把將人拉起,身高限制,被拉起的人呈現半跪半站的姿勢,疑惑的綠眸終於恢復神采,裡頭情緒層層交疊,但似乎沒有介意被叫成累贅。

  「才沒有嚇傻呢你!少在那邊誣衊我了。」阿密契試圖甩開禁錮手臂的掌,只是對方並沒有鬆開的打算,使力把綠髮男人拖至眼前,改成拎著胸口的布料,粗魯無禮地往山洞那拖動。「好好抓著啦!我會痛、會痛!」

  沃夫一手拎著慌張卻又生氣嚷嚷的阿密契,沒有浪費力氣回應,因為多一個人的重量前進速度慢下來許多,後頭的人馬就算有其他人擋著還是窮追不捨,紫髮青年的眼角餘光瞥見上方某個身影。

  是早些時候與他們坐在沙灘上談天的漢白迦女孩,手持弓箭幫忙退敵。

  沒有多想,沃夫開口往人喊道:「諾亞小姐!」

  正搭上箭矢準備下一發的攻擊,女孩轉過頭發現喊聲的人影,先向的兩人後頭的人馬射出一箭,直擊要害,然後鬆手放下武器。

  「沃夫,阿密契,無事?」

  沒有立刻回應女子的問題,沃夫強行把阿密契拖到身旁攔腰扛起,朝不遠處的人再次開口,為讓人聽得清楚音量比平常大:「幫我看著這傢伙!」

  沒給諾亞及阿密契反應時間,他扭過腰要把人拋出去的模樣。

  「不要、不要啦!我不想要被丟!」被扛之人不斷掙扎著,因為害怕會因此摔落,反抗沃夫的動作顯得有點無力。「諾亞小姐接不住我啦!芬里爾!拜託你快住手……呀──」

  哪會管阿密契的話,沃夫一個使勁把高大的男子丟向諾亞的方向,適當的力道讓阿密契到達諾亞那時的速度減緩不少,跌落在女子身上帶來的衝擊也沒有想像中嚴重。

  「!」沒想到對方會將阿密契當成物品一樣丟來,諾亞一方面驚訝沃夫的舉動,一方面對人的力氣驚訝,立即將武器拋下伸出雙臂,雖然將綠髮男人給抱住了,卻因為人的重量與衝擊力向後幾步後半跌坐在地上。

  「阿、阿密契,無事?」

  「嗚、嗚……好痛啦!」阿密契抬起臉看向關心自己的諾亞,神情看來充滿委屈與疼痛,儘管衝擊力道幾乎落在少女身上。他用可憐的模樣繼續說:「謝謝諾亞小姐,妳有沒有怎麼樣?我、我還是有點胖的呀。」

  「沒事……呵。」

  雖然跌坐在地上但諾亞聽到阿密契的話笑了出來,對上阿密契近得很的臉,在人背上的手輕拍安撫,覺得反倒是他比較像有怎麼樣:「阿密契,不胖,沒事便好。」

  「嗚嗯。」背上的拍撫讓阿密契定下心,他回過頭看遠處殿後的沃夫甩著刀替其他船員斷去敵人,趕緊從諾亞身上爬起,然後伸手把輕盈的銀髮少女從地板上拉起。「我們也快點到山洞吧?這裡超級危險的!」
  
  「嗯,危險。」搭上男子的手起身後,諾亞又看了看前方的狀況,情況還需要支援,於是對阿密契點點頭,重新拿起弓,又抬頭。「阿密契,先去。」

  「等等,照顧傷者?」

  聽見女孩的話阿密契抬起頭看向高處,已經陸續有傷患被送到山洞內。

  「我知道了,諾亞小姐請小心一點!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趕快到洞裡去吧!」語畢,阿密契踩著腳步施點風向上跑去,過去一會兒便消失在山洞口。

  「嗯。」諾亞看著阿密契平安往後退,重新搭上箭矢,搭上箭輔助尚未脫險的組員,正伸手拉起一個傷員讓人往後退,再次抬頭,前方才人馬卻突然增多,不知道能不能在下一波攻擊前來得及退後,只能先發出手上的箭矢,一發接著一發。
  
  愈來愈多的人馬竄出,在後頭斷路的沃夫急速向後退去,甚至有一些人馬越過同樣殿後的人員奔向上頭,粉眸捕捉到不斷用弓箭攻擊敵人的諾亞,她身邊沒了阿密契的蹤影。

  是讓他先走了嗎?如此想,沃夫甩過手臂揮砍某個試圖傷害他的幼人馬,哀嚎之餘,他跳踏上對方肩頭,藉此施力跳躍到離諾亞較近的地方。

  「諾亞小姐!」落地後叫喊著,他往人奔跑而去。

  「沃夫──」諾亞喊著他的名字,依然盡可能發箭攻擊敵人,不料下一手,箭袋已空。

  諾亞面前有隻發狂的人馬,本來不怎麼擔心,卻發現對方抽箭的動作停下,還離有斷距離的沃夫瞇起眼,當機立斷把手中的利刃準確地往女孩面前的敵人拋去,刺穿人馬的同時,他也跑到了諾亞面前。 

  「要走了!」語畢,拔出穿刺人馬的劍。爾後,快速蹲下身用手繞到人的膝蓋後,一手則環住肩髈,把諾亞凌空抱起。

  「呃?」正因為箭袋空了打算放下弓改為近戰,聽到沃夫的聲音後視線已經遠離地面,女孩愣住盯住剛倒下的幼人馬。

  「沃──」等反應過來,諾亞才驚覺自己被人橫抱著,喊出口的話又收回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被抱住女孩有些錯亂。

  「該走了。」話語剛落,他就抱著諾亞往山洞的地方奔跑而去,足夠的力氣讓懷中人感受不到過多的晃蕩,沃夫以不輸某些腳力較差之人的速度撤退,好似諾亞並沒有重量一般。

  不曉得是因為被嚇到還是因為突然被男子抱著的關係,一直到抵達山洞前諾亞始終沉默,彷彿生體機能都像是處於停擺的狀態,直到腳踏上土地才回過神。

  「啊、謝、謝謝沃夫。」她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不......」

  「諾亞小姐!」沃夫的話都還沒說完,先行到達山洞替人療傷的藥師衝上前,緊張地查看女孩身上是否有傷口,濺到人馬血液的衣物讓阿密契有些慌張。「沒有受傷吧?」

  「我、我沒事。」

  「謝謝,阿密契。」諾亞站在原地讓阿密契拉著衣服,垂下頭注意到身上噴到的人馬血,應該是沃夫替女孩解決衝來的人馬時噴上的。「多虧沃夫。」

  「沃夫?傷?」
 
  「我沒事,一些小擦傷而已。」沃夫對諾亞如此說著,少得可憐的布料讓小傷口一覽無遺,他順手抓過阿密契後頸的衣料,「行了,別吃她豆腐,快去看其他人!」

  「哎呀!好啦、好啦,不要那麼粗魯好不好矮子,況且這是在檢查不是在吃豆腐!」阿密契瞪向沃夫,臉色不善。然後從腰際拿下小袋子,堆上笑臉塞給諾亞:「這是安定心神的香袋,用著平復吧!」

  「咦?好,謝謝。」慢半拍揮過手道別。

  因為距離漸遠而微弱的道謝聲,阿密契也對諾亞揮揮手後轉正身子,跟沃夫一起走進山洞裡。